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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春節是春劫

春節又開始倒計時了,我的春劫也進入了倒計時。

可幸的是,老板娘跟我說讓我多留幾天,幫著她處理一些簡單的工作。

倉庫里都已經放假了,連老板都已經回了老家,只剩下了老板娘和我。我們老板和我也算是半個老鄉,是皖北宿州人。老板娘則是本地人,自然不必去趕春運。老板娘說她不高興跟老板回他們老家,只要趕著年三十回去,象征性團圓一下就可以了。

而和老板同為皖北人的我,為什么也那么樂意陪著老板娘一起堅守崗位呢?難道我就不思念著我闊別一年的故鄉嗎?難道我就不愛生我養我的故土嗎?

我當然思念,當然愛,可是這份愛卻如此沉重和充滿險阻。每一個適婚年齡的皖北年輕男女們,應該都能理解這份沉重與險阻。對于我們這群人來說,過年的意義不單單只是回鄉團聚,還是可怕頭疼的催婚季,還是令人生厭的相親季…

隨著春節的日漸逼近,爸媽也都放了假,匆匆稍作收拾就踏上了歸程。我是不太愿意跟著他們一起回去的,因為在那狹小的車內,我媽嘮叨起來我是全程無處可逃的。平時我就不太愿意和他們相處,雖然一直也住在一起,我都是寧可把自己關在房間里。

直到年底,因為我爺在老家身體不大好,他們已經做好準備,年底退了房回去,明年就不再過來了。所以我也才有了借口,還沒等房子到期,就提前在外租了房子,早早搬了出去。

我和爸媽之間,好像一直也都并沒有太多親密可言。我向來不會別的孩子那一套,從來不會撒嬌討好,也不會假充什么孝子賢孫。他們眼里我是冷漠無情的,是薄情寡義的,是沒有良心的白眼狼。我媽是常常這么說我的,說我從來不會知寒問暖,說養我都是白養了。盡管她一邊抱怨著,卻又一邊樂此不疲地把我拴在身邊。所以自小到大,我從沒有真正跳脫過他們的手掌心,但絕不是捧在手掌心上。

這并不是說我的爸媽多么不好,而只是說他們和我之間,達不到一種情感上的共通。他們的世界,我無法共情;而我的世界,不止他們,其實很多人都無法共情的。

我的性格有些孤傲,打骨子里的憤世嫉俗,讓我總是形單影只獨來獨往著。但我也有自己的閨蜜情情,那是和我同樣憤世嫉俗的一個女孩子。

我們是小學同學,但上學期間并未擦出什么友情的火花。我們友誼的真正開始,是在出來打工后的一次偶然…我不知道該用重逢還是邂逅來形容。反正就是我們又遇到了,并且很快進一步地熟識起來。

我們看不起著這世俗的太多太多,常常能一起對這個世界批判到,恨不得立刻逃出這顆無藥可救的星球。我們成了自己眼中,這世界上唯一的獨醒拍檔,直到…她突然跟我說她要結婚了,要跟那個和她歷盡各種磨難和考驗的男朋友云輝結婚了。

我是打心底為她高興的,因為她終于要嫁給她的愛情了。在此之前的往年春劫期間,我們互相協助彼此,極力地同世俗做著抗爭。所謂的抗爭,不過也就是按照預先的約定,在對方相親時,予以及時雨般的搞破壞。

只是今年的相親…

新婚燕爾的情情,恐怕要顧不得我的死活了。

情情打電話來催我早點回去,陪她一起準備婚禮。我有心卻很無力,因為一回去,我就要兩面兼顧。一邊忙著和情情一起去準備她的婚禮,一邊還要應付我自己的人生大事。

我媽指定會說:“你看人家情情都結婚了…”

單是想想都覺得窒息。

而且剛剛的一場夢,也徹底斷絕了我那為數不多的想回去的念頭。

那是一場和諧而平靜的噩夢,具體是怎樣的和諧與平靜,且聽我細細道來…

夢的開頭,便是在皖北老家的某一個村莊里,這是一個清晰卻完全陌生的場景。村子的中間,是一段南北走向的河溝,看起來河道還是很寬的,但里面卻已經干涸沒水了。整個河道表面鋪著一層厚厚的,日深月久已經腐爛發黑的落葉。

