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靠近上官金虹石化碎裂的尸身，一邊看著滿地的碎石屑，老人迅速在腦中還原出上官金虹被指勁射中胸口，隨后渾身石化、破碎和崩裂的場面，整個過程完全瞞不過他這個層次高手作出的推演，被忠實的再現。

“這武技……倒是蠻特別的啊……”以武圣等級的武學智慧，老人對袁鴻使用的化石奇功做出評價：“算是上品吧，如果出手者能把這武技修煉到最高境界，雖然比不上大陸上最頂級的那幾種，但也算是不錯了……可是這里怎么會出現這種武學……難道和這小子有什么關系？要是這小子能找到這么個師父，也勉強配的上我孫女了……”

看到秦葉望著昏迷的袁鴻一臉關心的樣子，老人覺得基本上是改變不了什么的了，于是就提早開始考察袁鴻是否有配得上秦葉的背景，調查結果嘛……目前似乎還算可以吧。

“雖然獨出心裁……只是這化血肉為石的武技……已經有些入了邪道呢……”老人一邊在心中沉吟，一邊不自覺的將目光轉到了不遠處的另一具尸體上。

無意識的眼光不自覺的轉到第二具尸體的時候，察覺到自己看到了什么，老人不禁陡然一驚。

嚴格來說，第二具尸體，已經不算是一具尸體了，說是一座還差不多。

一座由晶瑩的寒冰組成的冰雕。

按理來說，上官家長老被劍氣從中劈開，鮮血飆射的場面是，應該是非常惡心的一幕，但是這座在那瞬間形成的冰雕，看起來卻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從中間被一劍兩斷的上官家長老，肌肉斷處異常光滑，整個切面中全無瑕疵，或許是由于劍氣過于鋒利，他也沒有驚恐之色，應該是在中劍瞬間意識就已經消失，所以臉上才會是平靜的表情。飆射而出的鮮血，被寒冰冰封后，現在已經不再是鮮紅色的液體狀，而是類似紅水晶一般的晶瑩，略帶一絲青色，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更加讓人不得不贊嘆的是，在冰雕的周圍，有朵朵冰蓮花，或開或凋，或初綻，或盛放，一絲青色的劍氣在寒冰內流轉，使得這座看起來應該是殘忍無比的冰雕，顯得瑰麗異常。

凝視著面前的青色冰雕，老人面露凝重之色，繞著冰雕走了一圈，細細的品味這座冰雕中放射出來的信息，老人的眉頭時緊時舒，最終臉上露出贊嘆又略帶不解的神情。

“好劍法……變化精妙，卻又天馬行空，無跡可尋，冰而不寒，凍而不僵……這是極為高明的冰屬性武技啊……”老人對青蓮劍歌這套劍法，顯然是極為稱贊，“劍為心聲……雖然這人出手是直接了些，但是他的劍骨卻是極有風范……奇怪，大陸上什么時候出現過這樣的劍法？”

看看這邊的冰雕，又看看那邊滿地的碎石屑，老人臉上露出不解神色：“兩次出手，風格迥異……莫非不是同一個人干的？”

有了這一次的經驗，老人在看剩下兩具尸體時，多了幾份謹慎，結果越看越心驚：“燦若星曜，劍似天河，還有這一刀八勁……奇怪……怎么這兩個又是完全不同的手法？”

“爺爺，你在干嘛？”

“啊……沒事，我只是在想你說的高手在哪里而已。”隨意的敷衍了歲女幾句，心中有諸多疑問的老人，開始全力用自己的武學智慧，武道領悟來復原戰局：通過戰斗余波對周圍的破壞程度、分析武氣的殘留波動、并且逆向推導武技的招式，將數據和自己親身經歷過的無數戰斗互相比較……當老人全力以赴，在短短的十秒內，他就已經在腦海里基本還原出了當時戰況，從孫女的黑甲被破，到袁鴻的中途覺醒、上官家諸人的死亡、到最后袁鴻使出超凡武技擊殺九階黑衣人，這一系列的事件，都在他的推想中模糊再現。

當推演到那驚天魔氣在袁鴻身后出現的剎那，以老人身為大陸一流高手的定力，也無法維持冷靜。

“這是什么武功……這威力……好強啊！不，比起威力……這種煞氣……大陸上何時多了如此強悍的魔功！”

“如果……如果有個萬一的話……”

