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咣咣”

屋門要散架了似得，伴著響聲落下一陣灰。

“誰啦？”路管家眼睛擠開一道縫，懶洋洋的問了一句。現(xiàn)在他半躺在床上，說罷，又端起手里的水煙鍋往嘴里送了一口。

“您睡下啦呀，那我......”門外的人吞吞吐吐話說了半截忽然沒了。

路管家聽了想笑，嗓窩里咽了一半的煙猛的嗆了出來，他眼角擠著淚水，邊咳嗽邊說：“老馬，我是問是那位了，不是說我睡下啦。”說到這他忍不住嘿嘿笑了幾聲，又說：“快進來，外面怪冷的！”

守業(yè)和路生這會正趴在桌子上玩象棋，本來棋局守業(yè)是輸定了，二人還打賭說誰輸了誰請客吃燒雞，這節(jié)骨眼上馬把式頭來了，這好機會守業(yè)怎能錯過，他心生一計，埋著腦袋給路上說道：“路生，你去開門！”

路生兩只小眼睛從棋盤轉(zhuǎn)到守業(yè)身上，他猜出了守業(yè)的用意，故意說：“那你不能動棋子啊，我可都記得呢！”說完，還真盯著棋局又看了幾眼。

那邊路管家等不急了，呵斥他們趕快開門。守業(yè)一看這架勢，他占不上便宜，只好改了主意，說他去，但起身一瞬間，他故意蹭了一下棋盤，果然棋盤翻了，棋子滾落了一地。

“路生哥，這......”守業(yè)故意裝出一副無辜的樣子。路生早看出了他的心思，不饒他，起身就要打他。守業(yè)一閃，路生差點來了個狗吃屎。

“還不快點!”路管家又再催了，兩人打鬧著往門口去了。

守業(yè)剛把門栓拉開，門嘩啦一下就敞開了，這是什么門，守業(yè)罵了一句，他剛一抬頭，腦門上就落了一層蛛網(wǎng)。守業(yè)最怕這多腿的玩意，雖是冬天，那玩意不可能出來晃悠，但心里還是不舒服，蛛網(wǎng)刺撓著，渾身都不舒服。同樣，路生也是怕著玩意，他表現(xiàn)的比守業(yè)還夸張。

“二位小爺!”馬把式頭站在門口笑瞇著眼問候了一句。現(xiàn)在他倆也沒心思搭理這老頭，各自撥弄著身上的蛛網(wǎng)，老頭笑容尷尬定在臉上，只好自己先進去了。

此刻路管家已下了床，對于這些位于社會底層出力的漢子他還是比較敬重的，他體會過苦哈哈的苦。這馬把式頭已年過六旬，本來是享天倫之樂的時候，奈何這幾年年境不好，地里干旱收不了幾粒糧食，所以這么大年齡了仍然要出來吃“跑腿”這碗飯。在十個車把式里數(shù)他年紀大，為人也最老實，所以大家伙就把他推出來做把式的頭頭了，其實也就是讓他當出頭鳥，把大家的不滿情緒或者什么要求傳話給主家。

他這么晚過來準是那伙把式們又出什么幺蛾子了，路管家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事情也確實是這樣，但畢竟東家應承的事，也不能稱之為幺蛾子。

老馬過來，是說大家伙這一路風塵仆仆著實不易，都想著今夜能出去放松放松。老馬頭這樣一說，路管家就全明白了，這是因為東家答應過他們?nèi)プ斫瓨窍驳模皇菦]想到這些人這樣迫切，多等一晚上都不行。

路管家心里也不怪他們，都是些精壯的漢子么，尤其還有幾條光棍，自然受不了那醉江樓的誘惑。于是他給老馬頭說讓他先回去等消息，自己得去東家那請示一下，畢竟出銀子的事，他可做不了主。

聽了這話，馬把式頭像完成了一項什么光榮的任務一樣，滿是褶子的臉舒展開來，肉皮往外透著紅光。

馬把式頭剛出門檻，路生已按捺不住自己內(nèi)心的喜悅了，路管家與老馬頭的談話他和守業(yè)聽的明明白白，現(xiàn)在他也顧不上與守業(yè)爭什么輸贏，在他腦子里滿是醉江樓的影子，雖然還沒去呢，但腦海里已經(jīng)幻想出一片輝煌來。

“路叔，那醉江樓是不是什么好玩的東西都有？”路生興奮的跑過來拉著路管家的胳膊問道。

路管家沒有立即答復，先往門口瞥了一眼，然后開玩笑說：“哎，門口那小子，你就不想去看看那醉江樓？”

在他眼里守業(yè)是平靜的站在門口，但他哪里能猜出守業(yè)現(xiàn)在心里在想什么，守業(yè)臉上笑了一下，從幻想回到現(xiàn)實。

“守業(yè)，路叔問你話呢，你去不去？”

守業(yè)沒反應過來，他剛才不知怎么回事忽然想起了月娘，他隱約看到月娘在沖他微笑。

“什么？”守業(yè)木訥的回了一句。

“路叔是問你想不想去醉江樓！”路生邊說邊給守業(yè)使眼色。

守業(yè)不知該怎么答，脫口來了句：“去！”

“你們呀，不學好！”路管家笑著指了指二人的鼻子。

“得，你們在這等著，我得趕緊去趟老爺那！”說罷轉(zhuǎn)身批了衣服便出去了。

“守業(yè)，我敢打賭，東家一定答應！”守業(yè)不知路生哪里來的自信，但事情的結果確實如他說的那樣，柳一寶還真應了此事。

一行人換了干凈的衣服，尤其是柳一寶，綾羅綢緞一著身，整個人來了個大變樣，又成了一個有錢的主子。到了院子，剛好碰到前面給他們開房的那個伙計，伙計兩眼放光，嘴巴大張，一副驚訝的表情。

“小子，記住那句話人不可貌相！”店老板路過給他隨口講了一句，“哥幾個，這是要出去？”

“去醉江樓！”老馬頭說這話時，腰板挺得筆直。

“得，您們算挑對地方了，那可是我們大境門這個！”老板說著豎起了大拇指，比劃了一下。

柳一寶笑了笑，問：“初來貴地，還請問老板這醉江樓怎么走？”

店老板收回大拇指，指著門外，說：“就隔一條街！從這出去，左轉(zhuǎn)走到頭，再右轉(zhuǎn)就是！”

“謝老板！”

“您客氣，我那伙計有眼不識泰山，照顧不周的地方還請多擔待一點。”

柳一寶笑著點了點頭，然后扯嗓子喊道：“走咯，去醉江樓嘍！”

守業(yè)跟在后面，臉紅彤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