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口蛋糕融化在舌尖的瞬間，我幾乎落下淚來。蜂蜜的甜香混合著某種我無法辨識的香料，在口腔中綻放出令人心顫的溫暖。這味道像是被陽光曬透的麥田，又像是童年時祖母廚房里飄散的肉桂香氣。

“好吃嗎？“愛麗絲歪著頭看我，銀色的長發從肩頭滑落，在燭光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

我放下叉子，瓷盤與木質桌面相碰發出清脆的聲響。“這是我吃過最美味的蛋糕。“我聽見自己的聲音有些哽咽，“你是個好女人，愛麗絲。“

她突然笑了，笑聲如同林間溪流般清澈。“好女人？“她重復著這個詞，手指輕輕敲打著自己裸露的鎖骨，“多少年沒人這么叫我了。“

窗外，滿月已經升起，將湖面染成水銀般的顏色。我是在三天前發現這座湖邊小屋的。當時我正在為我的新小說尋找一處安靜的寫作地點，迷路時偶然發現了這條掩映在楓樹叢中的小路。小屋看起來像是被時間遺忘的角落，藤蔓爬滿石墻，煙囪里卻飄出裊裊炊煙。

愛麗絲就是在那時出現的，手里捧著一籃剛采摘的藍莓，裙擺上沾著泥土和草葉。她沒有問我為何闖入她的領地，只是微笑著邀請我共進晚餐。

現在，晚餐已經結束，燭光在她臉上投下搖曳的陰影。她突然站起身，手指搭在連衣裙的紐扣上。

“太熱了。“她說，然后毫無預兆地解開了第一顆紐扣。

我僵在椅子上，看著她的衣物一件件滑落在地。月光從窗戶斜射進來，勾勒出她纖細卻有力的身體輪廓。她的皮膚在月光下呈現出一種奇異的珍珠白色，仿佛本身就會發光。

“你要一起嗎？“她回頭問我，眼睛在黑暗中閃爍著貓科動物般的微光。

不等我回答，她已經推開木門跑了出去，赤腳踏過門廊的木板，發出咚咚的響聲。我追到門口時，正好看見她躍入湖中的身影，水花在月光下如同碎鉆般四散飛濺。

“老天...“我喃喃自語，手指不自覺地抓緊了門框。夜風帶著松針和湖水的氣息拂過我的臉頰。遠處的湖面上，愛麗絲的頭顱浮出水面，濕發貼在臉側，她朝我招手。

“水很溫暖！“她的聲音穿過夜色傳來。

我深吸一口氣，開始解自己的襯衫紐扣。理智告訴我這太瘋狂了——在一個陌生女子的家中，深夜跟隨她裸身跳入湖中。但某種更原始的東西驅使我繼續動作。我的手指微微發抖，不是因為寒冷，而是因為一種難以名狀的期待。

當我的腳趾觸到湖水時，確實如她所說，水是溫暖的，幾乎像體溫一樣。我慢慢走入水中，感受到湖水逐漸漫過小腿、大腿、腰部。愛麗絲在不遠處游動，像一條銀色的魚，時而潛入水下，時而又浮出水面換氣。

“你游得真好。“我說，聲音在空曠的湖面上顯得格外清晰。

她突然朝我游來，水波在她身前分開。在距離我只有一臂之遙時，她停了下來，仰面漂浮在水面上。月光灑在她的身體上，水珠在她平坦的小腹上閃閃發光。

“我屬于這里。“她說，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就像魚屬于水，鳥屬于天空。“

我情不自禁地向她靠近，水的阻力讓每個動作都變得緩慢而充滿儀式感。當我們之間的距離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時，她突然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腕。

“你的手在發抖。“她指出這一點，拇指輕輕摩挲著我的脈搏點。

“因為冷。“我撒謊道。

她笑了，知道我在說謊。然后毫無預兆地，她貼了上來，身體與我相觸的瞬間，我幾乎忘記了呼吸。她的皮膚比湖水更溫暖，帶著生命的熱度。我的手臂自動環住了她的腰，感受到她背部肌肉在水下的微妙運動。

