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落寞
- 不凡的禮物
- 葉楓于
- 4420字
- 2025-08-13 16:39:59
蘇易軒和陳若云吃光了餐桌上徐夢來時帶的早餐,從他們一邊吃一邊熱切的交頭接耳中能看得出,他們的冷戰結束了。
徐夢一直待在房間里不出來,林浩不免擔心起來。本來他拽門的那個動作是為了防范她可能會對他的一些過激行為,是出于防御的本能,但其實就是多余的,徐夢根本就沒有想著要沖出來,反而把門從里面鎖上了。
林浩手里攥著蘇易軒的那把鑰匙,猶豫著到底要不要開門,時間已經不早了,說好了還要去沈不凡那里。
“真猜不出來究竟是犯下了什么樣的罪行,才能讓夢妃對你發這么大的脾氣。”
陳若云靠在椅背上仰著脖子對著天花板說,她的頭發還是亂的,臉也沒有洗,就等著看熱鬧了。
“你不說出來,我們真的沒有辦法幫你。”
連蘇易軒也這樣說,他的嘴角已經咧到了耳后根。
“我要是說出來,你可別后悔。”
林浩氣不打一處來,想著不久前還給他做通了思想工作,今天他卻轉過頭來看他林浩的笑話。
“說,你照直了說,我就不信了,你們兩口子的破事也能纏上我……?”
話音未落,門開了,徐夢的懷里抱著床單和毯子,她應該是想把這些東西拿到衛生間去洗,林浩下意識的歪過腦袋看了一眼床上,已經換上了新的床單,平平整整,煥然一新。
“給我吧。”
林浩的心頭一下子暖暖的,剛剛還在煎熬他的那股難為情被迎面而來的幸福感沖散,消失的無影無蹤。
“不要碰我。”
她本來平靜的臉上忽然表現出來的厭惡好像不是因為之前的事情,而是林浩剛剛說的這三個字招惹了她。
等著徐夢進了衛生間,蘇易軒這才湊上前來小聲的問道:
“你,尿床了?”
林浩有口難辯,只能苦笑著搖頭。
倘若真是尿床,興許還會好一點。
看著她洗完了床單又涼在了陽臺上,林浩全程一句話也不敢說,連與她的距離都不能靠的太近,否則勢必會遭到她側臉和冷眼的鄙視。
“阿云,今天你和我去。”
她在身上擦干了自己的雙手,對著沙發上正在和蘇易軒擠眉弄眼的陳若云說。以往這個時候,她用的都是林浩的毛巾。
“去哪?”
“去沈總家。”
“真的嗎?我沒聽錯吧?”
陳若云跳起來,興奮的不能自已。
“哎,哎,你們的事不要拐帶上我們家阿云好不好?”
蘇易軒試圖阻止。
“不嘛,我就要去。”
“也行,既然要去,就都去吧,反正我一個人在家也沒意思。”
蘇易軒說著也站起了身。
“就我和阿云兩個。”
徐夢冷冰冰的聲音像釘子掉在了鋼板上一樣,雖然很輕,但聽不出有一點商量的余地,而且這句明顯是說給在場的每一個人聽的,尤其是林浩。
“憑什么要聽你的?你算老幾?”
蘇易軒不服,還要繼續抗爭,但往往叫囂最厲害的那個總是會最先敗下陣來,在與這對閨蜜兇狠的視線一番碰撞過后,他看了看一直沒有任何表示的林浩,只能再度坐回到沙發上。
“等我,我換衣服。”
陳若云歡天喜地的去了里間。
“我……,我不用去嗎?”
林浩說著,向她靠近了兩步,而他這個動作換來的是她向后退卻了兩步,就是那種反感的、厭惡的退卻。
“離我遠點。”
她說。
這樣的決絕和不顧及他的顏面,讓他生氣了,林浩注意到了蘇易軒飄過來的怪異的目光,也理解了古人常說的那句話,‘士可殺不可辱’的意思,再齷齪的人也是有底線的。
愛咋咋滴吧!林浩把頭扭向了一邊。
“浩子,你要是再不告訴我你到底做了什么,我們這朋友可就沒法處了。”
等她們剛剛出了門,蘇易軒便用著像要攤牌一樣的口氣質問起了林浩。
沒有辦法,只好實話實說,就算失去了所有、失去了一切,自己做過的事情也是要承認的。
“就這點事?”
蘇易軒不以為然的口氣讓林浩的心情寬慰了好多,不過,他馬上又是一連串毫無準則的見地。
“也不好說,你們家這位,脾性有點摸不透。”
“但她為什么,剛才還要給你洗床單呢?”
