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雯麗懷孕的第四個月起,陸念尤察覺到經常回家不見蘇嘉誠。
按陸雯麗對她說的是:“你誠叔叔最近忙著出差。”
陸念尤當然也不在意蘇嘉誠工作的事,也就沒當一回事。
直到有一天晚上,她聽到陸雯麗關在洗手間里打電話,聽起來像是和人在吵架。
那洗手間的門板很薄,陸雯麗又因為氣極而提高了聲調。
所以陸念尤即便不想偷聽,也難免聽清了她的話語。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最近都在外面干什么,我想多了?那你最近鬼鬼祟祟的跟人發消息,還三天兩頭不著家的,這也是我想多了......”
后面的陸念尤沒有再聽下去,轉身心事重重的回了房間。
她也不是不懂,電話那頭的人無需質疑就是蘇嘉誠,而陸雯麗話里的意思就是他最近甚少在家,不是忙工作,而是出軌了。
即便陸雯麗沒有證據。
比起陸雯麗怒氣沖天,陸念尤卻對此頗有些喜聞樂見的,她依舊不習慣住在這兒,那住了兩年的房間,她始終不適應。
每當躺在那張床上,她的腦海里就會浮現那天看見的蘇荀穿著制服在車行工作的畫面。
若是...若是陸雯麗能就此跟蘇嘉誠離婚,帶她離開,這對她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第二天陸念尤放學回家,就看見兩日不見的蘇嘉誠已在家里,而且和陸雯麗倆人有說有笑,好不甜蜜。
陸念尤看的是心情復雜。
好像昨夜在洗手間外邊聽到的那些,都是她的幻聽般。
“你誠叔叔給你帶了禮物,你要不要看看?”陸雯麗朝她房間的方向揚了揚下巴,臉上笑容抑制不住。
看著她那奇怪的笑容,陸念尤抱著猶疑的心情回到房間,就見她的床上放著一個四四方方的白色盒子。
她走前一看,竟是一部手機。
她的心情自然高興的不得了,據她所知,學校里幾乎沒有人擁有自己的手機。
她坐在床沿邊擺弄著手機,陸雯麗走了進來。
“怎么樣?喜不喜歡?”
陸念尤不置可否,只是臉上的笑容亦如先前陸雯麗那樣,難以抑制。
“行了,晚點再弄吧,先出來吃飯。”
陸念尤只能依依不舍的放下手機,跟著陸雯麗來到客廳,在看到蘇嘉誠的時候,她仍是乖巧的跟人道了聲謝。
飯桌上,陸雯麗和蘇嘉誠像是什么都沒發生一般,一如往常那般恩愛。
陸念尤后來才知道,原來有些底線,可以用錢來拉低的。
就算蘇嘉誠真的出軌了,可只要他給足陸雯麗錢并表示不再犯,陸雯麗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這樣的日子沒有多久,蘇嘉誠又再次‘出差’。
陸雯麗這次表現的很平靜,起碼陸念尤沒再聽到她打電話跟蘇嘉誠爭吵。
直到有一天深夜,陸念尤從睡夢中被陸雯麗叫醒,她一睜眼,就看見她臉上凝重的神色。
“快起來,跟我去一趟醫院。”
陸念尤揉了揉眼睛沒有動彈,迷迷糊糊的問道:“怎么了?幾點了這都...”
“你誠叔叔出車禍了,現在在醫院,你跟我一塊過去。”
這一消息將陸念尤睡得昏昏沉沉的腦子砸了個清醒。
她渾渾噩噩的換好衣服,跟著陸雯麗打了輛黑車來到縣中心最大的醫院。
她們在搶救室外的走廊上等候著。
陸雯麗雙手扶著已經六個月的孕肚,神色平淡。
陸念尤差些想問她,為什么她好似不著急也不擔心的樣子?
可她終究什么也沒問,安靜的陪著陸雯麗坐在長椅上等待。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外面天色都發白,醫生才從手術室出來,對她們說,他們已經盡力了。
陸念尤當即又驚又怕,下意識靠近陸雯麗身邊挽住她的胳膊。
陸雯麗亦是愣了一會,隨即就反手扶著她的胳膊,用了些力氣,淚水也嘩嘩直落。
她捂著嘴踉蹌兩步,嚇得陸念尤趕忙用了點力氣頂住她。
“怎么會這樣...阿誠...阿誠...”
陸念尤不知道那天是怎么過來的,她內心沉重又空蕩,好似忘記了什么重要的東西。
但始終想不起來。
陸雯麗給她請了假,幫忙操持蘇嘉誠的葬禮。
有一天,她陪她整理蘇嘉誠遺物時,她聽見陸雯麗冷冷的聲音說道:“何必呢,為了個去見那個女人,丟了性命。”
陸念尤再一次震驚不已,原來蘇嘉誠是去見別的女人路上出的車禍。
難怪陸雯麗面對蘇嘉誠的死表現的那么平靜又冷淡。
過了幾天,她心情復雜的站在蘇嘉誠的葬禮上,看著來往的陌生親友,那都是蘇嘉誠的人,她一個也不認識。
而陸雯麗在扮演一位剛剛失去丈夫的傷心痛苦的妻子,哭的聲淚俱下,任憑旁人如何勸導,她都無法停止。
這場景在陸念尤看來,像個詼諧的默劇。
她安靜的陪在陸雯麗身側,目光掠過來賓,直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她眼里。
她才知道她忘了什么。
蘇荀。
蘇嘉誠的親生兒子。
陸雯麗竟然沒有通知他?
陸念尤詫異的目光轉向身旁的陸雯麗,卻見她也看見了緩緩走進來的蘇荀,朝他招了招手。
“阿荀,你終于來了,你父親...嗚嗚,你還沒見他最后一面吧,他就在里面...”
陸雯麗哭的不能自已,旁人直勸她別傷到了身子,畢竟肚子里還有蘇嘉誠的遺腹子。
陸念尤什么也聽不清,也看不進眼里,她目光直直的盯著蘇荀,看著他像個沒有情緒的木偶一般,直接越過他們,走進了放置著蘇嘉誠棺材的室內。
所有人都圍在陸雯麗身邊,沒有人去理會那個從此在這世上再沒有父母的孩子。
陸念尤鬼使神差的抬步,跟著走了進去。
蘇荀就站在黑沉沉的棺材旁,那雙好看深邃的眼里此時一潭死水般,怔怔的望著里邊。
陸念尤走過去,想要張嘴安慰,卻不知從何說起。
于是她僅是沉默的陪在他身邊,也算是一種無聲的安慰。
過了不知多久,蘇荀才終于回過神來,轉身看向她。
“你母親呢?”
沒想到他第一句話就是問陸雯麗,陸念尤呆滯了一秒,才沙啞著聲音回道:“就在外面,你剛剛沒看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