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讓我看清你
- 開門,舊日爬蟲腦向您收取稅金
- 鐘山怪人
- 2500字
- 2023-06-21 22:00:00
榭茵扶著公寓的磚墻,一步一步向前挪動著。每走一步都慎重地探查周邊草坪。
偶爾的閃電將黑夜一下子拉入黎明,而后又陷入黑暗。
雨水和泥土基本上已經把他的靴子毀了,他在考慮之后要不要去亞修的皮革店順一雙。
話說回來,他之所以在孤星公寓旁探查,也都是因為亞修說他看見了一個跳樓的人。
“真見鬼,這么黑,能看清什么,沒準是亞修把沒素質的住戶高空扔垃圾當成跳樓了。”榭茵抱怨著。
盲人摸象般繼續向前走去,榭茵突然覺得落在自己衣服上的雨小了很多。
他向雨傘外伸出手,沒感到有雨水落在上面。
“雨停了?”榭茵期待著,可是雨聲并沒有減弱。
榭茵拿傘骨在周圍戳了幾下,才大概判斷出來自己是走到了屋檐下方,二樓的陽臺替他阻擋了雨水。
“嘖,這鬼天氣,連根煙都抽不了。”
榭茵掏出被雨打濕的煙盒。他的外套是不防水的,香煙幾乎無一幸存。
“一根也沒有嗎……”
榭茵點起打火機,在微弱的火光下挑選一根可以入嘴的香煙。
反復試了好幾根,最后終于成功燃起一支。
他倚靠著墻壁,滿足地瞇起眼睛,心想:抽完這根再找吧。反正這效率也什么都看不見。
雨、雷聲與黑夜是好拍檔。它們幾乎可以掩蓋任何動靜。哪怕那動靜近在咫尺。
榭茵吐出一個煙圈,手指夾著卷煙,大喇喇地伸了個懶腰。
啪!
一聲清脆的爆鳴!在榭茵耳朵旁炸開。
榭茵冷不丁被嚇了一跳,手條件反射般顫抖,沒抽幾口的煙也掉進水坑中,滅了。
什么東西!?
沒功夫去心疼煙,榭茵內心的恐懼被突如其來的古怪聲響激發出來。
戰栗如閃電般刺透身體,他后退幾步,下意識握緊了傘柄,向虛空的黑暗中揮了幾下。
什么也沒碰著。
這時,一道閃電掠過天空。照亮了榭茵的視野。
仍然是除了他以外空無一人的草坪和磚墻。好像剛才的爆鳴只不過是一次雷聲。
不,那么清晰,近在咫尺,絕不會是雷聲。
而且,榭茵能感覺到,自己在伸懶腰時,好像有意無意地摸到了一點兒什么。
它有形狀,它有實體,它不僅僅是聲音。
榭茵緩慢踱回剛才吸煙的地方,手一直緊緊握住雨傘,而后蹲下身子,在地上找來找去。
手碰到了一節軟軟的棍狀物體,是剛才掉落的煙頭。榭茵將它撈出來扔在一旁,向水坑里的深水區摸去。
冰冷的水舔上榭茵的手背。
他終于知道治安官為什么總是在現場帶手套了,根本不是因為保護現場什么的狗屁理由,肯定是因為太惡心了。
突然,從水坑中,榭茵摸到了一塊有實感的東西。
不大,像是一塊碎布,只是材質有些奇怪。
“塑膠手套?”光滑彈性的觸感讓榭茵一下子聯想到醫院,大夫在動手術時會戴上的那種一次性手套。
順便一提,警局的人在勘探犯罪現場時,戴的手套可能也是這種材質的。
他甩了甩碎片上的水珠,將其放入口袋里。
“這算是線索嗎?感覺我像個撿垃圾的……”還未腹誹完,榭茵突然聽到,從嘈亂的雨天背景音中,好像夾雜著呼喊自己名字的聲音。
“榭茵!榭茵?考德爾!”