這是一段并不與外界相連的河溝,南端的盡頭,是村里一條東西走向的路。河溝的東西兩岸都是村里居民人家,河西岸的房屋是緊臨河岸而建的;而河東沿岸則是一段南北走向的路,緊鄰著路邊是一豎排的房屋,往南連接著河溝南端的那條小路。

而我此時就在河溝南端的岸邊,這里順著河坡,長著些已經光禿禿的樹木。由于葉子都已經落光,我也無法分辨都是些什么樹。有幾棵小樹,樹干粗細都是單手能抓住的那種。我正在這里抱著這些樹干,做著奇怪的動作,夢里的設定是在做健身什么的,就是很莫名其妙。

突然東岸的那條路上,臨近岔路口的位置,冒出一群村里的婦女在跟我打招呼。她們是村里的村婦,像是看熱鬧一般,正朝我看著。

嘴里大致就是在說些,讓誰誰給我也買幾桶煙花放放。此時我才注意到,周圍的背景里有煙花和鞭炮的聲音響起。所以這應該是個臨近新年,或者新年剛過去的時間段。

按照夢里的設定,她們口中的誰誰誰,應該是我的相親對象,反正就很模糊。

這個村子絕不是我們村,而是我現實中并未見過的村子。所以我應該是跟著夢里的相親對象,來他們村玩的。

我跟那群村婦寒暄了一會,就是在說什么不用之類的話。

這群就是吃瓜群眾,總想慫恿著我,讓我那夢中的設定對象,給我花錢搞些表面功夫的花頭,來供她們娛樂消遣。我真的很害怕這種場面,也不知道后面怎么結束的這場村里的社交活動。

接著就跳到了第二段情節,我那被她們叫做誰誰誰的對象,他出現了。

我們在河溝的北側岸邊,同樣是一條東西走向的路,路的北側是一排座北朝南的民房。

我們此時正站在河岸邊,河岸長有些雜亂的灌木,和幾棵頗顯年歲的大柳樹,不很高大,卻很粗壯。只是樹干上已是千瘡百孔,很多地方已經腐爛空心。樹上還有些掛著幾片枯葉的枝條,正在搖曳垂擺著。

我站在一臺類似于KTV點唱機一樣的設備前,跟那個看不清長相的對象在討論著什么。但絕對不是要K歌,因為那不是一臺點唱機,而是一臺點菜機。只要在屏幕上選擇好菜品,支付金額后就能出來你要的菜,夢里的腦洞就是這么奇特。

然后我好像是在跟這個對象討論到了什么商機,向他充滿熱情地分享著我的想法和創意,他不僅不能理解,還表現得毫無興趣。

就在我對這個對象失望至極,覺得完全不是一路人時。原本坐在路北側,一座房子大門下打游戲的小哥,突然過來接了我的話,并且很有興趣的樣子。我開始和小哥侃侃而談起來,只覺得知音難逢相見恨晚。這小哥一副理工男的模樣,帶著一副黑框眼鏡,看起來年齡不大,應該是個學生的樣子。雖然長得干凈帥氣,眼神卻陰冷無光,給人一種冷血無情的感覺。但是說起話,卻和我非常投機。

在心里不禁一番惋惜,為什么相親對象不是這個趣味相投的小哥,而是那個話不投機的誰誰誰。心里冒出的這個想法,讓我開始不安起來,我無法接受自己的這種見異思遷,正遭受著內心的譴責。

突然憑空出現一面屏幕,上面游戲人物介紹一般,顯示著眼鏡小哥的人物特性,和后續情節的發展路徑。以及互相牽扯的人物關系,其中就有我。

醒來已記不清楚詳細內容,只是說小哥心理有些陰暗扭曲,后續也將和我發生一段,能對我心理造成陰影的可怕故事。

當然這只是預先提醒,后續的故事還未發生,我就醒來了。至于那是怎樣一段可怕的故事,也就不得而知了。

不知道這場夢暗示著什么,有什么寓意,讓我陷入了惴惴不安之中,久久不能平復下來。

我并不十分迷信這些,但是這場夢的場景太過清晰。那個村子,清晰到我仿佛真的親身去過一樣。還有眼鏡小哥的樣子,我從未在夢里如此清晰地看到過一張臉。哪怕很熟悉的人,出現在夢里,經常臉都是模糊一片。而且夢里的場景和情節,直到下午我還能清晰地記得,這讓我覺得可怕。

