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感謝投遞，但看了一下簡歷與本公司招牌職位不是特別符合。我們會把你的簡歷放入人才庫，后續有適合崗位還會再聯系你哦。】

【本專業擬于4月29日展開論文二辯，請收到通知的學生根據一辯導師指導及時對論文進行修改調整并準備好答辯。】

【兄弟抱歉了，我總分比你高0.5，這崗位是我的了。哈哈！】

【絕殺！阿森納丟掉了爭冠路上的關鍵三分！】

【哈里凱恩！他踢丟了這一顆關鍵的點球！】

【勒克萊爾，他的車又撞墻上了！法拉利...】

【黑貓淚灑光明球場，重返英超......】

【玩了那么多年FM還沒執教過五大聯賽的......】

【你的論文雖然創新性十足，但是......】

【指望用AI來分析足球就是癡人......】

【中超豪門降級恐......】

【簽證不予......】

...

【我們分手吧。】

望了眼鏡子中連自己都嫌棄的消沉面容，孫昴毅然握緊了手中的刀片。

一陣短暫的刺痛過后，透明的清水中浮現出點點紅暈。

漸漸地，洗臉盆中的溫水徹底被紅色所侵染，孫昴的意識也陷入了模糊。

他是足球的失敗者，亦是人生的失敗者。

或許對不起那些還對他抱有期望的人，但是他已經失去了直面生活的勇氣。

生命即將走到盡頭，在一片黑暗之中孫昴仿佛看見了一朵鮮紅欲滴的玫瑰。

下意識，他朝那朵花伸出了手。

...

【死衰仔仲要睡到幾時？】

耳邊傳來了母親熟悉的吼聲，心臟仍在強勁而有力地泵動，刺眼的陽光透過窗戶射入眼眸，手腕處傳來的陣陣痛感提醒著眼下的一切并非幻覺。

【孫！昴！我數三聲你再不起身？】

下意識瞇了瞇眼，但視野中溫暖而刺眼的陽光并未消失。

【一！】

試著活動手指，可僵硬的身體并未傳來預期中的反應。片刻過后，隨著耳邊傳來的巨大嗡聲，孫昴才一邊大口喘著氣，一邊恢復了對身體的控制權。

【二！】

總算，他掙扎著從床上爬了起來。

【三！】

先是震耳的碰撞聲，隨后一只穿著人字拖的粗腿探入了房門。

【早餐都不吃，現在你是想造反啊？】

一腳踢向孫昴的屁股，母親肥碩的臉龐也跟著震了震。

【不就是個狗屁考試，大不了明年......】

......

【斜陽無限，無奈只一息間燦爛】

【隨云霞漸散，逝去的光彩不復返】

【遲遲年月，難耐這一生的變化】

【如浮云聚散，纏結這滄桑的倦顏】

枕頭底下傳來的電話鈴聲打斷了母親的發作，二人大眼瞪小眼地沉默對視片刻后，她才強捺下怒火低聲說到：【仲唔快接電話？】

(還不快接電話？）

【話不定系邊個冇眼既傻嗨公司睇中佐黎。】

（說不定是哪家公司看中你了。）

【請問是孫昴先生嗎？】

滑下接聽鍵，耳邊傳來了清冷的女聲。

【我是。】

孫昴有氣無力地回答到，另一只空出來的手撓了撓恰好有些發癢的腳底。

母親咬著牙齒瞪大眼睛指了指孫昴，他才老實盤起腿來坐好。

【我是蘭凱斯特城足球俱樂部的體育總監紐沃·碧茵·瓦特。】

聽到“蘭凱斯特”這一熟悉的名字，孫昴愣了愣神。

這四個字將他帶回了剛接觸足球不久的那個夏天。

可隨后，孫昴又恢復了冷靜，慍怒問到：【你到底是誰！為什么要開這種無聊的玩笑？】

蘭凱斯特城是他在游戲中創造的球隊，現實里根本就沒有什么蘭凱斯特城足球俱樂部。

而且這個自稱蘭凱斯特城足球總監的家伙居然在用一口流利的中文和他對話！

可女人卻沒有理會孫昴的怒火，自顧自說繼續道：【經過本俱樂部董事會討論，我們決定聘請你為蘭凱斯特城的球隊主教練，合同有效期為一年，周薪一百五十英鎊，生效日期為本日起至二零二四年的六月二十八日。】

母親聽到這句話后虎軀一震，龐大的身影有些笨拙地悄悄退出至房外，還不忘輕輕帶上飽受摧殘的房門。

【你開什么玩...】

【俱樂部已經為你辦好了英格蘭的勞工證和工作簽證了，我們的工作人員會在今天下午攜帶相關資料抵達廣州與你接洽。】

【您的機票俱樂部方面也已經預訂完畢，請您于東八區時間二十時三十分之前收拾好個人物品并與我們的工作人員及時抵達白云機場。】

【希望在未來的一年里我們能合作愉快。】

說完這句話后女人就果斷掛了電話，聽著耳邊傳來的陣陣忙音，孫昴滿腦子的疑問無從而出。

【怎么樣衰仔？】

【是不是找到工作了！】

聽到屋內的話語聲陷入沉寂，母親用著與身材完全不符的敏捷沖入房間激動問道。

【還不知道......】

眼下謎底重重，對方說不定還是個盜取了他游戲資料開著變聲器的騙子，就沖著他兩個腰子來的。這種情況下孫昴哪敢拍著胸脯向母親說出什么肯定的話語。

身為光榮的靈活就業人員，孫昴也想不通對方費盡心思地除了他身上掛著的兩個腰子外還能惦記啥。

總不能是圖他長得帥吧？

【仲話唔知？】

（還說不知道？）

【我頭先都聽到人哋下午要嚟。】

（我剛才都聽到人家說下午要來。）

隨后母親霸氣地將孫昴趕下了床。

【都十點幾鐘了，快滴同我去食飯收拾好你個死人樣。】

（都十點多鐘了，快點去吃飯收拾打扮一下。）

【真系冇眼睇！】

（真是沒眼看！）

伴隨著潺潺流水聲，孫昴有些躁動的內心也漸漸恢復了平靜。

抓起毛巾大力揉搓著面龐，有些粗糙的刺感反而讓他感受到久違的真實感。

挽起衣袖，手腕上蜿蜒著一道駭人的淡粉色疤痕。

他確實直面過一次死亡。

可腦子里卻沒有與此相關的任何記憶。

但是這件事萬萬不能跟母親提起。

不管她是否知情。

劃開手機屏幕，日期上分明寫著2023年5月4日。

他自殺后的第二天。

有些不死心地打開某個知名的體育APP，加載頁面上的梅西高舉著大力神杯，而且英超積分榜榜首赫然寫著阿森納的名字。

飯桶·李，查無此人。

托尼·唐恩，查無此人。

比格·戴迪，查無此人。

向前·趙，查無此人。

有些沮喪地放下了手機，孫昴垂頭喪氣地走出了廁所。

他還在原先的世界中。

那個充滿了種種痛苦回憶的世界。

在餐桌旁坐下，隨手拿起了一塊剛熱好的蘿卜糕。

果不其然挨了母親一筷子。

有些吃痛地甩了甩手，他只能乖乖拿起筷子安靜吃飯。

【不過，倒也還算不錯。】

至少，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仍然愛著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