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裴雅最近看多了韓劇，還是唐嬌少根筋，一晚上是爭不出結果的，但裴雅答應嬌嬌，不會再和別人提起這件事。

翻身背過文文，唐嬌抱緊被子，回想今天發生的事，白天的就算都說得通，晚上呢？

那人為了還一支圓珠筆，竟然在外面等了自己一個多小時，他們這種大忙人，什么時候這么閑了，她當時就覺得心里發毛，實在太刻意，太不自然。

“你說會不會……”唐嬌翻身過來，想再和文文討論幾句，可身邊的人，竟然睡著了，她無奈地嘀咕，“肯定不可能，不可能的。”

裴雅睡得很香，在林西成和他朋友的幫助下，房產過戶很順利，她心頭的一件大事落下。

對這個家和爸媽唯一能做的事做到了，加上嬌嬌陪在身邊，能讓她感到安心，向來被失眠困擾的人，又難得了一夜好夢。

隔天一早，陰云密布、飛沙走石，居委會干部一清早就拎著喇叭到處提醒大家臺風要來了，讓門窗關好，花盆收起來，底樓人家當心雨水倒灌，樓上的要小心漏雨。

八月下旬到九月上旬，是上海最多臺風的日子，臺風暴雨，一直都是弄堂人家最大的天敵。

唐嬌出門上班，姚玉芬追到路口說：“早點回來，路上一定小心啊，臺風晚上就來的。”

而裴雅這邊到了學校，門房保安師傅也告訴她，今天的游泳課和初三班級的課都取消了，學校里就幾個值班老師在。

裴雅去辦公室的路上，經過體育館，進來看看游泳池是否開門，剛好看見沈凡和幾個老師在大掃除，儲藏室、更衣室里的東西都被搬出來，一片雜亂。

沈凡搬東西出來看見她，笑著拿了一副游泳鏡遞給裴雅：“裴老師，拿去用吧，不是新的，但挺好的，我都洗干凈了?！?

裴雅謹慎地問：“這是學校的東西吧。”

沈凡說：“都是學生丟的，丟的人早就畢業了，不會再來拿，估計丟的人都不知道自己丟了，你不拿的話，最后過了保管期也是扔掉的?！?

裴雅問道：“為什么不給學生用呢，他們有時候會忘了帶?！?

沈凡說：“沒帶的只能買，你有地方給他們借，他們就再也不帶了，下次人多借不過來了怎么辦，什么事都要有規矩，這樣對所有人都公平。”

裴雅覺得很有道理，欣然收下了沈凡的饋贈：“謝謝你。”

沈凡說：“我聽李老師說，你進步很大，她明天開始到開學前都休息，要是你不介意，我可以代替她教你。”

“那就麻煩你了，我今天還想上課。”裴雅本就不在意教師的男女，何況她現在已經不需要肢體接觸的教學，周六和嬌嬌來玩耍時，她已經試著放開浮板，不僅能自己浮起來，能往前游動，換氣也很順暢，只是還有些緊張放不開。

再過幾天，就該來例假了，而例假之后開學，教師不能再隨時使用游泳館，她不想浪費這幾天。

沈凡看起來很高興，說道：“下了班，我等你。”

裴雅忽然意識到，問：“今天不是停課了嗎，沈老師，你可以下班了吧?！?

沈凡指了指堆得亂七八糟的東西：“大家趁機大掃除，反正開學前都要做的?！?

裴雅便沒再說什么，謝過沈凡送的游泳鏡后，離開體育館，風比早晨更大了，瘦弱的人幾乎被臺風推著跑去教學大樓，她剛在辦公室坐下，外頭就傾盆大雨。

唐嬌就沒這么幸運，出了地鐵，上電梯后，步行天橋出口烏泱泱的人群堵著避雨，有幾個膽大的撐傘沖入雨中，就被所有人眼睜睜看著他們的傘被吹折，全身上下一瞬間淋透，還有人滑倒，鞋子都飛出去，狼狽極了。

但是越來越多的人從地鐵里出來，城管來轟人，大家也知道堵在這里不是辦法，只能硬著頭皮沖入暴風雨。

公司樓下的大廳里，郭旭東站在一旁，看著所有人落湯雞似的進來，用來吸水的地毯很快就濕透了。

保潔師傅們，急著抱來干的地毯替換，大聲喊著：“鞋子擦干了再進去，雨傘過來套袋子，踩得一塌糊涂了?！?