同一個夢里的兩段情節,成功讓我親身體驗了一番回家后的真切感受。前一段的村婦,讓我感受到了需要應付親戚鄰里的尷尬和恐懼。后一段的相親對象和小哥,又讓我感受到了面對相親的無奈和絕望。

還沒回去,我已經徹底緊張起來了。所以情情跟我打電話,讓我快點回去時,我只能表面應付著,心里卻是十分抗拒和排斥的。

在我依舊決心堅守崗位的時候,又收到了爸媽催我回家的電話,這次更硬核。

“青青,你爺現在情況不太好,你快點回來看看他吧。”我媽語氣很沉重,聽起來情況真的不太樂觀。

這樣的消息已經足以讓我忽略之前做的,那個和諧而平靜的噩夢。所以我還是選擇了放棄陪老板娘一起堅守崗位,踏上了充滿艱難險阻的回鄉之路。

堵車堵到懷疑人生,還不能發飆。一路上可真是忍一時乳腺增生,退一步子宮肌瘤。于是我選擇了兩眼一閉,啥也不管了,眼不見心不煩。把乳腺增生和子宮肌瘤都留給順風車主,誰讓他想賺我這200塊錢呢。

不知在車主忍出多少乳腺增生,退出多少子宮肌瘤之后,我終于被心力交瘁地送到了家。

車子早上出發的,到家已經是后半夜了,我媽已經給我收拾好了床鋪,兩張十斤重的厚棉被,躺進去一覺就睡到了天大亮。

我去看了我爺,簡單聊了幾句,他老人家就開始跟我說起,誰的誰誰誰,說給我介紹個誰的誰誰誰,說那男孩怎樣怎樣的好,家庭怎樣怎樣的不錯。

我也弄不清他們的親戚屬性關系,畢竟病者為大,我只能一句一個答應地點著頭。

就這樣,我的那苦難的相親日子又開始了。一大早就被我媽一遍遍地喊醒,催著起床,她并不告訴我有什么事,只說讓我起床吃飯。

“你看看都幾點了?可有和你重樣的了?”她說的不疾不徐,看著只是像看不過我賴床,僅僅是在叫我起床吃個飯而已。

那兩張十斤厚的棉被,是我在外常年享受不到的溫暖,我是絕不肯那么輕易離開的。在里面仰躺側躺翻來覆去地躺,反正就是不想起床。

因為在我們皖北,被窩以外就是北大荒,房子的作用不過是擋雨防風和遮羞,它并沒有太多御寒的作用。再加上我們家的房子因為常年無人居住,毫無人氣可言,每個房間里都是冷森森的。

如果這個時候我還能起床,十有八九都是因為人有三急。但這又是不可避免的,所以不管我媽喊不喊我,我終究還是要起床的。

抱著手機講著電話,完成了一系列的操作。我媽就開始趕緊催著我刷牙洗臉,接著就去給我熱飯了。

等我洗漱好,熱騰騰的飯菜就已經在嗷嗷待我下肚了。

“一起來就抱著個手機,又跟誰瞎聊?”我媽語氣中滿是抱怨,偏偏不抱希望,因為她知道能讓我這樣當著她面毫不避諱的,大概率不會是她所盼望的那一類人。

“同學。”我拿起饅頭,隨口回答著。

“是不是又是隔壁莊,那個什么芳?”我媽說著,雖然她不抱什么希望,但卻依舊顯得有些失望。

“對!”我回答著。我媽還是有點了解我的,我能聯系的那幾個人,基本都是她所知道的。我的圈子就是這么持久而穩定。

“人家也結婚了吧?孩子都該不小了吧?”我媽終于說到她想說的重點,反正聊什么,都能繞到這個話題上來。

“結了,孩子兩三歲了吧。”我說著,語氣中有點較勁的感覺,反正我已經是死豬不怕開水燙了。

我媽開始蓄力了,朝我沒什么好眼色地斜睨一下,說:“你問問她,你那些同學過得咋樣了,還有和你重樣的沒?你也拿你自己和別人比比?!?

