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郁的求知欲讓姜柯在高熱與疼痛下，依舊堅持著理智，沒有停止思考。

“嗬……嗬……”

他粗重地喘息著，身體靠著玻璃擋板慢慢滑下，癱倒在地，盡量用最不費力的姿勢，將全部能量供給給大腦。

一幕幕記憶在腦中閃回，如紛亂的拼圖般飄飄灑灑在他的腦海。

最開始都異樣，是本該寫有自己不知道的內容的資料，替換成了自己已知的內容。

……不，最開始的異樣，是眼前一瞬間的模糊，與邊緣溢出的幻彩。

姜柯理所當然地想到，他受到了研究中心對他的攻擊，這沒準也是實驗的一環。

能瞬間從一個場景切換到另一個場景，能做到這現實中不可能完成的事的，只有“幻境”。

但是……

什么幻境，能做到連痛楚都一比一復刻出來的？

電擊的麻痹與劇痛，病毒引起的高熱與眩暈。

簡直跟真實發生的一樣。

……等等。

姜柯的眼神突然一凌。

這真的，不是真實發生的嗎？

不是現在發生的，而是“過去”，曾經發生過的。

剎那間，最后一塊拼圖拼了上去，一切都豁然開朗。

——所謂幻境，是從他曾經的記憶中，衍生出來的。

這是他缺失的，忘記了自己身為實驗體的時候的記憶。

也因此，這些痛楚如此的真實。

被替換的資料也是，因為幻境，不可能制造出他記憶里沒有的東西。

……那究竟是誰，制造的幻境？

一個疑問解決，另一個疑問又起。

姜柯迫不及待想脫離幻境，去會會這想通過痛苦，將他困住的“幕后黑手”。

現在，感官不再被蒙蔽，大腦無比清晰，這些幻境無法將他留下，姜柯感到自己隨時都能脫離出去。

但是......

痛苦中，姜柯咧起了嘴角，眼中閃過一道瘋狂的光。

——他好想知道，他究竟丟失了哪些記憶啊。

這樣好的機會，可不能錯過。

帶著可怕的求知欲，他穿梭在一個個變幻的場景中，空白的記憶慢慢被填補。

最終，在這些“研究員”們驚詫的注視下，姜柯披頭散發，緩緩從隔離室內站起。

凌厲的目光穿過濕黏的發間，姜柯的眼神如鷹般堅定而閃耀。

“一個科研人員，如果將科技置于人倫之上，喪盡天良……”

姜柯的視線，直直落在一眾研究員前面的老人身上，一字一頓地說：

“那他，必將會自食惡果?！?

話音落下，周圍的場景猛地分崩離析！

像擊碎的玻璃一樣，嘩啦啦地碎裂，身上刀割般的疼痛也如潮水般退去。

姜柯睜開眼，入目是高級實驗室明亮的燈光。

【你終于醒了，】人臉的聲音久違地想起，沒有表情地看著他，說，【你昏迷了，我無法干預你的意識，只能由你自己掙脫。】

【不過，好消息是，我吞噬了扎根在你腦后的那個玩意，提高了你的體能?！?

“我腦后？”

姜柯伸手探向后腦，摸到了一個豎長的突起物。

【這是“樹根”。你們研究中心肯定還有一人被“繆斯”寄生了，這就是它散發出的寄生物?！?

【其中，樹根鉆入你大腦中的根須，我已經幫你消化掉了。剩下露在外面的得你自己拔。不過，它連著頭皮，會比較疼——】

“噗呲！”

人臉的聲音頓住了，原本毫無波瀾的眼睛微微睜大，顯露出幾分驚訝。

它看到，姜柯竟是直接攥住樹根，將其連根拔起！

血液噴濺，姜柯的面部扭曲了一瞬，胸膛劇烈起伏了兩下。

“啪。”

姜柯隨手將樹根丟在地上，樹根像是個乳白色的人參，上面沾滿了鮮血。

“該死，禿了一塊?！苯旅竽X，頗有怨念地嘀咕道。

【......】人臉沉默片刻，繼續說，【如果你能找到樹根的本體，并吞吃掉它，那我就能吸收它的能力，為你所用?！?

【這可比區區老鼠有營養的多?！?

人臉貪婪地扯起嘴角。

“聽上去不錯，不過在那之前，”姜柯舔舔嘴角，眼中閃過一抹狠厲，“我還要找一個人。”

就在這時，姜柯的耳朵動了兩下，忽地扭頭望向門口。

兩秒后，一位身穿白大褂的主管沖了進來。

一抬眼，他就看到失控的實驗體317號正站在實驗臺旁，涓涓血液順著脖頸流下，白大褂上沾染了點點血花。

那雙深凹的雙眼凝視著他，讓這位主管一下子僵在了原地，他感到自己就像被蟒蛇盯上的獵物。

“你來得正巧，”姜柯開口，見主管猛地顫了一下，不由嗤笑一聲，“我問你個事，咱們研究中心的所長，現在在哪？”

盡管姜柯語調輕快，臉上甚至還笑盈盈的，可主管內心的恐懼卻不減反增。

畢竟，身上帶血還在笑的人，估計多少沾點變態了。

“......呃，”主管支吾著，眼神飄忽，一點一點往后退，“我也不知道——”

“哐！”

一聲巨響打斷了他的話，差點讓他原地蹦起來。

只見姜柯一拳，就把大理石制的實驗臺給砸裂了！

碎塊四濺，一如主管破碎的勇氣。

沒等姜柯開口，他就率先喊道：“10樓1號研究室！所長在10樓1號研究室！”

“謝謝你?！苯潞苡卸Y貌地道謝，收回手，大理石尖銳的碎塊混著血液一同落下。

他不再理會瑟縮的主管，快步走出實驗室。

活、活下來了？

主管面色如土，猛地出了一口氣，腿一軟，差點站不住了。

他扭頭，望著姜柯匆匆離開的背影，嘴唇囁嚅兩下，突然結結巴巴地喊道：

“下、下面不知道為什么，好多人都昏迷了！我已經報警了，你還是別下去了，等人來救我們吧！”

姜柯瞥了他一眼，手指指地下：“這里可是海島，等救援過來席都吃完了。你還是祈禱我，到時候能記得上來撈你吧。”

說完，他便走進了逃生通道，身影消失在門后。

走廊里，又恢復了原先的寂靜。

“......”

主管愣愣地望著走廊，望著橫七豎八倒在地上的警衛，回想突然昏迷的同事。

回想起往日仿佛要一步登天的狂熱，都變作了眼前的災難與寂寥。

他面皮抽搐兩下，突然抱著頭，靠著門緩緩蹲下，咬牙道：

“......該死……我都干了什么啊......”

如果能出去的話，就去自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