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視身后少女的呼喊，跑在前頭的莫路都還沒有跑出兩步，才沖出中央鍋爐他就發現，不遠處的中央大型吊機四周的腳手架下面，也和這里一樣爬滿了數不勝數的卡巴內。

從它們爬行的速度來看，明顯就會在那些武士和蒸汽工匠撤退前，把他們的退路給完全封鎖。

出乎預料的情況，不禁令他腳下動作稍微遲緩了些許，而身后跟著停下腳步的無名也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不由道：“反正你的話，肯定會放棄他們吧？就像當初.....”

“不，我去救他們，你也先回去吧。”

“唉？”出乎意料的答案令無名頓時愣住，不自覺停下了腳步。

可莫路倒是腳步不停的，迅速改道朝著吊機的方向而去。

事實上倒是不是他多么富有同情心，純粹是擔心那些武士和蒸汽工匠，不會在必死的情況下依舊保持吊機的運行。

而他們不好好工作，到時候障礙物搬不開，大家誰都跑不了，他這不也只能自己上了嗎？

無名倒沒想到這些，只是咬了咬唇瓣還不悅地嘀咕著：“你這樣的家伙都不怕死，我怎么可能自己逃？”在說話間，她倒也沒有逃走，而是迅速就跟上了莫路，準備也為自己爭一口氣。

或者說她純粹不想輸給這個被自己“掛念”多年的男人，否則自己不是比這家伙還差勁了？

........................

穿越狹長腳手架來到吊機前后，莫路便讓蒸汽工匠簡單介紹一下，就明白這傻瓜式操作的吊機究竟應該怎么使用，隨即讓他們先撤退。

最后看著他們迅速離開的身影，又瞥了眼自顧自跟來的少女，明白對方也不是在擔心自己只是純粹在賭氣，令他又好氣又好笑，只能嘗試著使用吊機將障礙物給掉開，同時叮囑道：

“你在邊上保護我，等列車通過咱們就撤離這里。”

“我知道....不用你來說。”解放力量的時間過去，已經開始變得疲憊而困倦的少女不情愿的答應下來，喘著氣戒備著四周隨時可能爬上來的卡巴內。

卡巴內也確實沒叫她久等，撤退的武士和蒸汽工匠才剛剛抵達甲鐵城，最上方的一批卡巴內便爬上了他們先前才通過的腳手架。

這吊車外圍圓形平臺四周護欄，跟著也探出了卡巴內的手，數量....不斷增加的數量再去數，在現場似乎也沒什么意義。

“怎么樣擋得住嗎？”莫路不太嫻熟的開著吊車，視線卻是在軌道上的障礙物與無名身上徘徊。

“這種程度....當然不是問題！”正努力平復呼吸的無名想也不想的一口咬定，只是那疲憊的語氣聽起來，卻讓人怎么也沒有辦法放心。

這也令莫路只能祈禱，她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厲害一些，不過.....

可或許真就是怕啥來啥，他心中才剛剛祈禱了一下，一名武士裝扮體格相當強健，身高超過兩米的卡巴內戰技者就一腳踢飛了無名的雙槍。

跟著還抓住了她踢來的腿，毫不憐香惜玉地將其從這平臺上丟了出去。

“啊....這下該怎么辦？”看著飛出平臺后，呈現出拋物線般落下的少女，莫路嘴角微抽的不知該作何評價。

而失去無名這肉盾的阻擊，卡巴內們倒是集體改變方向，就朝著這平臺中心的操作室走來。

畢竟這里也就只剩下，他這一塊鮮肉了。

“嗚~~！”

“啊啊~~！”

卡巴內們帶著怪異的低吟涌來，倒是完全沒有要奔跑的意思，已經吃定了他這和盤中餐似的。

這群尸來襲的場景，令他不自覺看向距離障礙物還有相當距離的甲鐵城。

估算了下甲鐵城沖到障礙物前的時間，再算了算卡巴內們抵達自己面前的時間，他立刻做出決定，松開不斷回饋有上翹力量的拉桿，直接打開門從這狹窄的控制室里沖出。

“——啊啊~！”

