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寧縣。

小雨紛紛。

唐賢提著一壺清酒，去找好友老吳喝酒。

今天是老吳的百歲壽辰。

他與老吳，都是修士，但天賦都很差。

老吳修煉一輩子，依舊只是練氣修士。

除了能少生些病，力氣大一些，其實與凡人沒什么差別。

“不說老吳，我也已經年過半百，到了知天命的年紀，我從15歲開始修煉，不曾松懈過一日，至今三十余載，止步練氣二層，天賦之差，簡直丟光穿越者的臉面，唉……”

小雨淅淅瀝瀝，唐賢的心情，也不太美妙。

他這個穿越者，做的很失敗。

離開縣城，唐賢沿著一條河流走。

老吳住在河邊，他搭了一個茅草屋。

他說要住在陋室中陶冶情操，但唐賢清楚，老吳只是沒錢租房，就只能說些自欺欺人的話自己騙自己。

老吳這一輩子，沒掌握一點賺錢的技能。

平日就靠去城外打野味，保證不被餓死。

唐賢比他稍好一些，學會了打鐵，靠著修煉得來的力氣，還能養活自己，在縣內租房住。

很快，唐賢來到了老吳家。

“這是怎么回事？”

看著變成廢墟的老吳家，唐賢有些疑惑，也有些擔心。

老吳教了他修煉的方法，算是他的半個師傅，他很敬重老吳。

之前，他想將老吳接到自己身邊照顧，不過老吳脾氣倔，提了幾次，都不答應，只能作罷。

周圍還有幾間同樣破落的茅草屋，里邊住的都是無手藝、年歲又大的修士，實力嘛，沒一個超過練氣二層的。

唐賢敲開一家房門，詢問關于老吳的事情。

“老吳啊……死了。”那人說，“死了好幾天了，尸體發臭，才被人發現，我們將他隨便燒一燒，撒河里了。”

“死了？”唐賢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是啊，死了。可能是去山中打獵，受了傷，沒人照顧，堅持不住，就走了。”那人說，“據說是在門口發現的尸體，他應該也是覺得自己撐不住了，想喊人幫忙，但就差那么一口氣。要我說，我們這群雜靈根修士，還不如那些農夫，他們老了，至少還有妻兒照顧，我們老了，就像是路邊的野狗一樣，看都沒人看一眼……”

唐賢沉默。

對方說的很有道理，他也認同。

像他們這種年老的煉氣士，確實如同路邊的野狗一般。

進階無望，一輩子除了修煉，還是修煉，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長生目標，一刻都不曾享受過人生。

唐賢想長生，想要回到地球，去跟自己的父母團聚。

在穿越的時候，他在冥冥之中，有一種感覺，地球上的時間，暫停了，只有他死亡，或者回到地球，時間才會重新開始流逝。

他的父親，得了癌癥，一直躺在病床上，生不如死，他穿越后，知道這是一個仙俠世界，還很激動，心想，要是自己修仙修的很厲害，回到地球后，就可以治好父親。

但現在……

唐賢覺得自己該放棄了。

努力過了，該認命了。

“老爸，對不起了，我的天賦實在是太差了，回不去地球，也不能幫你治病了。”

有些事物，不是努力可以改變的。

知天命，知的是這種天命，唐賢感到一陣無力。

謝過對方告知老吳的事情后，唐賢站在河邊，將酒緩緩澆入河邊，開口清唱道：

“魂魄啊，死后要去何方？去蒿里吧，那里不問賢愚，鬼魂都在那里聚集。跟緊鬼伯，不要再留戀人間了……”

