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相火論

“相火論”是丹溪學派的主旨性學術(shù)觀點之一，其與“陽有余陰不足論”是緊密相連、互為補充的。《格致余論》專列“相火論”一節(jié)，對相火的內(nèi)涵，寄藏部位，生理功能和相火為病的廣泛性以及調(diào)治方法等，作了原則性的論述。首先，丹溪認為“相火”的含義有二：一是指正常的陽氣之動，即生理性相火，所謂“天主生物，故恒于動，人有此生，亦恒于動，其所以恒于動，皆相火之為也。”并強調(diào)指出：“天非此火不能生物，人非此火不能有生。”其在維持人體生命活動上的重要性可想而知，實與后世稱命門火為“生氣之源”的觀點頗相吻合。同時也不難看出，丹溪的相火論是以宋元理學“太極動而生陽，靜而生陰”作為立論依據(jù)的；二是指異常的陽氣之動，即病理性相火。丹溪說：“相火易起，五性厥陽之火相扇，則妄動矣。火起于妄，變化莫測，無時不有，煎熬真陰，陰虛則病，陰絕則死。”這種妄動之相火，乃陰虛火亢的邪火，故曰“元氣之賊”。相火寄于何臟？丹溪指出相火“具于人者，寄于肝腎二部，肝屬木而腎屬水也。膽者，肝之腑；膀胱者，腎之腑；心胞絡者，腎之配；三焦以焦言，而下焦司肝腎之分，皆陰而下者也。”又說：“肝腎之陰，悉具相火。”由是觀之，相火寄于肝腎，為肝腎二臟所專司，且與膽、膀胱、三焦緊密相關，是與君火（心火）相對而言的。丹溪認為，相火為病極其廣泛，既包括內(nèi)傷“五性厥陽之火”戕害人體，又涉及外感火熱之邪，或邪從火化引起諸病，嘗謂：“經(jīng)曰：百病皆生于風、寒、暑、濕、燥、火之動而為變者。岐伯歷舉病機一十九條，而屬火者五，此非相火之為病之出于臟腑者乎？考諸《內(nèi)經(jīng)》，少陽病為瘛疭，太陽病時眩仆，少陰病瞀、暴喑、郁冒、不知人，非諸熱瞀瘛之屬火乎？少陽病惡寒鼓栗，膽病振寒，少陰病灑淅惡寒振栗，厥陰病灑淅振寒，非諸禁鼓栗，如喪神守之屬火乎？少陽病嘔逆，厥氣上行，膀胱病沖頭痛，太陽病厥氣上沖胸，小腹控睪引腰脊上沖心，少陰病氣上沖胸，嘔逆，非諸逆沖上之屬火乎？少陽病譫妄，太陽病譫妄，膀胱病狂顛，非諸躁狂越之屬火乎？少陽病胕腫善驚，少陰病瞀熱以酸，胕腫不能久立，非諸病胕腫，疼酸驚駭之屬火乎？又《原病式》曰：諸風掉眩屬于肝，火之動也；諸氣郁病痿屬于肺，火之升也；諸濕腫滿屬于脾，火之勝也；諸痛癢瘡瘍屬于心，火之用也；是皆火之為病，出于臟腑者然也，注文未之發(fā)耳。”毋庸諱言，丹溪將火熱之證多歸咎于相火為患，混淆了內(nèi)因與外因，以致“相火”的概念模糊不清，難免引起后人非議。

對于相火致病的治療，丹溪從理學出發(fā)，十分重視精神方面的攝養(yǎng)，主張靜以制動，如說：“必使道心常為一身之主，而人心每聽命焉，此善處乎火者。人心聽命乎道心，而又能主之以靜，彼五火之動皆中節(jié)，相火惟有裨補造化，以為生生不息之運用耳，何賊之有！”又說：“醫(yī)者立教，恬澹虛無，精神內(nèi)守，亦所以遏此火之動于妄也。蓋相火藏于肝腎陰分，君火不妄動，相火惟有稟命守位而已，焉有燔之虐焰，飛走之狂勢也哉？”在這里，丹溪既闡述了“心主神明，為君主之官”，又發(fā)揮了君火與相火之間主次從屬關系，強調(diào)“正心”“收心”“養(yǎng)心”，以理智克服欲念，是抑制相火妄動的重要舉措，其有裨于養(yǎng)生保健，延年益壽，明矣！再從方藥治療來看，《丹溪治法心要·火》以“相火論”為主導，提出：“陰虛火動難治。虛火可補，實火可瀉，輕者可降，重者則從其性而升之。火郁可發(fā)，當看何經(jīng)。凡氣有余便是火，火過甚者，必緩之，以生甘草兼瀉兼緩，參術(shù)亦可”。又說：“有補陰則火自降者，炒黃柏，地黃之類。”丹溪創(chuàng)制的名方大補陰丸（詳見“名方選評”）滋陰降火并用，很適用于肝腎陰虛，相火妄動之證。此外，四物湯加炒黃柏、炙龜甲亦可隨證選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