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幾位娘娘皆認為，是曹貴妃身邊的宮女推著皇子公主們入水，太后娘娘親自出面調查這件事，將曹貴妃身邊的那兩個貼身宮女叫去永壽宮審了整整兩天。最后那個宮女被打得僅剩一口氣，就這樣提了出來，當著眾人的面，一邊哭著指向曹貴妃，一邊斷了氣。”說話的妃嬪想起當初那個宮女的模樣，打了個冷顫，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這些年來，那個宮女死前的模樣一直深刻在她腦海里，她吐出一口氣，繼續道：“但是那個退皇子公主們下水的宮女，我們當時分明看到她跟在曹貴妃身邊，同太子殿下嬉戲。太后娘娘分明是……分明是屈打成招！”

和碩王爺聽見這個妃嬪的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中有著悲涼，他相信，這是他母后能做出來的事情。

“胡說！”皇帝在這時被德公公扶著走了進來。他只是暫時昏厥，休息了一會兒就醒了過來，一醒來就要求來永壽宮，正好聽到這個妃嬪的最后幾句話。

“皇上！”眾人紛紛行禮，那幾個妃嬪這些年難得看見皇帝，瞧見他的模樣，竟然與印象中溫潤的皇帝有了很大的改變，一時竟然沒有反應過來。

“父皇，您來了正好，這幾位妃嬪剛說完，只是側面證明了兒臣母妃的無辜，接下來還有證人和證物要出面，您聽一聽也好。”晏非辰上前想要扶著皇帝坐下，皇帝卻甩開了他的手，任由德公公和沐芷一左一右地扶著他坐下。

皇帝剛坐下，就看向剛才說話的妃嬪，“既然你說太后是屈打成招，為何當時不說出來？”

“當時那個宮女的模樣深深嚇壞了妾身，曹貴妃求妾身作證，妾身擔心那個宮女的下場就是我們的下場，只得裝作當時沒有見過曹貴妃的樣子。”妃嬪說完，看著皇帝憔悴的模樣，想起當初對他的一腔熱情最后被時間化作沉悶的恨意，她突然笑了起來，“其實現在看來，妾身當時做的選擇是對的。顏妃娘娘參與了這件事，不就莫名其妙得了場病死了嗎？不止是顏妃娘娘，當時參與那件事的，除了皇后與熹妃娘娘，還有當時的寧嬪，全部都以各種理由死了，您就沒有懷疑過嗎？”

皇帝當然懷疑過，但太后與皇后還有熹妃都一口咬定是曹貴妃動的手，三公主是皇后的孩子，四皇子是熹妃的孩子，他天真地以為，她們是不會騙他的，也就沒有往深處想。

“父皇，兒臣還有一個證人。”晏非辰突然拍了拍手，一個女子低著頭走了進來，當她抬起頭時，皇帝猛地站了起來：“陸寧！”

他沒有想到，晏非辰竟然敢同他對著干，窩藏陸寧，只為了替他母妃申冤。

陸寧看也未看皇帝一眼，朝行了禮后，開始講訴當年的事情，她沒有像剛才那些妃嬪那般講半天，而是三言兩語就說完了。

“當年的六皇子深受皇上喜愛，皇后擔心二皇子的太子之位被搶，便伙同陸家、太后娘娘設了個圈套，誣陷了曹貴妃。皇后原本還想要六皇子的性命，但和碩王爺一直護著六皇子，皇后沒有辦法，這才任由著六皇子去了邊關。這件事我也有參與，我可以證明，我說的話，沒有一絲摻假。”

皇帝的手慢慢握緊，臉色越發蒼白。

可是當他親耳聽到真相時，他突然想離開，不愿面對這樣的真相。他可以接受這件事是皇后做的，可以接受皇后為了自己的兒子，犧牲了自己的女兒，卻不能接受，太后參與了這件事。

“父皇，還要繼續聽下去嗎？時間快到了。”晏非辰在這時提醒道。

皇帝搖了搖頭，站起來深沉地看了眾人一眼，朝外面走去，“將皇后打入冷宮，太子扁為庶人。陸家三代人不得入朝為官。”

母后的親人，他終究還是下不去手。

他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這樣了。

沐芷聽到皇帝的宣判，與晏非辰對視一眼，緩緩笑了。

她等了這么多久，做了這么多，終于等到了對陸家和皇后的懲罰。

雖然這個懲罰有些輕，但是她相信，從前高高在上的皇后到了冷宮，那樣的折磨，才是最大的折磨。

緊接著，便是太后出殯，皇帝身子不適便沒有前去，和碩王爺與晏非辰領著眾人去往皇陵。

陸寧被皇帝的人捆綁著，看著晏非辰的方向，用她的死換卓明的活，值了。她微微笑了起來，趁人不備，朝著旁邊的墻壁撞了去。

這一輩子，她活得太難過了，為了權勢，為了榮華富貴，她付出了太多，可是到頭來，卻什么都沒有得到。

下一輩子，如果可以選擇，她要生在普通百姓家，平平淡淡地生活。

她閉著眼，好像看到了那時候的自己，高興地勾了勾嘴角，她終于解脫了。

辛苦了大半輩子，拼搏了大半輩子，如今終于塵埃落定了。

她后悔嗎？

她后悔。

她后悔沒有早點認清一切，后悔沒有早點清醒過來。不然，她這一輩子，不會這樣過。

她會在普通人家，有幾個普通的孩子，她們喜歡什么都可以，她不會再過多管制。

她的卓明啊，以后要一個人生活下去了，不知道他不再活在她的庇佑下，能不能過得幸福。

沐芷換了衣服，悄悄溜出了皇城。

她在離開宮門口的時候，躲在一個角落里，偷偷得窺探著這個地方。

這個她無數次想離開的地方。

但如今，她卻有了眷戀，有了不舍。

沐芷吐出一口氣，再不舍也沒有用。不屬于她的地方，在怎么也不會屬于她。

她還是離開吧。

再見了川國，再見了晏非辰。

三年后。

皇帝退位，新皇登基之后，沒有立后，卻領著大批宮人朝著川國原本的邊關而去，有不知道消息的百姓悄悄問一句這是去做什么，有人狡黠一笑：“咱們皇上啊，這是去接皇后娘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