看著從中心高臺上跳出的人影，一眾卡巴內本能的仰起頭，伸手就想去抓住這美食。

可莫路卻是一腳踩在下方一只卡巴內的臉上，伴隨頸椎被折斷的清脆聲響借力一躍，就這么再次飛上半空，并縱身落入下方深井。

正常人跳入高度超過十五米，還沒有任何緩沖物踩在的礦坑，就是不死八成也得殘。

莫路自然也是個普通人，可在著落的半空中他仿佛跳水般旋轉著身體，在即將落地的剎那一刀揮出。

狂亂的風順著銳利的刀刃洶涌而出，筆直沒入下方才站穩的戰技者壯漢的頭顱。

——轟！！

莫路以半跪的姿態穩穩落地，下落的沖擊力與風相互抵消。

環形氣浪以刀刃為起點，卷起大量塵土朝著四周擴散出去，同時那戰技者被切成兩半尸體也跟著飛了出去。

可他都還沒來得及慶幸自己的安穩落地，整個城塞突然顫抖了一下，不遠處的中央鍋爐發出了不支的聲音，大量蒸汽從那巨大的建筑縫隙中外溢。

“看著架勢，不會的要.....”

或許是什么地方出現堵塞，壓力無法得到釋放的關系，在他心中警鐘大作之時.....

——轟隆！！！！！

中央鍋爐突然發生震耳欲聾的巨大爆炸，伴隨著的沖擊力可謂真正的地動山搖，又一次令整座城塞激烈搖晃起來。

礦坑四周的巖石，跟著就如山體滑坡般開始崩落。

“艸！！！”

想象中最糟糕，也是最想規避的情況就這么出現在他的面前，令他帶著想哭的沖動忍不住爆了口粗，同時立刻抓住邊上昏迷不醒的少女后腿，就這么如同拋擲鉛球般原地選擇一圈后，將其朝著不遠處的礦洞丟了出去。

而他自己也緊隨其后的沖出，在崩塌的巖石將要淹沒這礦坑之前，一溜煙鉆入礦洞之中。

也是在他沖入礦洞的下一刻，礦洞外的礦坑在轉眼間，便被周遭落石給徹底掩埋。

........................

昏暗的礦洞內。

被煙塵追上的莫路一時根本睜不開眼睛，閉上眼睛休息了好一會兒，才有機會睜眼觀察起四周。

由于是為了挖礦而挖掘出來的，這坑道雖然昏暗卻也鋪設著必要的管道，還有被激活的應急燈。

盡管應急燈的光線不太亮，可大致上也能讓人看清楚這封閉的幽暗礦道。

畢竟是地下礦道，四周自然是巖石和加固的些許金屬支撐物，來時的入口已經徹底被崩塌的巖石掩埋，而那給他丟進來的少女.....

“....這是被埋了一半嗎？下半身該不會壓扁了吧？唔——！還真拉不出來。”

試著將下半身都在巖石下的少女拉出，卻是拉出一點就給卡主的他停下動作，打量起她身上數塊比人還高大不少，怎么想都有幾噸重的巖石，一時之間也是沒轍。

無名臀部上的石頭最小，如果是大力士沒準能挪動，但這石頭上還卡著更大的石頭，也是這相對小的石頭不僅僅卡著無名，也壓著無名邊上的金屬管道，這才讓無名沒有真被石堆壓成肉泥。

盡管他有自信劈開無名上面的巖石，但萬一真劈開弄碎了，更上面的石頭怕是會跟著垮塌下來。

“劈開更上面的石頭，倒是有機會....不過這是不是有點太大了？”望著無名身上的石頭他忍不住開始犯愁，最后干脆就坐在無名身旁的金屬管道上，不自覺嘆了一口氣，搖頭自嘲：“....某種程度上這也算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吧？果然是報應吧？”

什么好處都沒撈到就給堵在這鬼地方，最想爭取的人也不知道廢沒廢，這比想象中最差還糟糕的處境，令他此刻除了嘆息也不知道該怎么樣....盡管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老是在算計得失。

不過這么多年過來一直也沒遇到過什么好事，處境也一直岌岌可危的他倒也很快冷靜下來，就這么拄著刀長長地呼了一口氣，打算休息會兒再去通道伸出看看情況先。

就這樣不知過去多久，在他體力差不多恢復準備起身之際，腳邊從吊機平臺上摔下就陷入昏迷的少女，倒是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并茫然打量著周遭，卻是好一會兒都沒能搞清狀況。

也是這個時候，無名聽到上方傳來了熟悉的聲音：“你終于醒了啊。”

“.....莫路？”她詫異的抬起頭，還想坐起身來卻終于注意到，自己被石頭壓在了下面：“這、這是.....”

