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干被劃出的切口里流出了紫色的稠水，短劍拔出來黏連成絲，就算柳汜將劍朝后拉開，拔絲卻依舊沒有斷裂。

“怎么這么像李空雪家里的仿品夢池池水。”

柳汜掏出一塊手帕，煩燥地想要將短劍上的惡心玩意薅下去，地下卻忽然發出一聲嗡動，她只覺腳底震動了兩下，土地就開始簌簌朝下塌縮。

她趕緊朝后退了兩步，發現樹根和泥土之間裂開了一道空隙，仿佛張開的大嘴，落下的尸體直接滾入送了進去，樹干搖晃了兩下，地面又再次拱了回來，將坑填慢。

這一切不過發生在眨眼之間。

“所以這棵樹就是這樣反復來回吃人吐人？”

柳汜無語地看著玄鳥。

玄鳥在樹干前轉了一圈，重新飛回站到柳汜的肩頭：“這里是不是沒有那些野蠻人的線索，我們走吧？”

柳汜奇怪地看著它：

“確實沒有，樹上的尸體毫無信息，除了這棵樹平時的運作方式，我什么都沒看出來。但是我們似乎也沒別的地可以去吧？圣地有沒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難道以前就是一片普通的樹林？”

玄鳥想了想：“我之前還小，只能在爹娘旁邊活動，我們住在一塊高坡上，負責圣地的守衛工作，你要不要去那里看看？”

這不早說，柳汜點了點頭：“你找得到那地方嗎？”

玄鳥舉起翅膀：“剛才看了一圈，地形變化還挺大的，那高坡好像已經沒了，但是我會盡力去找的！”

玄鳥帶著柳汜走右亂晃，直到太陽就快從正上方斜下，午時快要結束，它才突然啾啾叫了一聲，在半空中急速扇起翅膀，找到了去往從前居所的路。

這里的樹樁密集了起來，地上幾乎沒有多少枯草，路途平坦，沒有半點高坡的樣子。

玄鳥興奮地飛在前面帶路，柳汜跟在后方，腳踩到了幾塊深黑色的小石頭，一碰就碎成了渣。

嚴忽然在她腦海里開口道：“我實在想不通，你到這里么久，怎么也不問問這鳥，這里究竟是什么人的圣地。“

柳汜怪笑一聲，也不回答嚴，直接叫住玄鳥，問道：“這片圣地屬于誰，你的爹娘為誰看守這里，你知道嗎？”

玄鳥疑惑地看了柳汜一眼，搖了搖腦袋，又向前飛去。

柳汜哼了一聲：“你看吧，我就是比你了解這小鳥吧，就知道問它，它肯定一問三不知呀。它那時候估計還小，什么都不懂。”

嚴冷笑了一聲，沒有再回話。

玄鳥越飛越高，柳汜也懶得使出【神影步】強行跟著，只是瞧著玄鳥左右亂竄，好像一只走空路的小狗，搜查著東西，不一會卻重新轉頭飛了回來，停在她的頭頂。

“怎么辦，這里的樹都被砍了，我找不到以前我們家住的那棵大樹了！”

玄鳥在半空轉了一圈身體，眺望著遠方。

柳汜忽然感到奇怪：“你們不是鳥嗎，怎么還需要住在高坡看人？”

玄鳥道：“圣地里還有其他守衛靈獸，一個高點可以幫助它們先發制人，攻擊打過來的敵人。”

你們這難道還是動物園嗎，竟然還養著其他的靈獸。也沒見高坡有用，幫助保護下圣地啊。

柳汜擺擺手，示意玄鳥不要亂飛，她再在這搜一搜。

地上的黑石頭越來越多，遠遠看去，仿佛一條黑色的小溪，有些石頭上竟然還印著幾串殘破的腳印。

嚴道：“這些腳印是石頭被火燒軟后留下的。這里應該來過善使火焰的方士，就和我一樣。”

柳汜甕聲甕氣道：“是的，我真的看不出這么明顯的事啊，還好你提醒了我啊。”

她拔出短劍，在玄鳥困惑害怕的眼神下，蹲伏下身體，再次使出【匿影訣】，小心翼翼地沿著腳印向前走去。

黑色的石頭“溪流”在前方匯集成了“湖泊”，一座小小的木屋安靜地坐落在一片黑色中間，凄涼而又荒僻。

木屋十分簡陋，似是臨時拼湊而成，墻壁漏風，木板間的空縫簡直可以伸進一只手。

玄鳥緊張焦慮，躲在柳汜背后：“小心！真的小心！我沒見過這小屋，說不定是那些野蠻人搭的，他們就住在里面！”

