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一大早，葉晴就醒了。

她睡得極好，一夜無夢。睜開眼，昨晚胡同里的那個吻，清晰得不像話。心里沒有不安，只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安穩。她拿起手機，點開聊天記錄，那句“晚安，女朋友”讓她忍不住把臉埋進被子里，無聲地笑了。

她正哼著歌給自己做早餐，楊子軒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醒了嗎？”他帶笑的聲音從聽筒傳來。

“嗯，剛醒?！比~晴下意識地撒了個小謊。

“那正好，”他說，“換身舒服的衣服，九點，我到樓下接你。

“去哪兒啊？”

“到了你就知道了，”他賣了個關子，“記得吃早餐。”

掛了電話，葉晴的心情像加了蜜糖，她迅速解決完早餐，正準備去衣柜前挑選衣服，手機又響了，這次是張歌的視頻電話。

葉晴笑著接起，屏幕那頭立刻傳來張歌放大的、睡眼惺忪的臉。

“我的天，葉大小姐，您老人家怎么起這么早？我好夢正酣呢！”張歌打著哈欠抱怨，隨即又瞇起眼，一臉狐疑，“不對啊……你這滿面紅光、春心蕩漾的樣子，昨晚是不是發生什么了？老實交代！”

葉晴的臉頰一熱，但這一次，她沒有像往常一樣否認，只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咬著嘴唇，輕輕地點了點頭。

“嗯?！?

一個字，卻像投入了深水炸彈。張歌瞬間清醒，從床上彈了起來，對著屏幕尖叫：“臥槽！成了？！你們倆成了？！”

“小聲點！”葉晴又羞又樂，連忙把手機拿遠了點。

“快說快說！誰先表的白？怎么表的白？牽手了沒？親了沒？怎么你們去趟法國回來一切都不一樣了？！”張歌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燒。

葉晴被她問得面紅耳赤，只能含糊其辭：“就……昨天晚上，一起吃了頓飯，然后就在一起了?！?

“就這么簡單？”張歌顯然不信。

葉晴想起昨晚那個充滿了占有欲的吻，臉頰更燙了，支支吾吾地說：“哎呀，反正就在一起了。對了，他等會兒九點要來接我。”

“喲！第一次正式約會啊！”張歌更興奮了，“去哪兒？米其林餐廳？還是什么浪漫的海邊？”

“不知道，”葉晴走到衣柜前，對著鏡子里的自己比劃著衣服，語氣里卻充滿了甜蜜的期待，“他讓我穿身舒服的衣服?！?

“舒服的衣服？”張歌沉吟片刻，忽然用一種“過來人”的語氣說，“我懂了。晴兒，恭喜你，這男人是想跟你踏踏實實過日子的。那些花里胡哨的浪漫，都是給外人看的，想跟你過一輩子的，才會迫不及待地想融入你最真實、最尋常的生活?！?

聽了閨蜜的分析，葉晴的心里，仿佛被注入了更堅實的力量。

“好了好了，不跟你說了，我得趕緊挑衣服換衣服了！”

“去吧去吧！我的大小姐，祝你約會愉快！記得晚上給我匯報細節！”

掛了電話，葉晴的心情像窗外的陽光一樣燦爛。她最終選了一件簡單的白色衛衣和牛仔褲，讓自己看起來既隨意又充滿活力。

九點整，楊子軒的車準時出現在樓下。

葉晴上車，看到他今天也穿得很休閑，一件深灰色的連帽衫，讓他少了幾分平日里作為企業家的沉穩，多了幾分鄰家學長般的清爽。

“我們去哪兒？”葉晴還是忍不住問。

楊子軒笑了笑，發動了車子：“去過我們在一起的第一天?！?

車子沒有開往市中心的任何商業區，而是朝著郊外的方向駛去。一個小時后，他們來到了一個大型的生活超市。

葉晴愣住了：“你說的約會，就是來逛超市？”

“對啊，”楊子軒理所當然地推過來一輛購物車，“我們去買菜，然后回家，我給你做飯。這難道不是最好的約會嗎？”

葉晴看著他，他眼中帶著她從未見過的、輕松的煙火氣。她忽然想起了張歌的話，心中被巨大的暖意和幸福感填滿。

“好，”葉晴笑著，接過了購物車，“那我要吃可樂雞翅，還有糖醋排骨?！?

