就著這個姿勢，郭汀藍漸漸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被一陣刺耳的尖叫給震醒。

“啊！！！”

掀起沉重的眼簾，郭汀藍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勉強將面前的人看清。

是幫她送餐的女傭。

“怎么了？”仰著沉甸甸的腦袋，郭汀藍懶懶問道。

因為雙方語言不通，女傭焦急的跺了跺腳，然后火急火燎的指著郭汀藍身下。

順著女傭的手指，郭汀藍低頭，這才發現自己所坐的地毯上竟然沾滿了暗紅色的血跡。

這是……來大姨媽了？郭汀藍嘆了口氣，對一臉緊張的女傭淡淡說道：“放心吧，我沒事，只是生理期到了而已。”

說完，就準備扶著墻壁站起來。

卻不想，因為僵坐時間太長，她的腿早已經麻了，腳下一個不穩，摔跪在地上。

“啊！”

倒地的瞬間，郭汀藍痛呼出聲。

痛的不是膝蓋，而是……肚子。

與以往生理來潮不同，此刻，郭汀藍只感覺一股接著一股的熱流正沿著她的腿根，洶涌而下。

暈倒瞬間，她依稀看到女傭張大的嘴，還有驚恐呆滯的眼。

……

郭汀藍知道，她又做夢了。

她夢見了與陸顯結婚的前一晚。

臺燈下，男人手里捧著一本裝訂精美的冊子，神情專注，時不時的，還用筆在上面勾勾畫畫。

起初，她以為陸顯是在閱覽文件，所以沒有打擾。直到中途倒水給他，她才看到，冊子的封面上印著“婚前指導手冊”六個大字。

“《婚前指導手冊》？”瞥見書名，郭汀藍突然來了興致：“我看看。”

沒等陸顯反應，書已經到了郭汀藍手里。

然而，不過半分鐘的時間，郭汀藍便像看到什么洪水猛獸似的，一把將書扔的遠遠的。小臉脹得通紅，咬著唇，嬌斥道：“陸顯，你不要臉，竟然看小黃書！”

“我……”話語一窒，陸顯一時也不知道該怎么應答。

“說，書哪兒來的？”郭汀藍臉色一正，頗有追根究底的意思。

“聿先生給的，說是新婚禮物。”陸顯老實交代。

“聿庭川？”聞言，郭汀藍眉頭一皺：“你那個新老板？”

“嗯。”陸顯點頭。

“哼，真不愧是開夜總會的，果然是個老不正經的東西！”郭汀藍咬牙說道。

“呃……老婆，我說過了，聿先生手上的產業很多，夜總會只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個而已，咳……還有，他很年輕，不是老東西……”陸顯很是無奈。每次提起新老板，汀藍總說他是開夜總會的。沒辦法，誰讓“尊爵”名聲太大，而聿先生又是個低調的不能再低調的人，總將自己其它產業捂得嚴嚴實實。作為公司法務部的特聘首席顧問，他當然會遵守職業道德，對上司的事情守口如瓶。

“哼！”聞言，郭汀藍的語氣稍軟了些，不過卻始終不松口：“總之，你看這種書，就是不對！”

“那個……”停頓片刻，陸顯小聲道：“聽聿先生說……上面寫有生男生女的法子，所以……我一時好奇……”

“這種事你也信？”戳了戳陸顯的胸口，郭汀藍冷嗤：“孩子性別是隨機的，哪里來的訣竅！”說到這里，郭汀藍突然想起什么，一把扯過陸顯的領口，恨恨道：“你的意思是……你更喜歡兒子？”

“不，我想要個女兒。”黑眸緊緊鎖住面前的女人，陸顯認真且溫柔的說道：“跟你一樣漂亮的女兒。”

……

女兒……

嘴里念叨著，不由自主的，郭汀藍將手緩緩伸向小腹。

平坦，光滑……若不是親耳聽到，她簡直難以相信，這里，竟然已經有了一個小小的生命。

醫生說有三個月了，算算日子，應該是那次在郵輪船艙里懷上的吧。

想起當初被強迫時所受的屈辱，郭汀藍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察覺到她的動作，一直候在床邊的男人立刻站起身，嗓音里難掩激動：“老婆，你醒了？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郭汀藍不答，只睜開眼睛，冷冷的望著他。

“你餓不餓？我叫人做了你喜歡吃的南瓜粥。”摸了摸她的額頭，陸顯輕聲道。

打量著眼前的人，與兩個月前相比，他明顯清瘦了許多。強忍著心口的刺痛，郭汀藍故作鎮定地問道：“為什么要把孩子留下來？”

陸顯一愣。

“你和醫生的話，我都聽到了。”眸光一黯，郭汀藍哽咽出聲。

就在十幾分鐘前，意識剛剛恢復的時候，她聽到醫生將血檢報告交給陸顯，并且告訴他，經過專家組對血液標本的反復檢測，已經確認胎兒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患有唐氏綜合征（先天性癡呆）。原因是懷孕早期，她由于胃出血及慢性胃炎，腹部曾做過放射性治療和藥物治療，眾所周知，這兩者最容易引起染色體異常，再加上此前情緒波動過大，導致先兆性流產，專家組建議她立刻終止妊娠，并盡快做手術將胎兒拿掉。

本以為可以將檢查結果瞞著她，沒想到，她早就醒了。

薄唇不自覺的抿成一條直線，額間隱隱有青筋浮動。半晌，陸顯才開口，態度強烈，語氣凄然：“我要這個孩子！”

看著他瘦得有些凹進去的下巴，郭汀藍啞聲道：“如果生下來是個傻子，或者是個畸形兒呢？”

聞言，眉頭狠狠一皺：“不會的，她怎么可能是傻子！”

“陸顯，你瘋了！”撐著床墊，郭汀藍坐起身：“你明知道胚胎不健康，為什么還一定要堅持生下來？倘若……”

“沒有倘若！”陸顯快速搶過話頭，沉聲道：“我陸顯的孩子，沒有那么嬌弱，她的命，硬得很！”

聞言，郭汀藍鼻頭一酸，眼淚簌簌簌地往下掉。

第一胎因為宮外孕，她沒得選擇，如今……好不容易再次懷上，卻被告知孩子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患有唐氏綜合征……

她何嘗不想將孩子留下來呀！可是，她不敢冒這個險。她怕，怕孩子不僅殘疾，而且還要癡癡傻傻渾渾噩噩的過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