“你知道嗎，“她的嘴唇貼近我的耳朵，呼出的氣息讓我的耳廓發燙，“有時候我覺得自己上輩子是條美人魚。“

“那我現在抱著的是幻象嗎？“我問，手指不自覺地在她脊椎的凹陷處游走，“天亮就會消失的那種？“

她沒有回答，而是突然潛入水中。我感覺到她的雙手順著我的大腿向上滑動，然后是我的腹部、胸膛。當她再次浮出水面時，我們之間的距離已經近到無法更近。她的睫毛上掛著水珠，在月光下像細小的鉆石。

“你覺得呢？“她反問，嘴唇幾乎貼上我的，“我看起來像幻象嗎？“

我回答她的方式是吻她。當我們的嘴唇相觸時，湖水在我們周圍輕輕蕩漾，仿佛整個世界都在為這個吻而屏息。她的嘴唇有蜂蜜和檸檬的味道，想必是晚餐時喝的茶留下的余味。我加深了這個吻，感受到她在我懷中輕微的戰栗。

不知過了多久，我們分開時，月亮已經移動到了湖的另一側。愛麗絲的銀發濕漉漉地貼在背上，她的眼睛比任何時候都更加明亮。

“我們該回去了。“她說，但她的手指仍然纏繞著我的。

回到小屋的過程像一場夢。我們濕漉漉地踏上木質臺階，水滴從我們身上落下，在月光下形成小小的銀河。愛麗絲找出兩條毛巾，扔給我一條。我們沉默地擦干身體，偶爾交換一個眼神，卻都不說話。

當我用毛巾擦拭頭發時，突然感到一陣刺痛。“嘶——“我倒吸一口冷氣。

“怎么了？“愛麗絲立刻湊過來。

“沒什么，可能是被樹枝劃到了。“我指了指右肩胛骨處的一道細小傷口。

她讓我轉過身，手指輕輕觸碰傷口周圍的皮膚。“別動。“她命令道，然后我聽見她翻找東西的聲音。

片刻后，我感受到某種清涼的膏體被涂抹在傷口上。“這是什么？“我問，聞到了一股草藥的味道。

“自制的藥膏，能防止感染。“她的手指在我的背部畫著圈，讓藥膏均勻分布，“我收集了湖邊的十幾種草藥做的。“

“你懂醫術？“

“只是些古老的常識。“她的聲音突然變得遙遠，“森林教會我的。“

我轉過身，發現她正凝視著窗外。月光勾勒出她側臉的輪廓，給她鍍上一層銀邊。在那一刻，她看起來確實不像凡人，而像是從古老傳說中走出的精靈。

“愛麗絲，“我輕聲叫她的名字，“你是誰？“

她回過頭，嘴角勾起神秘的微笑。“只是一個會做蛋糕的女人。“她說，手指輕輕拂過我的臉頰，“而你稱我為好女人，記得嗎？“

我抓住她的手，感受到她掌心的紋路。“不止如此。“我堅持道。

她抽回手，走向壁爐，往火里添了幾根木柴。“夜深了，“她背對著我說，“你應該休息了。樓上有間客房。“

我知道今晚不會再得到更多答案。上樓前，我回頭看了一眼。愛麗絲站在窗前，月光將她的身影投射在地板上，拉得很長很長，幾乎延伸到我的腳邊。

客房簡單但整潔，床單散發著陽光和薰衣草的味道。我躺下時，聽到樓下傳來輕柔的哼唱聲，是某種我沒有聽過的旋律，古老而憂傷。

窗外，湖面在月光下閃爍著細碎的光芒。我閉上眼睛，卻依然能看見愛麗絲躍入水中的身影，像一道銀色的閃電劃破夜空。

明天，我對自己說，明天我會找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