“沒問題，都滿足你，我的女朋友。”他自然而然地說出了那個新的稱呼。

兩人就像所有平凡的情侶一樣，在超市里穿行。楊子軒會認真地比較不同品牌牛奶的配料表，葉晴會興高采烈地往購物車里扔各種她愛吃的零食。路過生鮮區，楊子軒熟練地挑選著排骨和蔬菜，葉晴就在一旁，推著車，安安靜靜地看著他。

陽光透過超市的玻璃頂棚照下來，落在他專注的側臉上。葉晴覺得，這樣尋常的、充滿了生活氣息的場景，比任何精心安排的浪漫，都更讓她心動。

等到排隊結賬時候，葉晴看著傳送帶上滿滿當當的食材，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下一步就是去楊子軒的家。這個念頭讓她臉頰微熱，忽然變得安靜下來。

楊子軒付完錢，一回頭就看見葉晴站在原地，眼神略帶一絲游離。他拎著購物袋走過去，用手肘輕輕碰了碰她。

“回神了，葉主導?！彼_口調侃道，“怎么突然這么安靜？是在思考‘樺景’的品牌戰略，還是在擔心我的廚藝？”

葉晴被他拉回現實，順著他的話往下說：“我是在想，萬一你做的不好吃，我該怎么在不傷害你自尊心的情況下，禮貌地把它吃完?！?

“哦？”楊子軒挑了挑眉，一副被小瞧了的樣子，“對我這么沒信心？好歹我也是有過下廚經驗的。這樣吧，我們立個規矩。”

“什么規矩？”

“要是我今天做的菜，有一道不合你的口味，”他煞有介事地說，“罰我洗碗一個星期。但如果，你覺得都很好吃……”

他故意停頓了一下，等著她上鉤。

“好吃怎么樣？”葉晴果然好奇地問。

楊子軒湊近她，壓低聲音，帶著一絲得意的笑：“那……更要罰我洗碗一個星期了。誰讓你是我女朋友呢？”

葉晴愣了一下，隨即被他這不按常理出牌的“歪理”逗得笑出了聲。剛才心里那點小緊張，瞬間煙消云散。

“走吧，尊貴的首席評委?！彼麪科鹚氖?，將一個最輕的零食袋子塞到她另一只手里，“去我的‘米其林一星’（自封的）廚房，檢驗成果了?！?

“我可告訴你，我當評委，是很嚴格的?！比~晴也笑著，玩心大起地配合他。

“隨時接受你的檢驗?！?

兩人說笑著走出超市，陽光正好。

車子停在W市一個高檔公寓的地下車庫。這是葉晴第一次來到他的住所。

他的家，和他的人一樣，有著一種低調的、沉穩的質感。整體是簡約的現代風格，黑白灰的主色調，但并不顯得冷清。開放式的廚房里廚具一應俱全，客廳的巨大落地窗外，是開闊的江景。書架上沒有擺滿商業管理的書籍，反而有很多藝術和歷史類的畫冊。最引人注目的，是客廳墻上掛著的一幅巨大的、色彩濃烈奔放的油畫，筆觸和風格，葉晴一眼就認出，是楊樺的作品。

“你先隨便坐，喝點什么？”楊子軒把食材放進廚房，卷起了袖子

“我幫你?！比~晴說著就要走進廚房。

“不準動?！睏钭榆幓仡^，用一種不容商量的語氣說，“今天你是評委，評委哪有自己動手的道理？去客廳坐著，等著嘗我的手藝就行。”

他一邊說著，一邊熟練地開始清洗、處理食材。葉晴看著他在廚房里忙碌的背影，寬肩窄腰，動作利落，忽然有點不像這個平日里在商場上殺伐決斷的男人。

她聽話地沒有去打擾他，轉身在客廳里慢慢地踱步，好奇地打量著這個完全屬于他的空間。最終目光落在巨大的油畫，畫中大片大片燃燒般的向日葵，普羅旺斯金色的陽光，色彩濃烈奔放，充滿生命力。

葉晴目光掃到書柜一格的中間，沒有擺放任何書籍，只端端正正地放著一個木制的相框。

那是楊樺的照片。

照片里的她，并非靜態的肖像，而是一個抓拍的瞬間。普羅旺斯的花田里，穿著一條簡單的白色連衣裙，微風吹亂長發，燦爛的陽光，正巧灑在她的頭上、臉上，整個人都鍍了一層溫暖的光暈。

真美，美得像一幅畫。

葉晴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拿起了那個相框。指尖傳來的冰涼，與照片上那溫暖的笑容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粗掌锏臈顦?，下意識地，透過書柜玻璃的反光，看了看自己的影子。

一瞬間，一個她一直刻意回避、以為早已釋懷的念頭，又一次不受控制地冒了出來。

——她們，有那么一點像。

不是五官，是感覺。陽光下笑得眉眼彎彎，渾身都散發著生命力的感覺。

一股熟悉的感受爬上她的心頭。那個已經被她深埋心底的“替身”魔咒，似乎又想掙脫出來。

……是不是，因為相似所以他注意到了我？

葉晴看著照片，癡癡地發著呆。

普羅旺斯工作室里，墻上法文；胡同里，脆弱依賴的擁抱；超市里，他的風趣玩笑；現在，他在廚房里，為她作羹湯。

葉晴突然很想問問楊子軒，關于楊樺的一切。她想知道，他們之間的喜歡，究竟跟楊樺有沒有關系。

那怕有關，也沒關系。

因為她已經有足夠的自信和底氣去相信，需要的不是一個完美的答案，而是一份全然的、不帶任何隱瞞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