“剛剛打電話還在說呢,她說我們一個同學突發疾病死了,好好地突然就倒地死了,連搶救都沒來得及?!蔽翌H為得意地如實說著。

我媽沒好氣地看我一眼,更沒好氣地對我說:“你就跟我胡說瞎碰的吧。”我媽并沒有發怒,反倒語氣中透著一點服輸的感覺。

我埋頭干飯,打罵任其打罵,自有我自為之。

“你六大娘,給你介紹個男孩,等下吃完飯,去見見。說是做直播的,賣衣服的,長得才排場呢!”鋪墊那么多,蓄謀那么久,我媽終于引入了正題,語氣緩和,似在跟我商量的口吻說著。

不一會,我的六大娘她來了。小小的身軀,有著大大的能量,她的笑聲時常能響遍全村。還老遠呢,我就聽著她一路跟人打著招呼,說著閑話,朝我家走來了。

聲音由遠而近,直到聽到我爸的聲音,就代表她已經到了我家門口。

緊接著一個身材小小的,留著德華同款的那種齊刷刷的短發的六大娘出現了。

六大娘喜笑顏開地走進來,拉著我媽小聲嘀咕了一會。

我發現她們老一輩人好奇怪,總喜歡當人面,小聲曲曲一陣,那個眼神和肢體動作卻又絲毫不收斂。有一種我們就是要讓你知道我們在曲曲你,但就是不讓你聽到曲曲你啥的意思。

我已經知道她們在曲曲啥,卻還要裝作啥也不知道一樣,配合著她們。

“青青,這都多少年沒見過了,還認識大娘嗎?”六大娘用親切熱情到夸張的語氣說著。

“認識,咋能不認識?!蔽倚睦锩髅骱芘懦庵@種假意的客套,還要不得不笑著說。

“你看,還跟小時候一樣好看,都沒咋變樣,今年多大了?”六大娘看看我,又看看我媽問。

“24!”我媽說著。

“25了,這馬上過了年就25了?!蔽乙簧矸垂堑卣f著。

我媽朝我白了一眼,馬上又尷尬地笑著。

“這孩子,太實在了。”六大娘笑著,親昵地摸摸我的頭。

“那小孩干啥的,說是干直播是嗎?”我媽故意當我面確認著。

“對,直播賣衣服,嘴可會說了。這不才買了輛新車,說是叫啥奧啥?我也說不上來?!绷竽镆荒樧院赖卣f著,突然手里的電話響起來,就趕緊去接了。

從談話中一聽,就知道是她說的那個做直播的來了,掛了電話馬上開心地跟我媽說:“來了來了,這就進莊了,我出去接接?!?

六大娘說著,健步如飛地走了出去。

我媽也催著我趕緊去準備,讓我上樓去換套衣服。

在我媽緊張的催促下,我應付著換了套能見人的衣服,把頭發梳了一下就出去了。我媽在旁邊跟著,又是幫我拉拉衣角,又是幫我理理領子的。

只見大門外站著一個精神抖擻,昂首挺胸,爹味十足的大哥,正朝我爸和旁邊來看熱鬧的鄰居遞著煙。

接著六大娘引著那個大哥走進來,大哥看看我笑笑,還有幾分靦腆。我朝他看看,上身穿著合身的絲絨棉服,下身穿著一條小直筒的牛仔褲,腳上穿的是一雙帶虎頭的白色板鞋。

到底是賣衣服的,穿的還行,不顯邋遢。圓頭圓腦的,長得也算討喜。個頭不算太高,不過看起來也得有170以上吧。整體來說,沒有什么亮點,但也不至于看不下去。

六大娘說讓我們自己聊聊,然后就拉著我媽一起出去了。

我問了大哥一下,才知道他是做中老年男裝直播的,怪不得一出場就是爹味十足。

相親真的是一件很尷尬的事情,明明第一眼就知道不對,還要去應付著。然后有什么不滿意,還要裝模作樣得說考慮考慮,再去一一傳話回復。明明是兩個人的事情,非要牽扯一大堆人進去。無論成不成,最后都是一堆人跟著一通忙活。