“唉呀,不是什么好兆頭啊!”
林浩的心情隨著蘇易軒的東一榔頭西一棒槌而跌宕起伏著。
“走,去砍人,想的再多屁用也沒有。”
一番胡亂的猜測過后,蘇易軒不耐煩的站起身,他說的砍人就是上網,林浩同意了,他也早就頭痛欲裂了。
因為身份證在徐夢那里,所以只能去了黑網吧,隨便找了一個私服,重新建了一個小號,和蘇易軒一起專門追殺那些還沒有入會的落單玩家,久違的界面,久違的操作,仿佛又回到了從前。
這個世界上不只有女人,還有兄弟。
收藏林浩的身份證,也算得上是徐夢的一個嗜好了,而她自己的卻從不給林浩看,哪怕就是一眼也不行,她說,照的太難看,和她根本就不像是同一個人。為此,林浩到現在還不清楚她老家的確切地址。
不知不覺就到了晚上,蘇易軒終于狠下決心起身離開,不是因為不斷響起的手機,而是已經餓的咕咕叫的肚子。
“給她點顏色看看,要不然她不知道自己姓啥,你也學著點。”
在一家陌生的炒粉店里坐定以后,蘇易軒朝林浩揚了揚手機,然后把它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看著它在桌面上輕微的擺幅,死活不接。林浩也偷偷看了看自己的手機,沒有任何被關切過的跡象。
路過那家燒烤店時,仍舊打包了一大份烤串,蘇易軒的口袋在他爭著付了網費之后就差不多干凈了,所以是林浩付的錢。
不管陳若云把他們家的錢包看的有多么緊,但每個月的房租從不會牽扯上林浩,從這一點上來看,其實人家兩口子在大事上都是蘇易軒在拿主意。林浩也掂量了一下自己的處境,能不能做到像蘇易軒那樣,從今往后,大事上聽他的,小事上聽徐夢的,下個月的十號就是他和徐夢在一起后的第一次發薪日……。
不過,現在不是考慮這件事的時機,回去以后,徐夢會怎么對他,還都很難說。
只有陳若云一個人在,從她的表情上來看,本來是要對蘇易軒發脾氣的,但看到烤串之后好像一下子忘記了自己要說什么。林浩打開了自己的房間門,確定了徐夢不在。
“夢妃回宿舍了,她要我告訴你一聲,要是見到沈總,就說你感冒了。”
“嗯?”
林浩的腦子快速的轉了一圈,大概明白了陳若云話里的意思。
“嗨,我說老蘇,你覺不覺得這個沙發好丑,還有餐桌,是不是應該擺到這里?”
她又對著蘇易軒說,指了指電視機的位置。
“那電視放哪?”
“扔掉,噢,不,你明天就去找收廢品的,把電視賣掉,還有沙發,怎么看怎么不順眼,剛才為什么不接電話?就想和你說這件事來的。”
“那你以后不追劇了?”
“不了,以后我只看書,還有,這里的墻面都要留出來,還需要一張超大的桌子用來放廚房的家伙什兒。”
陳若云一邊嚼著烤串一邊指手畫腳,儼然一副家庭主婦的樣子。
打擾了人家兩口子的生活這么久,林浩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有一種寄人籬下的感覺。在這一刻,他更有了另一個想法,他希望有一天,徐夢也會像陳若云現在這樣對他指手畫腳,那么他一定會按照她的吩咐通盤接受,而不是蘇易軒這樣一副無所適從的態度。
除了保管他的身份證和不附帶密碼的銀行卡,徐夢從沒有對他有過其它的要求和索取,每天一下班,她都會過來與他在這么一個小小的房間里纏綿一小會兒,她會把為他洗衣疊被當成一件趣事來做。她不喜歡逛街,也不喜歡亂買東西,她說既然自己沒有能力掙很多的錢,就要學會盡量的不花錢,說錢要用在刀刃上。她還說過,人是很渺小的動物,能吃飽穿暖和無病無災就是最大的福氣了。她唯一的所求就是想在他的懷里笑的肚子疼……。
林浩的眼睛不知不覺的濕了,他默默地回到自己的房間,關上了門,靜靜地站在門后,仰著脖子,閉上眼睛,試圖憑感官最大程度的去捕捉徐夢在這里遺留下來的氣息。才半天的工夫不見,就開始想念起她了,好想好想……。
他給徐夢發去了一條短信,問她的生日是哪一天,但沒有等到答復。以前,他一問起這個問題,她就會說:“到了,自然會告訴你”。
第二天,沈不凡居然來到了他的辦公室。
門是開著的,林浩正躺在椅子里仔細的盯著圖紙上一個他怎么也想不起來的焊接符號,聽到有人在敲門,慌忙把圖紙從臉上挪開,看到沈不凡正站在門口,他穿的是一身正裝,戴了一頂紅色的安全帽,帽冠快要碰到了門楣。林浩趕緊把兩條腿從桌上放下來,站起身,一臉的不知所措。
“喜兒讓我一定要過來問問你,感冒的嚴不嚴重。”
他的笑意很濃,想讓林浩體會到他用這句話里一絲輕微的幽默代替了前兩次見面時那種客套的寒暄,這是他們關系更進一步的體現。
“額……,差不多快要好了,咳,咳,咳。”
林浩假裝咳了幾聲。
“怎么?你對圖紙很感興趣么?”