推演到此，老人心中已經起了殺機，但是看著自己家孫女的樣子，老人又下不了決心，只能一嘆了之，待今后在做決定，而接下去的推演，也讓老人慶幸此刻這一決定的無比正確性。

繼續推演下去，本以為不會有什么大變化的老人又是吃了一驚，在他的推演中，那股冰冷邪惡的絕世魔氣，在下一刻，突然變成了一種除去邪惡與詭異感，散發著無比雄渾勁力的王道武學，而接著，連那種王道感覺都截然消失，余下的只有蒼蒼茫茫的天道乾坤，散發出大滅絕，大威能。

“呼……”結束推演之后的老人，再度望向袁鴻的眼神里，帶上了一絲復雜的意味。

對老人這個等級的武者來說，能近距離的感受、親身接觸這種超越武學本身巢臼的玄奧變化，對他們境界的提升，好處是不言而喻的，比吃什么靈丹妙藥都管用，或許因為袁鴻的關系，他就能突破一直以來的難關，所以也難怪他心情復雜了。

不過這小子……剛才怎么會暴發如此？據他所知，這個世上沒有什么藥物，器具能讓一個普通人瞬間強化到這個程度，連那個九階的小家伙都送了命……除非……他接受了某些絕代強者的傳承！

看來，這小子的運氣，還真不錯……不過……得了傳承，可也不只有好事啊。

千年的經歷，使得老人不會因為一時的好事就沖昏了頭腦，對這個頗有可能成為孫女婿的少年的幸運，他除了感慨外，也有一絲擔憂。

根據自己這幾千年來的經驗，傳承得來的功法武技，越是強悍，傳承的記憶越是完整，對傳承者來說，越可能會造成一種束縛，甚至有時反而就此阻斷了他攀登巔峰的道路。

幾千年來，武之大陸上，得到前輩衣缽，獲得奇遇的年輕人難道還少了？而那些有資格能留下精神傳承的強者，也不是傻瓜，難道會不懂得留下武學心得和人生經歷給傳承者？

可是看看千年來，那些得到傳承的家伙，別說踏足武圣這一境界了，九階都沖不上的也不在少數。或許有了修煉心得就不會輕易走火入魔，有了人生經驗就可以輕松頓悟那些強大精深武技的背后深意。可惜的是，這樣修煉上去的武者，缺少了那一份應對困難的經驗，更缺少了逆境中的基礎磨練，一旦修煉中出了問題，或者遇到難以對付的強敵，這些缺失則會導致慘敗，甚至死亡！

總的來說，獲得傳承并不是不好的事情，前輩的傳承，確實可以讓一個人在強者之道上少走許多彎路。只是，奇遇與運氣固然可以讓人變強，但是少了意志與努力去推動，這種強大終究是鏡中花，水中月。

正如有天分的人很容易流于懶惰，有了傳承的人也很容易沉迷于傳承的強大，而失去了進取心和恒心。這樣的人，修煉失敗時所受的反噬也來更大。在老人悠長的生命里，也不止一次看到這樣的人在修煉的時候爆體而亡，或者走火入魔變的人不人鬼不鬼。可憐了一群留下傳承的前輩們煞費苦心。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指的就是這個意思了。天地不仁的仁，解作『親私』，指的是天地在冥冥的運轉，對世上萬物都一視同仁，沒有一己之私的存在，不仁實為大仁。天資好的人往往疏于懶惰，資質差的人則因此而勤奮向上，上天不會偏心，將一切優點和好運，都集中在一個人身上。

并不知道袁鴻是否有足夠的意志和決心來負擔他的奇遇，看著自己的孫女和正暈倒在地上的少年，老人的心里還真是有些矛盾。

這小子日后若是能靠著自己的努力成功突破被傳承者的限制，那么必然將會是站在大陸頂峰的一代強者，配自己的寶貝孫女自然是郎才女貌，成就一段佳話。

怕就怕在，剛才那驚鴻一瞥中出現過的絕代魔功，如果這小子不幸走火入魔，爆體而亡，那么自己的孫女豈不是要當寡婦，如果更慘一些，這小子修煉魔功時候被魔氣感染，成為大陸上的大魔頭，那自己的孫女到時恐怕是生不如死，比當寡婦更加悲慘……