“如你自己所見，你被壓住了呢。”

“....為什么你也在這？”

“當然是為了救你。”莫路一臉你這都什么白癡問題的表情。

可這也引來無名的不解：“為什么？”

“我們不是說好了要合作？而且我們是同伴吧？”

“你.......”無名傻眼的看著他，愣了好一會兒才詫異道：“難道是笨蛋嗎？”

“不，笨的是你吧？”

“....你想說都是因為我沒聽你的，一開始就借口緞帶才會這樣吧？”

“當然了！這不是廢話嗎？從一開始我就跟你說了那么多，你為什么要那么沖動？？”他彎下腰，拍西瓜似的伸手就在無名的臉上拍了拍：“讓你省點力不省，現在好了吧？只能躺這里，沒準都得在這度過余生了。”

“不要動我的臉！”無名氣憤的甩開他的手，抬起頭瞪著他：“說到底你也在這不是嗎？”

“為了救你，沒辦法。”

“哈？什么意思？是想把責任推倒我身上嗎？我又沒叫你....！”

“——閉嘴聽我說。”他伸手就捏住了無名的臉，強行打斷她的話，便在其忍不住都想咬人的時低頭注視著她的眼睛，認真道：“我們怎么說也是同伴，而且我也希望彌補過去的錯誤，所以這次....我肯定不會放棄你。”

“....我要怎么樣相信你？”

“現在我就在這里？這點還不夠嗎？”

“......”

無名一時沒了聲音，欲言又止的最后只是沉默的低下頭去。

這因城塞淪陷而被廢棄掉的礦洞，跟著便陷入了令人難耐的寂靜之中。

實際上莫路的話，一半是謊言，一半卻也是真的。

作為這些年來唯一一個，被他救過卻還活著的人，他還是希望無名能活下去。

而先前的情況....他就是放棄無名也很難逃走，因為他不能保證自己一只手維持吊車運作，另一只手還能保證自己在狹窄空間里不被那群卡巴內咬到。

接下去的選擇就簡單了，要么是去坑洞救無名，要么就是沖回甲鐵城——而他選擇的是前者。

這樣的選擇也令無名心里充滿了矛盾，好一會兒才冷靜下來，暫時將復雜的心情藏于心底，開始試著從石下爬出，卻....根本無法動彈。

無論如何嘗試、如何用力，身體都快給自己扯成兩半，身上的大石頭卻依舊紋絲未動，這讓無名是越掙扎越焦急，甚至都要給急哭了。

看著她越來越急躁的動作，坐邊上的莫路忍不住抬腿踢了踢她的肩膀：“放棄吧，你這樣是出不來的。”

“不用你管我....我會想辦法出來！”

“明明都快哭了還說這種話？你渾身上下也就嘴硬了吧？”

“才沒有！而且我才不想再被你救！”雙手按在地上的無名努力仰頭瞪著他，盡管眼眶里蓄著淚花卻倔強的不承認。

“叛逆期？”

“不是！”

“....明明我還覺得我們的關系好了一些，果然是我的錯覺嗎？還是說你真的要這樣在這自生自滅？”

“我都說了會想辦法自己離開！”

“這樣啊....那你努力，我會在邊上給你鼓掌加油。”

“——我果然討厭你！”這明顯就是在欺負人的話，令無名也給氣得攥緊了拳頭。

可他卻真鼓起掌來，催促道：“快點努力吧~你要是再不出來，待會兒甲鐵城真會以為我們死了，自己就先逃走了。”

“....我會想辦法的！別在邊上吵！”

“明明沒有辦法，老實向我求助怎么樣？”

“啰嗦！只有強者才能生存下去，弱者只有死路一條，我已經不是弱者！不依靠任何人都可以....嗚？！”

無名都還沒說完，莫路就一巴掌按在她的臉上，強行阻止了她的話繼續下去，并自顧自道：“明明現在都躺這了，我就是打你一巴掌，然后站起來，你卻連口水都不一定能吐到我身上，還說自己不弱？話說這個時候還強調狩方眾那洗腦的說詞？你是真沒救了還是怎么回事？稍微成熟一點，認清一下現實，有點自己的想法怎么樣？”

“....嗚.....”

本來就自知抵達絕境忍不住想哭，只是一直在逞強的無名，突然就給按著臉毫不留情的揭露，令內心早就被恐懼填滿她沒辦法和往日一樣反駁，只是內心的委屈和恐懼一同潰堤。

眼眶再一次被淚水溢滿，少女咬著唇瓣打開莫路的手，任由淚水劃過臉頰，卻還在淚汪汪的瞪著他，發出壓抑著哽咽的聲音：

“....不弱....我不弱！....你才是弱者！....欺負....欺負人的弱者！我討厭你....最討厭！絕對不會原諒你！”

在邊上看著趴在地上，如委屈孩童般發出哽咽的少女，莫路倒是在這個時候才突然想起——她好像還真就是個孩子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