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茗在去往妖怪山的時候回憶了這段時間的捉妖歷程，她沒有想到自己當初孑然一身得來，最后依舊只有自己一個人孤身而去。

能陪著自己的只有那一把骨扇。

等她到妖怪山的時候，發現那破廟早已經荒草叢生，洛茗看著眼前已經長滿雜草的破廟，心里微微嘆了口氣。

時間都已經過去這么久了，這廟變成如今這樣也并不稀奇，她緩緩朝前走了幾步，手撫摸著雜草下的木板。

看著這場面心里還有點恍惚，一別多年，沒想到再次回來時會變成如今這般模樣，時間總是不留情的東西。

等自己將這把骨扇歸還給山主的時候，想必對方也會將留著自己身上的半副妖元給拿回去。

到了那時，或許自己會變成垂垂老矣的模樣，而終老在這空無一人的荒山上也說不定。

不過這樣也好，她已經在這世間待上太久太久了，無盡的壽命讓她覺得這時間都好似變得格外漫長一般。

也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身后傳來一陣腳步聲，布料劃過半人高的草葉上發出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

洛茗回頭瞧去，就看見正朝自己走來的山主，她穿著一件白衫，手拿著一把紙傘，在瞧見洛茗的時候眼里的神色倒是閃爍了下。

洛茗瞧見這妖怪山山主的模樣倒是和初見時一樣，雖然她剛剛神色一變時的模樣很快，但自己還是瞧了個清楚。

經過這么多事情下來，自己也大概明白了，山主用師傅來威脅自己幫她收妖，其中的真正目的都是為了幫沈宴。

不過也對，他們本來就是同族，互相幫助來利用自己這個凡人也說得過去。

反正自己打小家人就去世了，當初要不是師傅帶著自己，或許她根本就不會活這么久。

也罷，在這世間收妖的時間過得久了，發現就算擁有永恒的生命也不是什么好事，看著身邊人一個個死去，最后還是重新歸于孤獨的感覺，經歷過一次就夠了。

“你當初說要我幫你收妖，我現在也已經收完了，做為交換，我師傅呢？”洛茗站起身看著山主，假裝沒有發現對方的那一絲異樣，臉上掛著笑，將懷里的骨扇取出朝她的方向晃了晃。

白杳杳自覺剛才自己的表情有點明顯，但看洛茗的表情似乎是沒有發現的樣子，當初沈宴痛失所愛的模樣過于自暴自棄，自己也是看不下去了才和他說了這件事。

但也只有她自己明白，白杳杳幫助沈宴其實也是為了自己。

本以為等妖都收回之后沈宴也會將自己所愛給召喚回來，可沒想到對方居然還是洛茗，且就這么來尋自己要履行當初定下的約定。

她握著骨傘的手緊了緊，自己當初好不容易才再次找到明硯的轉世，本以為沈宴會處理好這小姑娘，而明硯也會和自己在這山頭一起待著，沒想到沈宴居然一如既往得不靠譜。

洛茗看著眼前人沉默的樣子，雖然面上沒有絲毫表情流露，但她牢牢握著骨傘的手倒是暴露出她此刻的猶豫。

“山主和我師傅應當有故事吧？”洛茗笑盈盈得拍了拍石塊上的灰，坐在上頭撐著下巴看著山主那猶豫的模樣，開口就直入主題。

白杳杳聽到這話的時候倒是恍惚了下，看著眼前的小姑娘，她外出呆了那么久，倒是知道的事情還挺多。

但她對此不能說太多，說得越多露出的漏洞便越多，白杳杳沒有說話，只是看著洛茗的表情看起來并沒有那么友好的樣子。

洛茗看著山主那好看的眸子瞇起，里頭還帶著幾分凌厲的神色，看起來就是不好惹的樣子。

但洛茗可不怕，她臉上依舊保持著微笑，“山主不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我，我畢竟在山下和妖相處了這么久，關于你的傳言，我還是有聽過一些的。”

洛茗說著便歪了歪腦袋看著白杳杳，看起來倒是一副天真無邪的模樣，“山主早年間喜歡的人，想來就是我師傅的前世吧。”

白杳杳沒有回答，依舊保持著一張冰山臉瞧著洛茗，洛茗也猜到對方不會回答，對這個問題也沒有再執著得問下去。

她突然覺得有一陣疲憊，揉了揉眉心低聲道：“師傅既然安全了，那我也放心了，只是我有一事想讓山主答應我。”

洛茗跳下石塊走到她的面前，將手里的骨扇遞到山主的面前，平常都是一副笑瞇瞇的模樣倒是消失了，她木著一張臉看著對方。

現在的洛茗已經沒有力氣再保持笑面虎的模樣了，她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累過。

白杳杳看著她的表情，頓了下后將她手里的折扇給接過，長睫微微低垂了下，這骨扇倒是和當初自己給出的樣子差不多，看來對方將其保護得很好。

“什么事？”經過長時間的沉默之后，白杳杳頭一回肯開口說話，語氣冷冷的，好似前年不化的寒冰一般。

洛茗抬眼瞧向山上的方向，那里有當初拉上自己一把的師傅，在她走投無路的時候，是他給了自己歸所。

“替我照顧好師傅，還有。”她頓了下，回過頭看著山主的方向，低聲道：“將你當初放在我身上的妖元取走吧，停滯的時間對我來說是一種負擔，我已經活得夠久了，無盡的時間對于我來說沒有絲毫意義。”

洛茗說得很慢，而在她的眼里白杳杳也瞧出了一絲疲倦，雖然她不知道對方那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什么會變成這樣，但既然這是她的要求那自己也只好滿足了。

“若我將妖元取回，那依你如今的年紀那會是垂垂老矣，而且壽命也不多，頂多只有一炷香的時間。”白杳杳伸手輕輕點在洛茗的額頭上，指尖凝聚出光點，而她的額頭里則慢慢悠悠得出來一顆小小的白珠。

等將妖元取出之后，白杳杳看著洛茗的臉道：“但我知曉女子向來最是重視容貌，我施法讓你的面容依舊保持如今模樣，我已經將妖元取回，你現在只有一炷香的時間。”

洛茗能明顯感覺到妖元被取出后自己的身體猛的沉重了許多，她朝白杳杳的方向笑了笑，“足夠了……”

說完后便緩緩走到那已經被雜草掩蓋住的破廟中，伸手將半人高的雜草撫開，她就在廟內，靠在窗下瞧了眼外頭的細碎的光，緩緩閉上了眼。

她做了一個夢，一個好長好長的夢，夢里有在哈哈城內與沈宴一起看過的煙火，也有和那些妖怪一起度過的往事。

這些過往在她的腦海里不斷回想，等到最后的時候，洛茗的腦海里只剩下了自己兒時家人還在時的場景。

那本該是極好的一段時光……

在這場回憶的終焉，洛茗的心口慢慢停止了起伏。

而在廟外的白杳杳就這么站著原地，久久得，才回過頭緩緩往來時路走去。

白杳杳也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究竟是不是錯的，但她知曉，熙昭的故事，自此之后便落下了帷幕。

這故事源于熙昭，也將終于熙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