他走上前來,摘下帽子放到桌上,看了一眼上面散亂的圖紙,又看了看左邊的幾個架子。
“額……,還行,但有很多不懂的地方。”
嘴上雖然這么說,但心里卻是另一個聲音:能不感興趣么,這里就只有圖紙。
沈不凡走到窗前,對著外面那片繁忙的景象,臉上升起由衷的感慨。
“整個歐洲在一百多年以前就已經這樣了,而我們的國家才剛剛起步,肩負著祖輩們的期望,我們終其一生也只能完成其中的一小部分,剩下的,就只能交給下一代了,但只要這樣的傳承不斷,祖國的興旺便指日可待。”
他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像巨石投入江面,頃刻間就激起了林浩體內沸騰的熱血。
“在我留學期間,我們實驗室的黑板上有一句永遠不會被擦掉的標語,我把它送給你,Theory is important, Practice is more important, But the most important thing is to combine theory and practice,”
“意思就是:理論很重要,實踐更重要,但最重要的是把理論和實踐結合起來。”
“噢!”
“我聽耿經理說,上一個星期,你整日都泡在辦公室?”
“額……。”
“你應該去下面的現場走走,見識一下各種各樣的生產設備和生產工序,只有這樣,你才能親自摸索到最靠近成功的經驗和技巧,無論你從事何種職業,最離不開你的就是經驗二字。”
“……。”
“我最崇拜的就是二十世紀發明電腦的人,把硬件和軟件完美的結合,就像空間和時間構成的這個宇宙,是大同小異的道理。”
他一邊說,一邊看著桌上的顯示器,然后彎下腰,移動了幾下鼠標。
“一款有用的軟件都沒有,你居然還能在這種地方呆的下去。”
林浩摸了摸后腦勺,不知如何應對他這句似有似無的調侃。
“哪天抽空去我那里一趟,我有東西給你。”
“嗯,好。”
“還有,喜兒很想再見到你。”
“嗯,知道了。”
“話,我帶到了,回去對她也算有個交代了。”
他笑著說完這一句,準備轉身離開了,出門前,他刻意補充了一句:
“今天來,就是為了這個事情。”
然后,整個上午,林浩的辦公室人來人往,有噓寒問暖的、有幫他重新布置辦公室的,倉促之間,林浩竟沒能記住幾個,他的腦袋已被攪成了一團漿糊。
晚上,徐夢沒有來。
客廳變了樣,變的和沈不凡家里如出一轍。飯桌上,林浩忍耐了很久,還是跟陳若云開口了。
“夢妃這個星期都不會來了,她明天就要出差了。”
“出差?去哪里?”
“我怎么知道去哪里。”
林浩的腦子又開始亂作了一團,一個星期,第一次強烈的感覺到這個時間單位有點看不到盡頭的漫長。
蘇易軒一個勁的吹噓著今天他是如何利用自己的職位便利把公司倉庫里的這張辦公桌搬回家的,它現在就擺在原來餐桌所在的位置,上面已經堆滿了東西。林浩根本就沒有心思聽他說這些,草草地吃了幾口便出門了。
太陽有電的西北角還是那樣靜悄悄的,路燈灑下的橘黃點點片片,落在已經湮沒了她足跡的草叢里,像寒冬里的殘陽,斑斕而又凄涼。晚風拂起仲秋離去前的落寞,一股腦兒的送進林浩的心底,讓他覺得一股透入骨髓的虛弱,扶著手感粗糙的鋼筋門條,也沒了那一天的溫熱,林浩估摸著距離,不會超過一,兩根的誤差,那天,就是在這樣極其狹窄,又極其合適的間隔里,他嘗到了世上最美的味道。
這一夜,林浩失眠了,被她帶走了靈魂的身體,孤單的再也無法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