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日，這是認購證第一次搖號的日子。因為是周一，錢度特意曠課，又去了上次的黑市。
到了地方，就看到大家都聚在一臺電視機前緊張的盯著。這次是電視直播搖號，中簽率百分之十。
錢度又看到了張安，特意離他遠了點，然后也盯著電視。
他的運氣還不錯，一千多張認購證，中了一百一十九張。
“小兄弟，來了？”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錢度抬頭一看，張安又笑呵呵的站在了旁邊。
“張大哥，你這么個大忙人，總盯著我干嘛啊。”錢度無奈道。
張安笑了笑，不以為意，道：“小兄弟中簽了多少？”
“沒多少。”
“我來找你是有個提議，你這中簽了也沒錢運作吧？要不，我買下中簽的股票，認購證還是你的。”張安說道。
這顯然是示好了，等于幫錢度解決了最大的一個麻煩。中簽了也得有錢買股票才成啊，錢度本打算不出手的，反正也就幾萬塊錢的事。
錢度猶豫了片刻，還是點頭答應下來。
接著兩人又商量價格，算了算可能的盈利，最后定在了每張中簽號一千塊。有些出乎意料的多。
第二天，兩人辦完手續，錢度到手十一萬九千！
幾乎沒有猶豫，錢度拿著這錢想再買幾套認購證，卻發現黑市的價格突然暴漲，已經漲到每套四萬了，就這還沒幾個人愿意賣的。
錢度不禁頭疼，這跟想象中的不一樣啊，都搖過一次號了，為啥價格不降反增？難道是有內部消息？沒聽說啊。
最后，錢度還是好不容易弄到了兩套認購證，至此，他手里的認購證數量達到了十三套外加二十一張。
……
第二次搖號在六月初，還有三個月，有的好等呢。
又是一個周末，一大早，錢度又像往常一樣，提著早飯去了學校家屬院。
熟門熟路的找到楚紹媛家，錢度敲了敲門。
片刻之后，門開了，楚紹媛拿毛巾裹著頭發，站在門后。
“進來吧！”
錢度走進屋子，把早餐放桌上。
楚紹媛一邊擦著濕漉漉的頭發，說道：“今天怎么來的這么早？”
“起的早了點，反正也沒事。”錢度坐到沙發上，順手拿起桌上的一疊報紙。
正說著，電話鈴聲突然響了，楚紹媛快步走過去，接起電話。
說了幾句，楚紹媛的語氣很快不耐煩起來，掛斷了電話。
“誰打的呀？”
“我媽，催我相親的，我沒答應。”
“為什么啊，你這年紀也不小了，怎么還一直單著？”
楚紹媛白了他一眼，道：“我樂意，你個小屁孩，管的著嗎你！”
錢度嘿嘿笑了笑，道：“我看啊，你是沾染了資本主義世界的惡習，國外不是有好多獨身主義者嗎，你也是？”
楚紹媛嘆了口氣，道：“我現在還真有點這個意思了，自己一個人就挺好，舒舒服服的。一想到結婚后的雞毛蒜皮，我就鬧心。”
“現在是舒服了，可到老了沒人管沒人問，多孤獨啊。”
“哎，你這人，小小年紀怎么跟我爸媽一個調性，大不了我領養個孩子給我養老。”
“你厲害！”錢度豎了豎大拇指。
兩人接觸的多了，如今倒更像朋友而不是師生，畢竟年齡也沒差幾歲，說話越發的沒顧忌。
……
九二年一開年就不同尋常，南巡談話之后，整個社會經濟政策一改往日的模糊不清，變得清晰起來，市場經濟終于獲得了正式名分。
緊接而來的，就是外資的大量涌入，以及國內私營單位爆發式增長。僅僅是滬市，上半年新增的企業就是以萬計，更不要說全國了，正是萬物競發的時刻。
唯一受傷的大概就是國營單位了，市場經濟，意味著以前賴以生存的統銷統購，政府撥款扶持政策徹底成為過去，國營企業不得不面對并不擅長的激烈的市場競爭。
結果可想而知，大量國企倒閉或被外資收購，下崗潮不也正是在這之后爆發的么？
但正所謂危機，有危險又有機會，下崗潮在宏觀角度看不過是改革的陣痛，經濟高速發展才是更大的現實。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如今正是千載難逢的發財機會。眼看鐵飯碗都要不保了，那還有什么可留戀的，于是各行各業甚至包括機關單位，都有大量人下海創業，為經濟注入新的活力。這大概算私營經濟的第二階段，有知識有能力的人將取代八十年代成長起來的草莽，真正掌握經濟發展的脈動。
對錢度來說，他算是趕上了好時候，各行各業蓄勢待發，到處都是機會。對他這樣開掛的人來說，創業跟撿錢無異。
拿著報紙，錢度回到了宿舍，稀奇的很，今天竟然全都在。
李宏趴在桌前寫著什么，劉曉東跟陳晨站在一邊，不時地指點幾句。
“干嘛呢這是？”錢度好奇道。
“老錢，你可回來了！你有經驗，來看看我這情書寫的什么樣？”李宏連忙說道。
“情書？你要表白了？”錢度把報紙扔床鋪上，走過去。
李宏對江燕的心思大家都知道，之前一直沒有動靜來著，還以為黃了呢！
錢度接過他寫的情書念道：“親愛的江燕同學……我說，你這開頭就不對，還沒成呢，喊什么親愛的，太肉麻，顯得輕佻。”
“也是哦！”李宏轉身怒視劉曉東，“姓劉的，這還是你剛才教我這么寫的，是不是存心的？”
“姓李的，你狗咬呂洞賓是吧？我好心幫你，你還埋怨我？去你大爺的。”劉曉東氣的不輕。
倆人已經沒了剛開始的劍拔弩張，但吵吵鬧鬧還是少不了，誰也沒轍。
“行了！”錢度拍了拍李宏的肩膀，道：“我問你，你跟江燕現在到哪一步了？”
“啊？什么哪一步，我跟她上自習坐一塊過，這算嗎？”
“聊過嗎？”
“聊過幾句。”
“她對你態度怎么樣？”
“還行，挺熱情的。”
“這還差不多。……你也別自己寫了，我說你寫，讓你看看什么叫專業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