柳汜皺了皺眉，卻沒從木屋里感到生氣：“我怎么感覺木屋不像是住著活人的樣子。”

腳踩碎了木屋前的石頭，柳汜甚至節省體力，沒有繼續潛行，直接站起了身走上前，光明正大打開了木屋那幾乎不能說是門的大木板——

木屋里只有三具靠在一起的骷髏，手骨交疊，頭骨依偎。

“幾代人的努力，幾代人的血，現在，這個邪惡的地方終于要被我們給摧毀了！祖父，叔叔，母親，舅舅，大姐，一代接著一代，我們的血幾乎都快流干，是時侯嘗點回報了！”

“邪惡的巫神居住在地底，每一棵大樹樹干里似乎都藏著他的神魂，路過的人稍有不注意就會被大樹吞住，帶到地底，他禍害了多少人！我們殺了他的畜生仆人，在地上定點燒了好幾個洞，砍伐干凈了這里的樹，總算將他找到殺死！”

“只可惜，我們也耗盡了力量，火燒了起來，最后卻還剩下一棵樹，我們呆在這，卻不知道該怎么辦。”

骷髏沒有裝備穿著任何東西，只有其中一具骷髏手邊放著張絕筆紙條，上面字不多，還剩下最后一段話：

“這件事我沒有告訴師父，是我私自帶著二姐和大哥過來的，我們想要親手復仇，在這里蟄服了這么久，這是我們最好的機會。只有阿季知道這事，我害怕最后一棵樹里還殘留著巫神的殘魂，如果我死了，希望阿季能帶著門里其余人，把這邪地徹底摧毀。”

“…………”

柳汜讀完紙條，看了眼在一旁憤憤不平，啾啾亂叫的玄鳥：

“能不能冒昧地問一下，你說的‘野蠻人’入侵，到底發生在什么時候？”

玄鳥委屈地道：“就是60年前的事啊。我在林子里掙扎了一會，耽誤了一點時間，怎么了啊？”

“……………………”

風滲進過木屋的漏縫，吹到柳汜身上。她面色變了好幾次，最后只能笑笑：“沒什么。只是準備恭喜你，你已經成功把仇人熬死，復了仇啦！”

好個“一點”時間，竟然是60年前的事，難怪地形都發生了變化，整個事都透著一股詭異感。

玄鳥還沒明白過來什么意思，迷茫地在柳汜身邊轉了一圈。

柳汜嘆了聲氣，指著地上三具骷髏：“這就是殺死你爹娘的人，真是“野蠻人”啊，字寫得這么好，太野蠻了。他們是怎么摧毀的這里，你能具體和我說說嗎？”

“啊，這就是他們，他們死了？”

玄鳥直接愣住，完全沒聽清柳汜后半句話，想要難受落淚，忽然卻似想到了什么，哆嗦了一下：

“不對不對，他們若是死了，那還會不會有他們的朋友孩子，過來找我報仇？”

柳汜懷疑地看了玄鳥一眼，簡直不知道該怎么回答這只弱智小鳥：“人又不是你殺的，你甚至就連進攻當時發生了什么都形容不清楚，不知道你在擔心什么。”

這里的事似乎變成了一筆糊涂賬，但比起經過六十年還處于幼年期的玄鳥，柳汜還是更偏向于骷髏絕筆的說法。

“圣地”從前應該真的住著一個所謂的邪神，只不過信徒不是邪教徒，而是森林里的動物。

柳汜腦里頭次對于這里的神靈有了點概念，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對邪神的具體描述，只不過圣地的這個邪神似乎不是很厲害，被這么幾個人就弄死了，沒有多大參考價值。

“問題是，這三人是怎么把這邪神搞掉的呢，說是讓人將這里徹底推平，可又沒在紙條里教上方法。”

柳汜看著骷髏想著木屋和黑色石頭的畫面，盡力腦補起圣地出事時的畫面。

她蹲下身，想要碰一碰骷髏看看信息，外邊卻忽然傳來“簌簌”的聲音，石頭被踩碎，說話聲傳來。

有人在朝木屋走來。

柳汜不耐煩地嘆了一聲氣，不管三七二十一，還是先握上了骷髏的手：

【姓名】：鄒東

【等級】：1

【所屬】：太華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