我自己在平日里,看不對眼的人,一概都不會多看一眼,更不會多理一句,從來不存在考慮考慮。相親就是一件和我自身性格背道而馳的事情,所以才會讓我如此深惡痛疾。

結束了爹味大哥,后面就又解鎖了很多口味的哥哥弟弟們,多到無窮盡,多到永無止境。

一邊玩著現實版的解鎖游戲,一邊忙著陪情情準備婚禮,忙的不可開交。

情情的婚禮在大年三十,伴郎們也都是那么差強人意,唯一有個看起來還是不錯的,結果還是已婚的。

心灰意冷地忙完情情的婚禮,下午才被送回了家。新的一年就這么如期而至了,毫無期待,毫無驚喜,毫無快樂可言。

不知從什么時候,我開始討厭過年?;蛟S與過年和催婚的掛鉤有著絕大部分原因,但那絕不是全部的原因。

過年就要回老家,但是老家的一切都是對我很不利的。

在我的老家,二十多歲還沒結婚的我,已經屬于極個別群體。極個別群體就是不大眾化,就是搞特殊化,那是要被拉出來批斗的。但是現在沒有這個規矩了,他們只好在背后用唇槍舌劍批斗我,來排遣他們生活中大眾化的不如意。直到我能和他們一樣的不如意,他們才肯罷休。至少要看起來不如意著他們的不如意,絕不能置身于他們所遭受過的不如意之外。

盡管我每次回去,都會給自己營造一個看起來過的極其糟糕的假象。不祈求得到他們的同情,只愿不激起他們想拉我下水的念頭。畢竟看起來他們在水里,而我已經沉溺到了水底,我比他們更慘。

但是我的賣慘總會被一些知情的人士戳破,比如我的爸媽,親戚和朋友。

以至于大家都覺得我是在謙虛,在客套,最后反而適得其反,很多人反倒以為我實際上過的更好了。這大大加重了他們的不滿,不管我有沒有在水底溺亡,都要想辦法絕不能讓我翻身。

首當其選的,就是要把我拖入婚姻這所牢籠。但是婚姻又是一條很容易翻身的捷徑,絕不能讓我因禍得福。所以,就要在相親對象上做學問了。以門當戶對為由,精選一些讓我既能被拖下水,又不會成為我捷徑的人選。魚配魚,蝦配蝦,烏龜只能配王八,誰也不能打破他們的規則。一切都是為我好,卻一切又得好到為止。

樂極是要生悲的,我要是好過了頭,就會無端顯出一大群的人的悲來。所以我不能太好,也不被允許太好。

眼前能選的只有兩條路:

要么就是順了大家的意,找個說是不錯,但也不能太好的人選。跟大家一樣,不好不壞地結婚過日子去,反正進了婚姻這個牢籠,再怎么蹦跶又能蹦跶出個什么來?

要么就是逃離這一切,管他好壞去賭它一把,運氣好了鯉魚躍龍門,再怎么糟糕,也好過繼續著這場一代代的惡性循環。

可是我像一只被已經馴化成家犬的狼,逃出去也不過是只喪家犬,逃又能逃到哪里呢?

是的,我無處可去。

每次過年前都做了各種打算,但最后還是鬼使神差,帶著滿心的不情愿回家過年。

我有野心,但已經完全沒有了野性。即使偶爾爆發天性,卻也因為缺少實戰,只能獨自咆哮一下而已。

我固然已經二十多歲,卻只是一棵二十幾年來不曾出過溫室的弱苗。偶爾被搬出去曬曬太陽,經歷過幾場措手不及的雷陣雨,卻自以為也算是經歷過風霜。一旦真的丟在室外,都不知道能撐住幾個日頭,我心里是沒底的。

回家不僅僅是回家過年,還是一場活生生的渡劫。要渡的不僅僅是催婚和相親的劫,還有一連串整套的春劫。

春運期間,還沒到家就會先經歷一場堵車,堵到絕望堵到崩潰堵到懷疑人生。經歷完仿佛漫漫無期的堵車之后,回到家不代表就到了波瀾不驚的港灣,因為這處港灣正處于極不穩定的臺風期。

