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節，母親依舊沒有回來，霍鈞航獨自一人陪伴外公外婆。

母親沒有回來挺好的，他也不太想見到她，他們之間也沒什么話說。

如果投胎可以選擇的話，霍鈞航絕對不會選擇她做自己的母親。

過年前兩天就把年貨買齊了，為的就是除夕夜燒一頓豐盛的年夜飯。

從除夕早上就開始忙著燒飯，他做了外公外婆愛吃的紅燒肉，小火慢燉一下午，將瘦肉燉得酥爛，肥肉燉得油而不膩。

哪怕是牙口不好，吃起來也不會覺得費力。

在菜場讓人灌的四川香腸也放到蒸鍋里，蒸熟切片，只等晚上上桌。

原來家里都是吃口味偏甜的廣式香腸，自從霍鈞航吃到喻可唯媽媽做的四川香腸后，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脈，實在太香太好吃了，過年只吃四川香腸。

只可惜外面買到的川式香腸和她媽媽做的還有些差距，沒那么香，沒那么緊實。

想想都已經快三年沒吃到過了，真懷念那個味道。

上海人家里過年必吃醬油肉、熏魚、四喜烤麩、鰻鲞和糖醋小排。

早在半個月前，外婆就開始腌制醬油肉，并吊在陽臺上風干。

外公喜歡吃醬油肉炒蒜苗，開飯前爆炒一下就可以。

像熏魚、四喜烤麩、鰻鲞和糖醋小排這類的冷菜都是買現成的，自己做有些麻煩，現在大部分人家都不高興自己燒。

水晶蝦仁買的是超市里剝好的冰鮮蝦仁，吃之前清炒一下，吃的時候要沾點醋，吊出鮮味。

年夜飯一定會有一個八寶飯，但霍鈞航并不愛吃。

小時候，放暑假，家里只有他一個人，母親會買一堆光明牌的八寶飯放到冰箱里速凍。到了飯點自己上微波爐轉，頓頓吃，導致他現在看到八寶飯都害怕。

因為外公外婆喜歡吃，所以他也買了一些放家里，只是自己不會去吃。

小時候，年夜飯吃不完的剩菜剩飯會在大年初一、初二繼續吃，直到吃完，現在還依舊保持這儉樸的習慣，只是觀念不同了，要健康，不會燒太多，也不會吃這么久。

霍鈞航倒了半杯酒，外公喜歡將白酒和紅酒摻在一起喝。

冰箱里有糟好的毛豆和鴨胗，可以做下酒菜。

“外公外婆，吃年夜飯啦！”霍鈞航將最后一個菜端上桌后，沖在客廳里看電視的兩位老人喊了一聲。

雖然兩位老人已經八十三歲的高齡了，但身體還算硬朗，腿腳還很利索，看起來只有六七十歲，前段時間還跟著旅游團去爬山。

霍鈞航將餐廳的電視機開起來，方便他們邊吃邊看春晚。

現在的春晚一年比一年沒有意思，但老人就是愛看，可能已經是一種習慣。

在娛樂匱乏的年代，電視上沒有可選擇的頻道，他們也不得不看這唯一可消遣的節目。

“來，干杯。”外公舉起手里的酒杯和二人碰杯。

隨后，轉頭看向霍鈞航，“又是新的一年，你對未來有什么打算？”

“嗯，努力工作，孝敬你們。”

他有些拘束和緊張，因為外公總是一臉嚴肅威嚴，大家長的做派。

霍鈞航從小就有些怕外公，只要后者面孔一板、眉頭一皺，就感覺自己又犯錯了。

“過完年你又大一歲了，老大不小了，是不是該考慮結婚的事情了？我們也沒多少年好活了，就想看著你能成家立業。”

看著周圍的老友都開始做太爺爺了，他著實有些羨慕。

誰不想四代同堂。

霍鈞航低著頭不敢說話，說真的，他根本不想結婚，如果是喻可唯的話，他可能會愿意。

他不想自己的孩子重蹈他的命運。

他痛恨那些生而不養的父母。

這可能就是童年的創傷需要用一生去治愈。

但不敢把這些告訴他們，因為他知道他們根本不會理解自己。

他羨慕那些可以與孩子無話不談的父母，從小到大，所有的負面情緒都是靠他一個人獨自消化的。

喻可唯是落在他灰暗生活里的一束光，照亮他生命中的每一個角落。

是他唯一能傾訴的對象，也是唯一能理解他、安慰他、讓他放松的人，可現在……

所以，光會消失的，對嗎？

見他沒聲音，外公繼續說道：“怎么不說話了？我旅行團的朋友有個孫女和你的年紀相仿，家住的也不遠，你們要不相個親，認識一下。”

語氣中并沒有半點詢問的意思，而是命令的語氣。

霍鈞航試圖解釋，“外公，我的工作性質你也是知道的，根本沒時間談戀愛，也不可能天天在家，我不能耽誤人家，這事兒還是算了吧！”

“就是因為你這樣的工作，所以才更需要一個能顧家的妻子。當初我就反對你當什么演員，你和你媽一樣，盡愛去這種亂七八糟的地方，就不能老老實實的找個正經工作嗎？亂搞生出孩子來，盡給我丟人。”

老爺子也是氣急了，大過年的，女兒不回家，外孫又不聽話。

當初，他就反對女兒當什么演員，失蹤了一年，突然抱著個孩子回來，將他嚇了一大跳。

追問孩子的父親是誰？她死活不說。

但隱隱約約能猜到一些，畢竟當初女兒是拍了那部電影之后才失蹤的。

他好面子，也不敢聲張，只能將這外孫認下了。

現在他只希望外孫可以按部就班的找個正常女生結婚生子，不要再搞出這種事情來，有辱門風。

霍鈞航喝了一口橙汁，淡淡道“外公，你放心，我不會有孩子的，我過完年就去結扎。”

此話一出，兩位老人都心頭一震，這超出他們的認知。

老爺子氣的發抖，指著霍鈞航的鼻子罵道：“你瞧瞧你說的什么話，都三十一歲的人了，還這么沒責任心，不生孩子永遠都不懂什么是責任。”

霍鈞航懶的辯駁，自己父母倒是生了自己，可他們有責任心嗎？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他不由得一愣，心跳也隨之慢了一拍，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聲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