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對不起!”
外賣小哥不顧傾倒的電瓶車和灑落一地的食物,慌忙將周影扶起。覃俊霖見狀下車趕過去,只見周影穿著半裙露出的膝蓋上擦破了皮,衣服袖子也被電瓶車龍頭的刮了一道口子。
他攏眉在尾箱翻出一條毛巾將周影裹住,那個外賣小哥還在惶恐的來回倒著“對不起”。
周影倚靠在覃俊霖胸前,微微抬腿掃了眼膝蓋上的傷口,便弱柳扶風的擒住他的手臂回了那小哥一句:“都是小傷,沒事。”
外賣小哥感激涕零,自己手臂上和面門上還掛著血,搓搓手又看向覃俊霖那被撞得有些變形的車門。覃俊霖見狀道:“無礙,這事雙方都有責任,我會報保險,至于你……”他從包里摸出錢夾,掏出五百塊遞給小哥,“還是去找間藥店處理一下吧。”
外賣小哥最終沒接覃俊霖的錢,收拾了地上的狼藉,扶起被摔得只剩一只后視鏡的電瓶車騎走了,但那五百塊覃俊霖還是趁他轉身去找垃圾桶時,悄悄塞到他的外賣箱里。
眼下這種情況,覃俊霖不得不將周影送回家。
懷里暖香四溢,如今他只覺得煩躁。
到了家門口,看她滑開蓋子按指紋開鎖,覃俊霖便覺得任務完成了,他轉身欲走,卻被周影拖出。
“俊霖,進去坐坐吧。”
“不用了,你自己處理一下,早些休息吧。”
“可是我不敢碰,你知道的……”
似要勾起一些舊時回憶來引人垂憐,她松開手只剩一根手指勾住覃俊霖的袖口,嗓音是雨絲擦過芭蕉葉般的輕柔,“你還記得那次運動會嗎?我摔傷了腿,去校醫務室看,卻遇到值班醫生家里有事急著趕回去,她把藥和紗布放在那讓我自己處理,但是我不敢,忍著疼,直到第二天你來看我才幫我上的藥。當時都發炎了……”
“所以呢?如果今晚我不進去,你又準備看著它發炎?”覃俊霖語氣無奈。
“俊霖……我們不是仇人……”
“OK——!”覃俊霖舉雙手投降了。
就算進去了,又能改變什么呢?
不管里面是盤絲洞還是有等著吸人精血的白骨精,覃俊霖還是跟著周影跨進了門。這套房子他以前來過,是被江城打著老友聚會的旗號硬約來喝過酒。
周影復合的意圖很明顯。那晚他沒喝幾口,就裝醉打電話給林果兒,讓她來接自己。
他明白分手以后可以再做朋友這樣的口號很是虛假,但那時,他想的很簡單,只是不想讓這個自己曾付出所有心力去愛的女人太過難堪,畢竟,她以前可是自己捧在心尖上的公主。
所以,不管是騎士還是從她御駕旁經過的平民,都不可能下狠心將公主推到掉進泥漿里。
覃俊霖對自己的做法不疑有他,也從未覺得自己一身正氣的與周影保持“禮貌”,其實在林果兒這里是余情未了。
直到林果兒的消失,不……也許就是現在,他依照周影的指示,去雜物間找找看,那被新來的家政阿姨收拾得不見的醫藥箱時,才明白自己的行為錯得有多離譜。
他如遭雷擊一般矗立在那狹小的空間。
不被流通的空氣里,細小的灰塵像刮骨的刀似的,隨著他急促的呼吸摩挲著鼻腔,他嗆咳一聲,伸手捂住,那里竟然流出鮮紅的液體。
外面的周影聽到動靜,詢問他怎么了。
覃俊霖攥緊手里的首飾盒,用磐石鎮海的力氣來壓住即將從心臟破土而發的驚懼和猜疑。
“這里灰塵太多,鼻子不舒服……”
他只能發出這般如食肉動物咀嚼食物時,低啞而沉悶的聲音。
顫抖的手指將那盒子塞進自己的風衣口袋里,覃俊霖勉強維持自如的走出去。
“醫藥箱沒找到……”他直白的跟周影說,“你如果實在不敢,那就忍到明天吧,直接找個診所看看。”
這晚,覃俊霖聽到身后周影對自己一聲勝一聲急切的呼喚,也推開她撲上來抱住自己的手。他木訥的像具被抽走靈魂的人偶,只機械的一句一句警告著周影別碰他。
懷疑的種子已經種下,剩下的就是交給時間去證實或者推翻。
但當真相真的擺在他面前那一刻,他卻連查看它的勇氣都沒有!
“是她害了你。”
“覃俊霖……”
我愣愣的看向他,“你這話……是……是什么意思?”
猛然間聽到與自己死亡有關消息,我一時之間有點懵。
“呵!我不就是運氣差,站在公園大門邊等個人,然后被剎車失靈的車子撞死的嗎?怎么……怎么這偶然的概率事件,難道其中還有其他原因?”
我無比深刻的記得,那天的天很藍,風很柔,木棉花也開得很好,我就滿心期待的站在那兒,然后那輛車就朝我沖了過來……
我最后望這人世間一眼時,那碎掉的車窗里,明明看到的是一個滿臉慌張的中年男人,怎么……難道他跟周影有關系?
我焦急的等著覃俊霖回答我。
但他卻從駝色的毛衣里勾出一根鉑金鏈子。
我盯著它,雙眼在剎那間變得血紅!
“它……怎么會在你這兒!”
——那枚戒指!
那枚我準備向覃俊霖求婚的戒指!現在正牢牢的套在覃俊霖的鉑金項鏈上!
它不是在我被撞后丟了嗎?
“這是我在周影那兒發現的。”覃俊霖修長的手指劃過銀白,穩穩的落在戒指上,“還好我看過你那張設計圖,不然這輩子就和它錯過了。”
他捏住戒指舉起來,對著已經被太陽蘊暖的天幕。陽光打在銀白的戒指上,一只銜尾的海豚在他指尖發出柔和的光。
“我們倆果真是默契……”他拇指摩挲著戒指內壁,“都喜歡在里面藏著獨屬于我們倆的日子。”
我不在說話,眼淚已經啪嗒啪嗒的掉下來,就聽他自己在那柔柔的道:“既然是屬于我的東西,為什么會在她家里。我很好奇。老話說,好奇會害死貓。但我……”他說道這,眼神變得凌厲起來,“我情愿早點變成那只貓。”
他的視線由戒指轉向我,然后用干燥的手掌摩挲我的臉,再覆身朝我壓來,伸出舌頭將我的眼淚一顆顆卷走。
“林果兒。我錯了。對不起。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通通都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