好些女生穿著單薄的襯衫T恤，淋雨后貼在身上，進來被門口的空調冷風一吹，都瑟瑟發抖，郭旭東下意識地脫下了自己的西裝外套。

他的目光不斷在人群中搜索，遲遲不見唐嬌出現，倒是有幾個同事來打招呼，他都大方地說，是在等人。

終于看到唐嬌出現，郭旭東睜大眼睛，簡直不敢相信，不僅是他，好些人看見都笑了，紛紛夸那姑娘聰明。

就在剛才，步行天橋口的人散光后，連賣雨衣雨傘的小販都被城管趕跑了。

唐嬌看見清潔工推著垃圾車過來疏通下水口，一個激靈，跑去和人家師傅商量，花10塊錢買了兩只特大號足夠把她裝進去的垃圾袋，上下撕了三個洞，把自己罩進去，露出腦袋和雙手，脫了鞋子掛在包帶上，另一只垃圾袋直接兜頭披身上裹緊，這么一路拉風地走到了公司。

幾個保潔工阿姨哈哈大笑，收走了那些垃圾袋，唐嬌用紙巾擦了擦腳丫子，她大概是唯一一個從狂風暴雨里來，渾身一點沒淋雨的人。

今天這10塊錢，比那天的15塊劣質雨傘花得值多了，清清爽爽地走進大樓，在一群群的落湯雞中間，不要太得意。

但干干凈凈的她，要和大部分都淋了雨的人擠電梯，唐嬌又不禁皺眉頭，正在猶豫是不是等一等高峰過去，身后突然有人跟她說話：“這么多人，不如去喝杯咖啡？”

唐嬌轉身，赫然看見郭旭東，奔四十歲的男人，臉上早就有皺紋，笑起來格外溫柔，也許是長年累月和客戶打交道硬生生笑出來的紋路，可即便有這幾道皺紋，郭旭東看著也就三十五歲光景，真是一點不老。

“郭總……”唐嬌把心一橫，腦子一熱，問，“你是想追我嗎？”

郭旭東很意外，該說是很驚喜，應道：“是，可以嗎？”

唐嬌渾身一緊，她沒淋雨，怎么還覺得發冷，第一反應是自己被職場sao擾了，這個郭旭東不是好人。

“不行，你太老了?！碧茓梢坏蹲硬暹M來，“我們不合適?！?

電梯來了，大家排隊上，唐嬌硬著頭皮在電梯快滿時，插隊跑了進去，不顧所有人的抱怨和責怪，也不聽保安叫她下去，反正沒超重，電梯門早晚要關上。

看著電梯門關上，郭旭東落寞地站在那里，他沒有被唐嬌傷害到，而是惱火自己剛才蠢得要死的回答，小姑娘警惕又直接，這很好，可他怎么就不能再等一等，再緩一緩。

不過唐嬌說的沒錯，自己太老了，他比唐嬌大整整十四歲，很可能只比唐嬌的父母小十多歲，都能稱兄道弟了。

唐嬌到了公司，心里還是一陣陣毛躁，她突然覺得昨天被同事們排擠，講不定大家是為她好，在翅膀變硬、資格變老之前，她就該在這里老老實實待著，不該去別的地方亂竄。

放下包，跑來茶水間的自動販賣機前，買了一罐冰汽水，大早上的喝下去真是提神醒腦，而窗外已是黑云壓城，樓宇間燈火通明，分不清白天黑夜了。

一早上，裴雅都在辦公室備課，這會兒到點了，該和值班老師去巡視教學樓，剛走出辦公室，值班老師就在側面樓上大聲喊她：“裴老師，雨太大了，別出去了?！?

裴雅答應下，不經意低頭，看見天井里，沈凡和幾個保潔阿姨在疏通下水道，這棟環形樓中間的天井，年年大雨都會積水，裴雅記得小時候，還看見過調皮的男生跳進去游泳。

雖然這么多年過去，下水管道肯定修繕得更好，可也扛不住特大暴雨，這會兒水已經積到臺階上，快漫到走廊里了。

保潔阿姨們都穿著雨披和長筒套鞋，沈凡就短褲T恤。

想到人家為自己安排游泳老師，還送她游泳鏡，裴雅回到辦公室，帶上自己去游泳用的浴巾，下樓來，剛好沈凡蹚水走出來，乍然見到裴雅，他愣住了。

“沈老師，擦擦吧，雨太大了。”裴雅遞過浴巾，“會感冒的。”

沈凡伸出手，又縮了回去：“我身上太臟了，不要緊，體育館有淋浴室，我去洗個澡?！?

裴雅哦了聲：“那也好，要當心點。”

沈凡身上發冷，心里一團熱乎，鼓起勇氣說：“看樣子中午雨也不會停，你在辦公室等等，我給你送飯來。”

“不用不用?！迸嵫胚B聲說，“我辦公室里有餅干的，隨便吃點就行了?！?

沈凡笑道：“沒關系，你中午等我?！?

他說完就跑了，再次沖入大雨中，奔向體育館，而裴雅抱著浴巾回到辦公室，隔著門就聽見手機響個不停，進來看見，是嬌嬌發來的消息，她氣壞了。

裴雅耐心地把十幾條消息看完，歪著腦袋想半天，回復道：如果人家真的是喜歡你呢？

這一邊，已經從衛生間回來繼續干活的唐嬌收到消息，沒好氣地回復：那我也不喜歡他，他都要四十歲了，我媽才五十二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