唐賢重復清唱，直到將酒倒完，才轉身離開。

他跟河邊的這些修士，還是有一些不同之處。

他們身無長技，實力又低微，年紀大了以后，就算是凡人，也看不起他們。

唐賢比他們強的地方，就是學會了打鐵，有收入。在修士中，算是底層，但在凡人中，還算看的過去，等于是一名鐵匠，額外修了仙，增長了些力氣。

河邊修士的話，以及老吳的死，觸動了唐賢。

他有些害怕，自己死后，也會像老吳一樣，被隨意撒入河中，就好像沒有來過這人世間一樣。

他決定去找媒婆，為自己找一位妻子，希望自己老了之后，有人照看，死了之后，也有人能夠記得自己。

————

宋柔這幾日有些憔悴。

她父母，生了四個孩子，她是長女，下邊有三位弟弟。

老二貪水溺死。

老三被野狼叼走。

老四生出來就有疾，照顧不住，沒活幾個月，也走了。

三位弟弟，活的最久的，才只有8歲。

她的父母深受打擊，不再生孩子。

之后，他們將所有的疼愛都給了宋柔，將她養育成人。

宋柔不負期望，農務、家務樣樣精通，還讀了一些書，長的也愈加漂亮，在周圍的村落都很出名。

現在到了年紀，她父母就為她張羅親事，沒想到突發意外，相繼感染風寒，離她而去。

她家境不好，給父母治病時，耗空了錢財，現在連安葬費都拿不出來。

村里的一些混混，趁機來搗亂，將鄰村幾個想要娶她的人都趕跑了。

他們放出話，誰敢娶宋柔，就打斷誰的腿，除非宋柔從他們中間選一位。

宋柔自然不肯，她找了媒婆，想找一位能解決這件事的夫婿。

她樣貌生的端莊，愿意幫她解決麻煩的人倒是不少，不過，他們都是已經有家室的人，想要讓她過去做妾。

妾……

地位低下不說，據說有些人還會拿來贈人，一起去玩樂……

父母還在時，也有不少紈绔子弟來她家，想要納她為妾，都被她父母驅趕了出去，可見，她父母也是反對她做妾的。

而且，聽多那些可怕的風言風語，宋柔心中也是十分害怕，不想答應。

一直到一日前，媒婆才帶來好消息。

有人愿意幫她解決這些混混，并且娶她做正妻。

她詳細問了情況。

對方是位修士，對付幾位小混混，自然不在話下，而且聘禮是一兩靈石，相當于十兩黃金，看得出，這位修士非常有誠意。

修士娶凡人，可見這位修士混的也不怎么樣。

不過，宋柔倒是不介意對方生活質量如何，她覺得，夫妻之間，無論貧窮還是富有，都要一起承擔，她所介意的是，這位來提親的修士，已經50歲了……

宋柔正處桃李年華，二者相差了30歲。

但是，年齡差得多，也比做妾要好。

而且眼下天氣愈加暖和，父母的尸首若是再不下葬，就要發臭了。

宋柔就答應媒婆，與這位修士相見。

“宋妮，出來見人了！”

屋外，傳來媒婆歡喜的聲音，宋柔應了一聲，揉了揉自己的舒展不開的眉心。

腦海中，閃過她對中年修士的各種刻板印象，枯瘦枯瘦的，蓄著山羊胡，頭發打理的一絲不茍，眼中滿是精明的計較……

或者，是個胖子，有絡腮胡，跟土匪一樣，對誰都很粗暴……

無論如何，如果嫁給對方的話，就好盡到做妻子的職責，服侍好對方才行。

宋柔來到門開，閉上眼睛，將腦海中的畫面趕走，露出一個勉強的假笑，推開門走了出去。

木柵欄圍成的院子中。

站著一位高大強壯的男人，他穿著短打背心，手臂可能比她大腿還粗，他手中拽著一根繩子，繩子上，綁著平日來她家附近鬧騰的混混。

已經解決了嗎？宋柔想。

她抬起頭，仔細端詳唐賢。

跟她腦海中想的模樣完全對不上——修士……還真是不容易老啊。

唐賢現在的樣子，其實也就三十歲上下，長的談不上英俊，但是非常有男子氣概。

“宋妮，這位是唐賢，他來的時候碰到這些二流子來你家找茬，就幫你解決了。”媒婆說。

“謝……謝謝。”宋柔回過神來，“進屋坐吧。”

“我就不進去了，你們倆自己談吧，談完了告訴我結果。”媒婆說。

“這次，真是勞煩何道友了。”唐賢跟媒婆說。

這位媒婆，也是一位修士，專門做像他這樣的老光棍的生意，回扣吃的高，不過手里資源也好。

他之前找其他媒婆時，給他介紹的都是大媽大嬸，他就算要求不高，也有些……下不去手。

現在，見到年輕的宋柔，他懸著的心，總算落地。

貴有貴的道理。

何媒婆見唐賢、宋柔兩人忍不住的打量對方，就笑呵呵的走了——郎有情，妾有意，這事準成。

事情，也如何媒婆所預料的一樣。

兩人進屋之后，很快談妥，將婚禮的事情定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