唉，真是難以決斷，如果可能，自己還是比較希望孫女的丈夫是個普通點的人啊……當然，至少要有武圣級的實力，否則又怎么配得上自己的寶貝孫女。

罷了，要下結論，此刻還為時尚早，待以后再說吧。

老人乃是當世高手，到了他們這樣的層次，極重緣法，不會過于堅持，老人雖然疼愛孫女，但是也只是想了想，就不再堅持，一切待今后再定。

既然擊破黑甲的九階黑衣人，已經死在因為接收傳承而一次性爆發的袁鴻手里，那么老人和秦葉便沒有繼續待下去的必要，只是在離開前，有些事情還是要做的。

老人抬手一揮，源源不斷的生之力注入到袁鴻身上暗淡無光的黑甲內，在龐大的生之力注入之后，黑色鎧甲表面開始浮現一層淡淡的光輝，轉瞬便回到了之前那種飽滿圓潤的色澤，就像是重獲生機了一樣。

在黑色鎧甲恢復生機的同時，站在一旁的秦葉的略有些蒼白臉色，也同時好了不少，氣色恢復，臉上也出現了紅潤。

“葉兒，不是爺爺說你，”在做完了這一切之后，老人轉向秦葉，語重心長的說道：“你這丫頭……怎么就隨便把這個就給他了呢……唉……起碼等過了成年禮再說啊……”

他說得隱晦，但是秦葉卻完全明白爺爺在說什么，知道自己是有些托大了，她點頭表示明白。

“是……這次是孫女莽撞了，不過……不過孫女沒有想到這么一個小谷，會引來九階的高手啊！”

“嗯……是有些奇怪，當年我在這里隱居的時候，也沒有發現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老人對此也感到奇怪，不過一路上想了很久都沒有想到頭緒，也只好先把這個問題放下了。

“對了，葉兒，這年輕人傳承的東西可不一般啊，你爺爺我當年在這里隱居，可是確認過這附近沒有什么前輩遺跡的，你認識的這年輕人有沒有什么特別的地方？”

說到秘谷，想到袁鴻身上來歷不明的傳承，老人不由得朝秦葉詢問道，他很確定，這個傳承絕對不是在秘谷中本來就有的，不然以他當年隱居時的修為，應該早就發現了的。

秦葉聞言一愣，隨即想到了什么，小手在袁鴻的貼身口袋里翻了翻，確定找不到袁鴻從不離身的小石頭之后，秦葉這才用比較肯定的語氣，朝爺爺回答道：“爺爺，應該是我和您提過的那塊奇異的伴生石，還記得我和您說過袁鴻哥哥他夢中習武的事情時提到過的那塊石頭嗎？”

老人仔細回憶，不由的嘖嘖稱奇，那塊石頭他也見過一面，卻絲毫沒有發現有什么特殊之處，現在看起來，是自己看走眼了啊！

疑問既解，老人也就不再想待下去了，他釋放出武氣，將秦葉給包裹在內，準備和來時一樣，飛離山谷。

“爺爺，要不要布一個陣法？”看著一個人暈在地上的袁鴻，秦葉總是不放心。

“傻丫頭，既然那鎧甲已經恢復靈氣，這山谷里還有什么東西傷得了他，”老人聞言笑道：“到是你自己，既然袁鴻他的病癥已愈，此間事了，你也是時候*里進行成人禮了吧！”

聽到前半句的時候，秦葉也不由得笑自己多心，有那東西在，還需要什么陣法，當聽到爺爺的后半句時，心中卻不由得有了一陣不舍。

按照計劃，自己早就應該已經回到族里，只是自己一直用袁鴻的疑難雜癥來當擋箭牌，既然袁鴻的身體已經治愈……那么自己也確實找不到理由繼續留在袁家了。

雖然早有心里準備……只是，當知道分別的日子……就要到來了的時候，心里還是難以接受啊！

老人看到孫女患得患失的樣子，不由失笑道：“真是傻丫頭，又不是以后見不到面了，這么難過干什么。”

聽到爺爺的聲音中隱約帶著笑意，秦葉心中一喜：難、難道……爺爺他同意了？

“別高興得太早，這小子雖然不差，但是也還沒到能讓我滿意的程度，要我同意……這小子還要努力啊！”

老人在長笑聲中，帶著武氣護罩中的秦葉，騰空而起，云霧再次在老人的高速移動下疾速朝兩邊散開，轉瞬之間，老人與秦葉就變成了天邊的兩個小點。

叫袁鴻的小子，你努力點，要是讓我孫女傷心了……我可饒不了你！

女大不中留……這是誰說的，還真是至理名言啊！

昏迷中的袁鴻當然不會知道老人的想法，不過，可以預見的到，在不遠的未來，為了得到對方的認可，他有得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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