同大部分皖北人一樣,我來自于一個舉家都在江浙滬打工的幸運家庭之中。

所以,過年回的家,不過就是個空殼。本該溫馨的充滿安全感的家,卻是一座冰冷的荒廢的閑置了一整年的空房子。毫無人氣,毫無溫度。于是,家成了春節期間的臨時住所。處處充斥著灰塵和腐舊的氣味,處處充滿了湊合與不便。

當然幸運的是我還是個孩子,一個二十好幾歲的大孩子。只要沒有結婚成家,永遠都是這個家里的孩子。所以,我還可以坐享其成,不用操心關于這個家的很多煩惱。

在讀大學的我弟,更是懂得遠離煩惱,過年干脆留在了讀大學的城市做寒假工。美其名曰勤工儉學,其實還是要跟家里伸手的,不定期還要跟我借點零花錢。所謂的借,是不用還的。時不時會整些花樣的小禮物,來抵消我們姐弟之間的債務問題。

不過好在過年期間家里的一切事項,都是由我的爸媽來置辦,我只需要應對接下來的相親就可以。忍受著各種不便,在家勉強度日十天半個月的。等一過完年,不管一次次的相親是否成功,我都將重新再經歷一次返程大堵車。剛到家的我還是對返程充滿恐懼和排斥的,但是在家過了一段時間之后,我就開始期待返程了。

因為堵車只是一時的,而在家的每一天,都是那么漫長且煎熬。不是我嫌棄,不愛生我養我的地方。而是過年期間的氣氛壓抑的讓人想要窒息,逼著人不得不想要立刻逃離。鄰里親戚之間,都是明里暗里的攀比拉踩,充滿了看似和諧的爾虞我詐。大家都要虛偽地笑臉相迎,死撐表面的風光。短短十幾天,就要見識一整年都體會不到的人情世故。

不過對我來說,我最主要的事情應該是相親,這是人生大事。明明是我的人生大事,但是身邊的人卻都比我要來的更重視。

幾次的相親都以失敗告終后,忍受一次次的嘮叨和批評后,這個新年也在漸漸遠去。

過年期間,我爺爺的身體一直不大好,過完年又住進了醫院,所以過完年后我爸媽會留在老家。

雖說也在外打工那么多年了,盡管也終于爭取自己出去租房住了,但是又總覺得自己始終都是一直被牽著線的風箏。所以我還是很渴望這樣的機會,這樣一個終于可以擁有真正自由的機會。

同時也正是因為爺爺的病,爸媽也被分散去了不少的精力,自然我也因此“耽誤”掉不少場相親。雖然是場因禍得福,但我還是希望這場禍能快快消散,畢竟我還是個很孝順的孫女,不能用爺爺的禍來換我的福。

