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擋在我面前的人,都會被我解決掉。”
他走到白狐身邊,一腳踩上了他雪白的皮毛,碾出一個又一個的臟腳印。
“比如你,比如你父親。”
歐陽賢笑得十分放肆,手里的動作卻是一刻都沒有停下,結印已經大到能夠蓋住整個大殿了。
在最后一刻,阮軟終于鉆了進來。
祁揚趴在原地沒有動彈,藍紫色的眼睛幽幽地看著面前得意忘形的歐陽賢。
歐陽賢滿意地笑笑,抬手將手里已經準備好的結印往祁揚身上砸下。
那一瞬間,祁揚也忽然從地上跳起,直接朝著歐陽賢腹部攻去。
就是現在。
距離最近,攻擊成功的概率最大。
遠遠地,阮軟只能看到兩道晃眼的光束相撞,隨后是滿面的灰塵……
“不要!”
然而卻是什么都阻止不了。
阮軟被強大的氣流阻擋住往前的步子,生生地頓在了原地。
結印之外,巫瑤抱著小殿下終于找到了游走在場內的應凌和江舟,三人都抬手擋著前方傳來的氣流。
應凌和江舟身上都負了傷,看著巫瑤手中的孩子的時候還有些懵逼。
“巫瑤院長,這孩子是……”
巫瑤將孩子抱的緊了些,抿了抿唇,有些擔憂地看向了結印中的一片混亂,“這是師妹的孩子。”
阮軟小師妹的……
忽然間,結印中發出一道小小的悶聲,爆炸似的,三人一愣,又都震驚地往后退。
不多時,結印里面漸漸平靜下來,結印悄然消失。
一大片場地上,不知道什么時候,只留下了兩個人。
巫瑤等人終于看清了場地上的情況:阮軟小師妹,是跪在地上的。
應凌和江舟兩人也是微微皺眉,視線落在阮軟身邊的一只白狐身上……
白狐身前已經被鮮血染紅。
“哈哈哈哈哈……”
突兀的笑聲傳來,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歐陽賢手里拖著一顆血淋淋的心臟,嘴角的笑十分猖狂得意,“魔王祁揚啊,你最后還是落在了我的手里。”
這可不是區區一顆心臟的事情,這可是魔王的心臟,是他親手打造出來的魔族的心臟!
他如今,只需要注入最后一股強大的魔力進入體內,他就能永生了!
他會成為他最成功的實驗體!
如今,這強大的魔力來源,正是祁揚的心臟。
天色昏暗得不行。
白狐被阮軟輕輕地放在一邊,她慢慢地站起來,微微抬了抬手。
“噌”地一下,一把劍滑到了阮軟手中,劍身微微顫抖了一下。
魔氣肆意得狠。
歐陽賢愣住,不禁抬眼看著前方,看到了魔劍上善。
阮軟漫不經心地抬眼,視線落在歐陽賢手中的心臟上,笑了一聲。
“真是不小心啊,連心都被人拿走了。”
上善顫抖得厲害,看得出來,十分興奮。
“別著急,我替你拿回來。”
話音落下,阮軟冷著臉提著上善便沖了上前,直直地朝著歐陽賢劈去。
歐陽賢沉著臉迎上去。
兩人實力都十分強悍,現在又都是拼了命地打,漸漸地,方圓幾里都沒了人。
原本昏暗的天漸漸變了色,像個要吞了整個大陸的大火爐一般。
場內,阮軟如同浴血涅槃一般,雙眼嗜血地看著歐陽賢,左手提著一只斷臂。
隨后,像是丟什么垃圾一般,她將那只斷臂丟開,啐了一口血出來,繼而又麻木地提著劍朝著歐陽賢刺去。
巫瑤懷里的嬰孩兒啼哭得不行,世界都顯得十分不平靜。
“小師妹這是怎么了?”江舟皺著眉問著,眼神一直落在纏斗著的兩人身上。
“報仇。”應凌接話,沉著臉。
……
大戰持續了整整一夜。
清晨,一切卻都沒有蘇醒過來,死寂一片。
歐陽賢單膝跪在地上,兩只手臂都被阮軟斬斷在一旁,他狼狽地立在對面,阮軟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上善懸浮在空中。
“去死吧。”
輕飄飄的聲音傳來,下一秒,阮軟已經與上善融為一體,刺向了歐陽賢。
噗嗤一聲,歐陽賢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魔族最原始的力量。
她怎么會呢……
然而這些,都沒有了意義。在歐陽賢倒地之后,阮軟也撐著上善倒了下去。
旁邊就是那只白狐。
阮軟閉了眼,鮮血順著手指淌了下來。
無極老人趕到的時候,世界已經歸于平靜了……
——
十年后。
雪山之下,小孩兒有些無奈地走在樹根下,想了想還是沒有拍面前的女子的肩膀,只是沉默著把自己藏進了雪地里。
女子一身素白的毛絨絨衣裙,同雪地淪為一體,她躲在樹后,小心地探了探頭,看了看前面的情況。
什么人也沒有。
太好了,她是安全的。
正要松口氣,雙手就被一跳狐尾纏住了,她驚奇地睜大眼睛,下一秒,就被男人扯進懷里。
“別躲了,師傅喊你吃飯。”
語氣寵溺,笑容膩人。
阮軟眨眨眼,乖巧地窩在他懷里,偷笑了兩秒。
“嘻嘻,蒙兒還沒找到我!”
