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中山浩司一屁股坐下，囂張地將兩條腿搭上會議桌，翹得比眉毛還高。

他神情高傲地環顧四周，目光最終落在剛進門的兩名營業部員工身上。

“你，過來。”

手指的方向是一名身穿肉絲的年輕職員。

“中山前輩。”被點名的職員來到跟前微微鞠躬，神色緊張地抿了抿嘴。

金融服務局從來都不無的放矢，猶如草原上嗅覺敏銳的狼群，總能率先發現空氣中淡淡的血腥味。

這回突擊檢查千葉分行，想必也是有備而來。

一般來說，金融服務局的官員都會報出好幾個需要檢查的企業或者編號，以混淆視聽，讓人猜不出其真正目的。

不過這回中山浩司似乎打算簡單粗暴一點，他笑盈盈地看著面前的年輕職員，半響后才玩味地說：

“這次我們就不玩躲貓貓了，簡單一點，10分鐘內，給我把去年青空科技公司貸款的相關資料交到我面前。記住，是所有資料，一個都不能漏。”

說完，中山浩司晃了晃架在桌上的腿，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

在門外偷聽的中村俊介頓時嚇得臉色煞白，瞪大了眼睛嘴唇哆嗦地看向中山浩司。后者似有所感，緩緩轉頭看向中村俊介，雙目對視，中山浩司露出一個禮貌而富有深意的微笑。

“我想，沒必要這么麻煩了吧，青空科技貸款一事，我們銀行內部還在處理。”

深沉沙啞的聲音在會議室門口響起，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身著黑色定制西服的中村大介面無表情地走入會議室，來到中山浩司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對方。

“喲，我還以為中村行長不在呢，往日中村行長可是第一時間就站在門口迎接的呀。”中山浩司皮笑肉不笑地說，雙腳依舊不停晃動，頗為刺眼。

中村大介皺了皺眉，顯然對中山浩司頗為不滿。

在櫻花國職場，長幼有序尊卑有別，但在權力面前，一切都是這么蒼白無力。身為分行行長的中村大介，也只能對中山浩司的挑釁行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向權力低頭，是一個弱者該有的覺悟。

這次中山浩司的到來，想必是收到什么風聲，才會如此理直氣壯地提出要審查青空科技貸款的資料。

金融服務局只是一個外部機構，不參與內部派系之爭，中山浩司大概率是例行公事。

像狗一樣，聞到哪里有屎味就屁顛屁顛地吸著鼻子過去了，完全沒想過這屎是不是下了毒。

想到這，中村大介心情好了些，臉上泛起笑意：

“中山閣下，方才手頭上有事情要處理，沒能前去迎接，還請不要見怪。”

中村大介這出變臉直接給中山浩司整不會了，說好的硬剛你給我服軟，說好的豪放你給我委婉？

中山浩司作為職場體面人，既然中村大介讓他體面了，他也不好再擺架子。他悻悻然將桌面的腿收回，跺了跺地板，朝中村大介露出一個還算完整的笑臉。

“中村行長日理萬機，也是為了銀行的長遠發展，這倒無可厚非。只是青空科技貸款一事，我還是需要貴行的配合才行。”中山浩司再次強調。

他收到青空科技貸款項目涉嫌違規的風聲，至于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對方緘口不言。

職場謎語人在哪個年代都有，陋習頗深。

“中山閣下有所不知，青空科技貸款已經移交給貸款另一位職員了，他目前正在負責貸款的收回。我希望，你能夠再給他一點時間。”中村大介自然不會覺得陳司能夠將貸款收回，對他來說，目前能拖就拖，只要不立即被調查，一切都有余地回旋。

“哦，不只是哪位職員能得到中村行長賞識，擔此大任。據我所知，公司破產后能收回貸款的例子寥寥無幾，難度之大，無異于異想天開。”中山浩司食指有節奏地擊打著桌面，神色愉悅地看向中村大介。

“那人是貸款部陳司。”盡管不是很愿意，中村大介還是說出了陳司的名字。

中山浩司饒有興趣地點點頭，他聽說過千葉分行的故事，知道陳司的傳奇。

可惜，這個傳奇很快就要在他手里中斷。

他更興奮了。

他起身走出會議室，來到陳司面前，玩味地說：

“聽說你能收回貸款？”

陳司完全沒想到還有自己發言的機會。

他對中村大介絲毫沒有好感，至于眼前這個陰陽怪氣的金融服務局官員，也談不上認同。

要是金融服務局時不時過來攪和一通，大伙還怎么撈錢？

不撈錢，怎么去資助有財務困難的大學生，櫻花國的未來靠誰來支撐？

陳司是有大格局的人，跟這些人無法溝通。

夏蟲不可語冰，燕雀安知鴻鵠之志？

“我會給你一個驚喜。”陳司也當了回謎語人。

根據目前已有的信息，收回貸款沒什么把握，但送中村俊介進去還是綽綽有余的。

中山浩司表情驟然冷了下來，仿佛要冰凍結霜。他原本可以直接覺中村大介的提議，堅持檢查資料。現在陳司的回答讓他有些下不來臺。

半響過后，中山浩司才咬咬牙，從嘴里擠出：

“好，那我就再給你們半個月時間，半個月后要是收不回貸款，我會嚴查到底。”

中山浩司狠狠地瞪了陳司一眼，轉頭看向中村大介，咬著牙面目猙獰地帶頭離開。

千葉分行真是爛透了，營業部的人沆瀣一氣，互相包庇，就為了躲避檢查。

有問題，大大的有問題，半個月后一定要將他們丑陋的面目公之于眾，讓世人看看千葉分行是多么決疣潰癰。

中村大介看著中山浩司離去的背影，眼角余光掃了陳司一眼，神色陰沉。

兩人搭好戲臺唱得一出好戲，一個紅臉一個白臉，還不都是沖中村俊介來的。

特別是陳司，小小一個職員，吃里扒外。

我只是想讓你背個鍋而已，你竟然聯系外人調查自己的分行，中村大介暗暗下定決心，對25仔一定要殺雞儆猴，把這種風氣扼殺在搖籃之中。

我要讓你們知道，千葉分行到底是誰說了算。

兩個各懷鬼胎的人相背而行，留下一眾低頭鞠躬的普通職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