過完初五,我就開始收拾東西,準備返程了。只要我快點離開,就可以更專心盼著爺爺快點好起來,而不必擔心會爺爺一好,馬上爸媽就把精力轉回到我相親的事上。

返程時還是選擇了順風車,這次的車主是一家三口,可以帶我一個人。

車子是晚上出發,吃了晚飯就收拾好東西等著了。

我媽給我收拾了好多東西,都是過年期間禮尚往來的衍生廢物,說讓我帶過去吃。我心里是非常不情愿,因為沒一樣我愛吃的。

我媽跟我嘮嘮叨叨交代了一個下午,字里行間無處不在透露著在她眼里我就是個廢物,離開他們就活不下去的廢物。

我不耐煩地聽著,答應著,也盼著順風車快點到來。

終于天剛黑的時候,順風車出現了。我媽趕緊提出來一堆提前收拾好的東西,讓我爸幫我都裝到車上。

好在順風車里也沒啥空間了,車主自己一家也帶了很多東西。最后沒辦法,只給我裝了幾箱餅干牛奶泡面之類的。

我爸一直垂著臉沒說什么話,而我媽一聲聲交待著卻紅了眼眶。

車里的女主人看著我們磨磨蹭蹭的樣子,臉上流露出不耐煩的表情。

這一出鬧的,我心里是既尷尬又不是滋味。

車主是個有點發福的中年男子,倒是很熱情地幫我拿東西往車上放。

女主人和兩個孩子坐在后排,臉上妝容畫的很白,長長的卷發,長得不是特別漂亮但打扮得很洋氣。

我正不知道要坐哪里,洋氣的坐在后排的女主人突然從車上下來,跟我說讓我坐后排,自己坐到了副駕駛。

我正要坐進去,后排的兩個小孩子不愿意了,非要吵著跟媽媽坐一起。最后女的只能很不情愿地又坐回后排,擺著一副臭臉在訓斥著孩子。

雖然是在訓孩子,但我卻隱隱覺得那個臉色又好像是擺給我看的。我也不知道自己哪里讓她不爽了,畢竟要出門在外了,還是忍一時風平浪靜吧,但愿只是我的多慮吧。

我坐在了副駕駛,車主禮貌地跟我爸媽客套著,最后熟人一般嘴上一遍遍地道別送別。隨著中年模樣的車主一坐進來,一股年深月久的煙熏味也隨之撲面而來。

車子開始出發,老家鄉下的路燈少,顯得有些昏暗,影影綽綽總覺得車主時不時轉頭往我這邊瞟一眼。

大概是我多心了,我這樣慰藉自己。不過再一想他老婆在后排呢,干脆閉上眼休息吧,希望一睜眼就能到達目的地吧。雖然一直閉著眼,但卻始終都無法入睡。

心里只能祈禱著不要堵車,快點結束這場看起來不那么愉快的返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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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婉穿越修仙界成了大反派惡毒女配,洗白系統早來了五百年?!灸阄灏贇q是覆滅三界的魔尊?!空谕婺喟偷慕瘢骸胰龤q半?!鞠窗椎谝粋€任務:從時空長河中復活被你殺死的流火仙尊,讓他重新接納你?!俊救蝿针y度:無限高?!拷窨粗驹谧约好媲澳弥呛J的五歲小正太?!按髱熜?!”五歲的流火小娃娃,“師妹給你吃冰糖葫蘆”姜婉:……“謝謝師兄!”【任務完成獎勵:混沌雷靈根?!拷駜纫曇豢?,還真多了條雷靈根。既然獎勵真的能到賬,那么……【你屠盡玄武一族,請踏遍諸天萬界找到玄武一族的血脈?!俊救蝿针y度:無限高】姜婉把剛煮的蛋拿出來,滴血認主。【你從諸天萬界,億萬生靈中尋找到僅存的一絲玄武血脈,一定費盡千辛萬苦吧。如今和上古神獸玄武締結靈獸契約,任務完成任務獎勵:大道劍意】姜婉:噓,別說話吃就完了,誰家修仙還沒個卦。

小盤古 6萬讀過
惡毒女修不裝了,開局五個道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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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嫵穿到一本不正經修仙文里,成為書中的舔狗女配。女主林歡歡和她的諸多后宮每天過著快樂的日子。她卻不要命看上了女主的后宮之一:隔壁修煉無情道,卻只為女主沉淪的劍修男主。書中,她放著五個道侶不要,幾十年如一日給男主當舔狗。葉嫵看完記憶,臉都黑了。當舔狗?她葉嫵這輩子都不可能當舔狗!五個道侶俊美無雙,他們不香嗎?葉嫵本以為,她馬上要過上左擁右抱的好日子。沒想到,他們五個全都恨她入骨。俊美的蛟龍族被她剝離最堅硬的護心鱗送給男主。妖異的魔族被她綁在煉器室用業火給男主煉器。一心練劍的人族少年,被她奪走傳家之寶,送到男主跟前…還有腹黑的病弱少年,單純的九尾狐少年……系統:宿主只要攻略他們,獲得他們好感度就能換取獎勵。他們現在對宿主恨之入骨,建議宿主盡快道歉,拉回他們的好感度。葉嫵:“???”剛當完無情道男主的舔狗,還要當他們五個的舔狗?休想!她對著五個道侶神情蠱惑:“越愛我的人,得到的好處越多。愛不上我?那是你自己的問題,回去好好反省一下。”后來葉嫵準備飛升,她表示可以放他們自由。五個道侶卻紅著眼跪在她面前,求她不要拋棄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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