祁揚沉默了一秒,眼神從雪地里蹲的十分認真地小孩兒身上掠過,面不改色,“嗯,他太笨了。”
“嘿嘿,走吧,吃飯吃飯!”
“嗯。”他親昵地碰了碰她鼻尖,抱著她轉身離開。
雪地里的祁蒙:“……”
別問,問就是麻木。
等祁蒙回到山頂的時候,兩人已經吃飽了,阮軟甚至都比祁揚哄睡了。
他看了眼床榻上睡熟的娘親,腳步輕了些,安靜地走到后院里,將摘到的雪蓮種好,又凈了手,坐在飯桌上開始自己吃飯。
祁揚瞥了他一眼,又瞥了眼外面的雪白的蓮花,默默地在他身邊坐下。
聲音輕飄飄地傳來:
“嘖,去哪兒摘的,我找了許久都沒有找到。”
祁蒙“哦”了一聲,小臉上沒有什么表情波動,“爺爺后院的池子里。”
祁揚:“……”
不愧是你,怪不得無極老人中午連飯都沒吃。
想了想,祁揚又問道:“今天上午陪娘親玩得怎么樣?”
祁蒙面不改色地點點頭,“很開心。”
父子倆都沒再說話。
祁蒙安靜地吃完飯,放下筷子之后,他抬頭,認真地看著祁揚,“爹爹。”
“嗯?”
“娘親她,會永遠這樣嗎?”
祁蒙今年十歲了。
從他懂事、自己能跑以來,日常的任務就是陪著阮軟玩兒,上山下山逛街吃飯,祁蒙像是帶妹妹一樣。
祁揚平靜地看著他,“你煩了?”
祁蒙搖搖頭,“我只是覺得娘親每次問我那個問題的時候,有點難受。”
——“蒙兒,為什么她們看我都那么奇怪呀?”
祁揚抿了抿唇,眉頭松開,抬手摸了摸他的頭。
“無妨。”
“畢竟,你娘親快樂才重要,只要她不難受就行了。”
祁蒙:“……喔。”
好有道理的樣子。
……
飯后,祁蒙就被無極老人拎去學習了,成天后院的寶貝都被小崽子頭毀了,無極老人氣得牙癢癢。
祁揚站在雪地里,看著山腳下的一片安寧,微微迷了眼。
“妖王殿下準備什么時候離開呢?這次過來,怕是有半個月了吧,妖族就這么太平,一點都沒有需要殿下處理的?”
溫疏慢悠悠地走到他身側,也看著遠方。
十年前,無極老人原本是打算給自己的小徒弟收尸的。
然而就在他心如死灰之際,阮軟卻又再次蘇醒了過來,無極老人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差點喜極而泣,然后就看到小兔子伸手挖出了自己的心臟,融進了旁邊白狐的身體里。
無極老人:“!”
然后阮軟又倒了下去。
祁揚被救活了,阮軟又化作了蓮子被養在了雪山之上的雪池里,每天都被祁揚和無極老人想方設法地救著。
最后還是無極老人從祁蒙身上取了血引,再加上祁揚的半顆妖丹,阮軟才醒過來。
忘記了一切,包括父子倆。
聽到溫疏的話,祁揚只是微微挑挑眉,“這你就不用擔心了,過幾天岑影就會送折子來了。”
溫疏翻了個白眼,搖著扇子走了。
阮軟不走,他哪兒也不去。
祁揚嘆息一聲,抬手掃了掃肩上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落下的雪花。
正要轉身進屋,卻聽見身后一道脆生生的聲音。
“哇!又下雪啦!”
阮軟揉揉眼睛,欣喜地跑出門來,在雪地里留下一個個腳印,祁揚眼皮一跳,趕緊上前去將人抱起來,有些無奈。
“鞋呢?”
阮軟笑嘻嘻地摟住他,“又沒丟。”
“好好好,知道了。”他將身后斗篷扯下,將人裹好抱穩,“要玩雪?”
阮軟卻搖搖頭,微微打了個呵欠:“不玩,手冷。但是想看。”
他抬手,將她的小腦袋輕輕按在自己肩膀上,溫柔地蹭了蹭她還帶著溫度的臉頰,“嗯,我陪你看。”
“唔……好!”
身后,祁蒙抱著斗篷和靴子,默默地轉過身去,又走向了無極老人的屋子。
無極老人的喊聲穿透力十足:“祁蒙!你又跑哪兒去了!”
“閉嘴,我回來了。”小小的聲音慢悠悠地回他。
無極老人:“…………”
溫疏和若愚搖頭失笑。
阮軟眨眨眼,又抬頭看祁揚,“蒙兒好可憐。”
祁揚笑著,“他干了壞事。”
阮軟又了然地趴回去,忽然間,她小聲道:“我干了壞事,你就不會罰我。”
“嗯。”
“誰舍得。”
“唔,祁揚真好!”
“知道就好。”
“唉,蒙兒真是可憐,下午都不能陪我一起下山了……”
他抱著她,慢悠悠地在院子里走著,聽著耳邊她小聲的嘀嘀咕咕,只覺得滿足至極。
——我一生行惡,只有你看到了我身上的好,這份好,除了你,誰也享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