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老娘看著兒子胸有成竹的樣子，松了口：“一百兩銀子太多，萬萬不能給你。這樣，六十兩拿去，剩下四十兩還在你娘這存著。”
斐英聞言笑的更開心了，連連點頭。
一邊將鍋里剩下的面盛出，討好道：“娘再吃一碗。”
“不吃了，我的兒，你也吃，看你瘦的。”孫老娘將那沉甸甸的銀子給她，她從來沒見過這么錢，在懷里放了一天了。
孫老娘看著斐英酷似老頭子年輕的臉，一陣心酸。
斐英接過銀子，聽話地端起面，道：“娘我回房吃去。您早點睡吧。”
走了兩步，孫老娘追上來抓住斐英的手臂，“兒啊，娘這輩子最疼你了。你大哥二哥他們今天要分家，都是我釀的禍啊！娘都明白。”
“娘生下你的時候，你大哥已經娶了媳婦了，你二哥每日去私塾讀書，俺每天就對著你啊！你小時候就聽話，一個雞蛋要留半個給俺吃，小小的一個人，每日里跟在俺身后看俺干活。我怎能不疼你啊！”
她抹著淚，一字一句道：“你從小性子驕縱，稍有不順就又摔又鬧。是俺偏心，想著以后總會好的，讓你的兩個哥哥讓著你，順著你，這才一步步變得更加蠻橫。”
“等你被賭坊打上門來時，娘已無力回天了啊！當日你被他們打的奄奄一息，家里早已沒了錢請郎中。娘的嫁妝這些年也用光了，是你媳婦，小靈拿出了自己的嫁妝請的郎中。”
“看你躺在床上喊疼的時候，娘真是悔恨不已，想著以后你再賭，便一頭撞死來逼你。現在你真心悔過了，變了性子，娘心里是真高興。”
斐英聽著這一番情真意切的話，也紅了眼眶，心中又涌上那股悔恨之情。
斐三郎，你嗜賭成性，家暴妻子，現在早已悔之晚矣！
“是我錯了！那些人打我的時候我才幡然醒悟，可為時已晚，我只剩一縷殘魂留在體內。斐英，你替我將債還了，我便幫你回去！”
斐英終于知道回去的方法了，看著孫老娘痛哭流涕的樣子也流下淚來：“娘，以后再不會了！”
另一屋的云小靈正給孩子剝著雞蛋，門吱呀一聲，斐英回來了。
斐安正小口小口的吃著雞蛋，神色懨懨。見到她爹后下意識躲到母親身后，又想起是斐英救的自己，當下不知所措起來。
忽然一股香氣傳來，直鉆進人鼻子里去。斐安好奇的探出頭，見桌上擺著碗雞蛋面。
“醒了？”斐英看著母女倆說道：“吃吧。”
斐安悄悄咽了口口水，看起來好好吃啊...這是他做的？
云小靈剛吃過晚飯，聞到這股香氣又覺得餓了。她抿起唇，這樣好的白面，真是給她們吃的嗎？
“愣著做什么，快吃。”斐英皺眉催促道。
斐安正是貪嘴的年紀，膽子又大，見斐英沒有動怒的跡象，便夾起面送到小靈嘴邊，“娘先吃。”
云小靈溫柔一笑，順著張口。
面是溫熱的，口感細膩不說，還十分勁道。云小靈眼前一亮，斐安更是驚嘆道：“娘，好好吃啊！”
兩人你一口我一口的，一碗便見底了。
斐英就站在一旁，借著燭光看她們。昏暗的光下云小靈更顯柔弱，她眉間若蹙，黑睫如扇。想到她今日為了女兒奮不顧身的樣子，斐英暗嘆，女子本弱，為母則剛啊。
這樣好的女子，不該再受苦了。
“你的嫁妝還剩多少。”斐英問道。
斐安吃的正開懷，聞言立刻警惕起來，他果然沒安好心！拿著碗面就想要走娘最后的嫁妝。
云小靈面色發白，原來他還是沒變，自己竟還對這個男人抱有希望。
見母女二人如出一轍的神色，斐英知道她們又想岔了。
桌上砰的一聲，一袋東西丟在桌上。云小靈條件反射般護住小安，抬眼看向斐英。
雙目盈盈，未語淚先流。
“這是二十兩，你拿去。”斐英認真的看著云小靈，“多謝你在我病危的時候拿出嫁妝請郎中，最沒用的男人才會用自己妻子的嫁妝。是我沒用。”
她又道；“往后不會再發生了。明日我們一家便搬出去，往后你想和離也好，愿意繼續跟著我也罷，交給你選擇。”
和離...云小靈本就震驚，聽到和離后更是心亂如麻。她不是沒想過和離，可她帶著安兒，娘家那幫人不會善待她們母女的。
斐英看著女人緊鎖的眉頭，補充道：“若是和離，這二十兩你依舊帶走，就當作是你的嫁妝。我每月會給你們一筆銀兩，安兒也是我的女兒。”
云小靈捏緊了桌角，她這些年來變得優柔寡斷，性子軟和，從小接受的教導也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之語。
和離對她來說，太遙不可及，她也沒勇氣面對世俗的議論。
“我嫁給你，便是跟了你。”云小靈想起丈夫今日種種維護，道：“我不和離。”
斐三郎，看看你做的事，對的起這個女人嗎？斐英心中問道。
“我錯了。”殘魂愧道。
一句錯了有什么用！斐英冷笑，你既護不住她們母女，往后便由我來護。
夜里云小靈抱著安兒躺在床上，斐英則打了地鋪。
“娘，爹真的會對我們好嗎？”小安小聲問道。
云小靈看著男人的背影，喃喃道：“娘也不知。”
小安握起拳頭，堅定地說道：“娘，等安兒長大，絕對不會再讓任何人人欺負你！”
“好，娘等著。”云小靈笑著將她抱緊幾分，女兒便是她活下去的希望。
一聲聲的雞鳴響起，斐家今日也正式分家了。各房收拾好行李，跪在院前等著磕頭。
孫老娘正喂雞，老爺子戒訓聲從背后傳來。
“你們雖分了家，卻不能忘了情分。記住，你們兄弟三個骨子里流的我們斐家的血，打斷了骨頭也是連著親的！往后要互幫互助，不可袖手旁觀。這是為父最后教你們的了！”
“是，兒子們謹記！”兄弟三人異口同聲說完，又磕頭三下。
斐有信這才滿意的點頭，大手一揮，道：“去罷！”
孫老娘早已泣不成聲，追了幾步，被蔣雪春扶住。
一腳踏出院門的斐英聽到動靜又跑了回來，單獨給孫老娘磕了頭。
“兒啊...”老人眼眶發酸，“往后多回來看看娘，娘記掛著你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