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五個小時的漫長車程，三人總算趕在天黑前抵達了蘭凱斯特。

道路兩旁遍布著低矮的建筑，遠處的教堂傳來了隱約的鐘聲，街頭上的行人十分冷清。蘭開夏郡最大的聚居地在孫昴這個中國人眼中顯得有些空曠。

歷經風霜的福特面包車緩緩停在一棟年代感十足的房子外頭，潔白的籬笆和紅色的房頂與鄰居如出一轍。

素未謀面的老板慷慨地為孫昴提供了住宿，否則光靠那點微薄的工資恐怕連房子的租金都付不起。

在得知瓦特先生的好意之后，孫昴頓時表示要當面向這位俱樂部主席表示感謝。可惜被紐沃小姐告知他仍在約克出差后只能暫時作罷。

【這是我以前住的房間，東西還有些亂，希望你不要嫌棄。】

頂著鄰居傳來的好奇目光，弗朗西斯一臉熱情地將孫昴領進了自家房門。

朝眼前的英格蘭小伙點了點頭，孫昴放下了手中的行李。盡管對方的話語他只能猜測出零散的幾個詞，但表情已經將弗朗西斯的意思傳遞給他了。

弗朗西斯的房間位于房子最為內側的地方，門口正對著的就是紐沃小姐房間緊閉著的大門，匆忙掃過一眼后孫昴就收回了目光。

房間的墻面貼滿了說不上名字的明星海報，房間正中央最為顯眼的位置則是張貼著有些泛黃的貝克漢姆的照片，身穿紅色曼聯球衣的英格蘭球星面龐還十分稚嫩，讓人不禁猜測起這張照片的年份。

房間里的家具也上了年頭，衣柜旁的寫字臺甚至缺了一個腳，底下墊著本看不清名字的厚厚書籍。木床被安放在靠近窗戶的位置，窗沿邊上還擺著盆精致的小仙人掌，這不免讓人有些擔心要是半夜盆栽不幸掉落恰好命中腦袋的后果。

【不要緊嗎？】

孫昴叫住往自己房間里鉆的紐沃。

【我睡在你哥哥房間的話，他去哪里住？】

在安置好孫昴之后，弗朗西斯就急匆匆地坐上那輛遍是塵灰的面包車不知道跑去哪了。

【沒事的，他早就搬出去住了。】

紐沃摘下耳機說到。

【他現在在跟女友同居。】

了然地點了點頭，孫昴便不再追問此事。

瓦特夫人在晚些時候回到了家中，見到孫昴之后這位梳著波浪卷發的英格蘭老太太就給了他熱情的問候，隨后十分友好地邀請孫昴務必品嘗她的手藝。

情緒投入的多少與菜品的好壞之間并無直接聯系，這就是孫昴今晚所學到的教訓。

艱難將伴著甜到發鼾的番茄醬的干柴雞肉咽入喉嚨，他如此想到。

頂著瓦特夫人有些炙熱的眼神，孫昴艱難地結束這頓堪稱痛苦的進食。

【明天下午是球隊的最后一輪聯賽，你可以早一些去球場跟球員做自我介紹。】

【明天？】

孫昴有些錯愕，哪怕是對于救火教練來說上任第二天就開始執教比賽都算得上十分匆忙，更別提他這個徹頭徹尾的新人了。

【如果你沒準備好的話，我的父親會繼續擔任代理教練的。】

似乎察覺到孫昴內心的驚訝，紐沃面無表情地說到，平靜的眼神中似乎帶著淡淡的戲謔。

【不了，我明天就去執教吧，提前了解一下球員總歸不是什么壞事。】

意識到自己似乎被眼前的少女輕視，孫昴立即不甘示弱地回應著。

【勸你不要抱太大希望。】

【下個賽季除了弗朗西斯以外，很多人都會離開球隊。】

業余聯賽不比職業聯賽，絕大多數球員所簽署的都是兼職合同，對于他們來說足球可能是繁忙的工作或學習以外的放松途徑，亦或者是撈上幾杯啤酒錢的兼職，但絕對不是賴以謀生的手段。

兼職球員合同的簽署十分隨意，可能白天還和你一起在罐頭廠開叉車的工友下午就成了對面球隊的門將，甚至俱樂部的所有者乃至球隊教練和門口的保安只要在比賽開始前及時報上名單都能上去踢個幾十分鐘，在這種情況下人員變動頻繁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

而且身為業余球員，專業素質更是不能抱有過多的指望。

對于這種每周訓練加起來只有一兩天，下班之后穿著工作服就趕來球場踢比賽的家伙而言，比起勝負，足球本身才是他們更為關心的東西。

【那個......】

孫昴再次叫住了紐沃。

【有沒有什么資料能讓我了解下球隊現在的狀況。】

看著眉頭微微皺起的紐沃小姐，他一臉歉意地說到。

【照片也行，我總不能明天到了更衣室再開始認識球員吧？】

紐沃冷著臉一言不發走入自己的房間，就在孫昴有些尷尬地思索著是否該光榮地成為有史以來第一個通過谷歌來了解自家球員的主教練時，她拿著一沓稿紙走了出來。

【你應該早些時候就問我要的。身為主教練反應卻如此遲鈍，我開始擔心球隊的選擇是否正確。】

隨后一臉嫌棄的紐沃就甩下孫昴走回了自己房間。

放在其他球隊，估計沒有哪一個正常的主教練能忍受如此刻薄的話語，但對于孫昴這個沒臉沒皮的初學者來說紐沃小姐尖銳而直率的批評卻根本不痛不癢。

魯小胖和蘭8都能當教練，他憑什么不能？

聽到清脆的門鎖聲后，他聳了聳肩后也走進了瓦特家為他準備的房間。

晚些時候，孫昴一臉頭疼地將薄薄幾張稿紙放在床頭柜上，隨后倚著狹窄的木床閉目思索。

三頁稿紙的正反兩面都寫滿了娟秀的字跡，不用看都知道是出自紐沃小姐之手。

先不說手寫稿的效率高低與否，密密麻麻的文字就讓孫昴開始有些眼花繚亂起來。

第一頁是球隊的財政狀況分析，就連哪天比賽結束之后俱樂部主席瓦特先生和球隊隊長弗朗西斯挪用公款買了兩罐可樂都寫得清清楚楚，精確到每一便士的開支記錄讓孫昴大感佩服。

隨后他就揭過了第一面，畢竟身為主教練所要考慮的僅有比賽一件事，俱樂部的財政狀況他就算摸透了也沒用。

第二頁開始就是對球員的介紹，紐沃小姐還細心地在每個球員名字下寫上了對他們外貌的大概描寫。

【1、2、3、4......13】

【1、2、3、4......13】

反復數了三次，甚至翻回到了第一頁仔細搜索，上面也只介紹了十三位球員。

這意味著如果不是紐沃小姐弄錯了的話，蘭凱斯特恐怕就只有十三位球員。

十一個首發，還有兩個替補，連三個換人名額都用不完的悲劇級板凳深度。

孫昴陷入了長長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