這下他確信了,是亞修在叫自己。好像在更前方一點的位置。
這樣看來,他們應該是已經進入公寓了,自己得趕去跟他們會和。
繞過轉角,眼前突然出現兩個橫向的光柱。從黑洞洞的屋子內射出來。是手電筒。恐怕是從房東那里借來的。
“聰明的做法。希望他們還留了一個手電給我。”榭茵循著光的源頭,一步步往前走去。
走得越近,光源輻射到的地方就越多,榭茵也就看見得越多。
他已經可以看見窗臺那兒有個人影了。八成是亞修。
他跟那人影揮了揮手,人影沒有動作。好像是一尊融于黑夜的雕像。
不對勁。
榭茵的腳步猛地頓住。
兩道光線都是來自人影的后方,也就是說,如果拿著手電的是亞修和雷斯的話……
這黑影是誰?
“榭茵!”亞修的聲音再次響起,榭茵在心里慎重地掂量了一下情形,慢慢移到窗臺的位置。
直到榭茵走到了她的正前方。
這下他看清了。
“……是房東查爾斯?”他低聲問。
意識到亞修聽不清,他放大了聲音,向屋子里的人問道:“是莎倫?查爾斯?”
另一個聲音,雷斯,肯定了榭茵的說法。“是她!”
榭茵緩緩捂住額頭。手電筒的光在房東身后,因為背光,所以榭茵看不清面部,只能看見一個輪廓。
光芒如畫家筆下的線條一般,將房東的姿態描繪出來。
一條腿跨在窗外,兩手撐住窗臺,身體前傾。她的每一個身體語言都寫著“逃離”,可她在中途被定格。
像是兩只爭斗中的蟲子恰好被一滴樹脂包裹住一樣,有什么力量也把她困在了窗框之間。
如果讓第三紀文藝復興時代的雕塑家們看見,大概會留下傳世作品“飛越瘋人院”吧。
“她怎么了?”榭茵問道,聲音有些破音。
“死了!”雷斯給她下了診斷書。
這有點……太詭異了。
榭茵不自覺地吞咽口水,走近了幾步,想要仔細看看在這位女士身上發生了什么。
忽然,從窗戶的角落,探出一張臉來。
榭茵一句臟話差點飆出來,看清是誰后,又硬是把話咽了回去。
“該死,治安官,你嚇我一跳!”
雷斯向他勾了勾手,榭茵于是將頭湊過去。他們縮在窗戶角落交流,而榭茵只要一扭頭,鼻子就能碰到房東太太的大腿。
雷斯把一臺相機交給了榭茵。
“你從外面,拍一張莎倫?查爾斯的正臉。我們在屋子里只能看見后背。她堵住了唯一的窗戶,而且我不想破壞案發現場。”
榭茵顛了顛手里的家伙,一下子就認出了這個東西。
“你的二階思維遺物?”
“嗯,一次成像,你應該會用吧。拍完后拿給我看看。”用命令似的口吻對榭茵說完后,雷斯關上了手電。
“不想影響照片,我們把手電關了。相機有閃光燈。”
榭茵把傘夾在脖頸上,與人影拉遠了距離,在判斷對方差不多正好全身入鏡后,榭茵按下了快門。
咔嚓。
角度完美。技術嫻熟。
閃光燈亮起的一瞬間,人影徹底失去了黑夜的庇護。揭下黑夜賦予她的面紗,露出了真實的容貌。
榭茵的心跳也剎那間被定格。巨大的惶恐攥住了他的心。
相機中,銀鹽反應成像沉默地進行著,勢必要最忠誠地還原剛才榭茵肉眼所看到的景象。
“……拍好了嗎?”雷斯悶悶的聲音從屋子內傳來,榭茵頓時如恍然大夢一般,拔起腳往窗戶根走去。
“……你自己看看吧。”他將相機拋給雷斯,手在衣服內掏了兩下,摸出那個濕透的煙盒。
煙盒里早已不剩一根能點著的卷煙。
他于是把打濕的卷煙排在窗臺旁的架子上,撕下煙草外包裹著的卷紙,拿打火機直接點燃了煙絲。
等到尼古丁通過鼻腔舔舐著他的大腦,雷斯那邊的相機也出片了。
看著雷斯一副撞上冰山的表情,榭茵露出一個獰笑,道:
“古怪吧,治安官?我跟你打賭,這絕對是一起超凡案件。媽的,不知道是哪個混蛋,我居然沒收過他的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