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家村南有一座小渡口,每天有兩艘小漁船折返于江上,從江水最緩處到對岸仙河村。然后再順著村路往南走五里地,就到了仙桃渡。
仙桃渡位于仙河村、集鳳莊和清頭村之間,每天都有三條客船,往返于十里桃花嶂。
桃花嶂所處的位置,恰好將桃花江一截為二,北側水流湍急,南側則十分平緩。百姓們傳言,說是桃花嶂的仙人施展了大神通,讓江水平緩,給百姓目睹仙緣的機會。
黃殊打扮成一名青衣書生模樣,一早來到了仙桃渡。
施了一個障眼術隱藏了自身氣息和額頭印記,先在渡口的早點攤子上吃了一籠包子,喝了碗咸豆腐腦。又買了兩顆麻球,一邊吃著一邊等渡船來。
等渡船的人很多,大多是幾個村子的村民,還有不少儒生和商賈,這幾年桃花嶂的名氣很大,除了臨近的村子之外,就連白虹鎮和縣里,都有人慕名而來,祈愿求仙。
渡船緩緩到來,上下共有兩層。靠岸之后,船把式和伙計站在船頭,搭上木板,開始收取船資。
下層一枚銅錢,兩錢能有一條小板凳。上層一兩銀子,除了有雅座之外,還有點心茶水奉上。
黃殊扔給船把式兩枚銅錢,接過伙計遞給的竹凳,隨著人群擠進了下層。
尋了一處靠二層舷梯處的位置坐下,黃殊一邊吃著麻球,一邊眺望著遠處的桃花嶂。
一名婦人抱著一個三四歲的小女孩,來到了黃殊旁邊,扶著舷梯的梁柱站定。
婦人皮膚有些發黑,手指骨節粗大,皮膚粗糙,一看就是常年干農活的。但她長相卻頗為好看,雖然穿著樸素,也難掩秀麗的面容。
只是眉眼之間,卻蘊含著一絲深深的憂慮。
小女孩穿著一件淺灰色的粗布衣,用紅繩扎著兩根羊角辮,大眼睛忽閃忽閃十分明亮,瓜子臉兒翹鼻梁,一看就是個美人坯子。
上女孩從上船就盯著黃殊手里的麻球看,不時的咽一口唾液。
黃殊吃完一顆麻球,注意到了小女孩的眼神,哈哈一笑將剩下一顆麻球遞到她面前。
小女孩剛要伸手,卻抬頭看向婦人,眼中露出詢問之色。
婦人看了眼黃殊,神情中有些拘謹和小心,她低聲道了謝,拉回了小女孩的手,搖了搖頭。
小女孩撅起了嘴,求助的望向黃殊。
黃殊笑了笑,道:“大姐,我實在吃不下了,你要是不讓姑娘吃,那我只能扔了。”
婦人猶豫了一下,再次跟黃殊道謝,伸手接過麻球,遞到了小女孩手里。
小女孩雀躍的接過,小小的咬了一口,漂亮的眼睛頓時瞇了起來,滿臉享受的神情。
黃殊感受到了婦人的戒備,也不和她們多說話,順勢轉過頭去,欣賞江岸風景。
看到黃殊的樣子,婦人微微松了一口氣。
半個時辰后,渡船抵達十里桃花嶂,眾人開始下船。
黃殊坐著沒動,打量著桃花嶂的風景。
整個桃花嶂里長滿了桃樹,正值當季,每棵樹上都掛滿了果實。清甜的氣息彌漫在整座島上。
整個桃花嶂內,繚繞著大量的香火氣,黃殊沒有放開心神,都感應的清清楚楚。
他站起身來,朝著船頭走去。
一聲幼童的驚呼聲傳來,接著響起了高亢的狗叫聲。
黃殊往前看去,只見一頭卷毛獅子狗牽在一名男童手里,正在沖著吃麻球的小女孩狂吠,婦人驚慌的將小女孩抱起,獅子狗似乎被激怒了,身子都崩了起來,一副要撲擊上前的樣子。
男童看著有十一二歲年紀,手里欠著狗繩大笑,一邊笑一邊道:“我的賽青鬃看上你的麻球了,你扔出來給它吃,它就不咬你了!”
男童身后站著一名中年男人,衣著華貴,神情威嚴,滿臉寵溺的看著男童,并沒有阻止的意思。
婦人想抱著小女孩下船,但獅子狗不斷地跳躍騰挪,堵住了她的去路。婦人神情慌亂,著急的對小女孩低聲道:“紅菱乖,把麻球給它!”
小女孩眼中噙著淚,死死的抓著還剩一大半的麻球不松手。
男童大聲道:“你快給它啊!要不然我松手了啊!它咬人我可不管!”
婦人伸手從小女孩手里搶出麻球,揮手就朝著獅子狗扔去,卻被斜刺里伸出的一只手攔住了。
黃殊捏住了婦人的手腕,將麻球拿出還給了小女孩,然后轉頭,看向那頭獅子狗。
眼中雷霆一閃而逝,獅子狗陡然發出一聲高坑的慘叫,夾著尾巴逃向一邊,瑟縮著身子,朝著樓梯角落里鉆過去。
婦人松了一口氣,眼中露出感激神色,沖著黃殊微微躬身,低聲道謝,就要抱著小女孩離開。
“賽青鬃!賽青鬃你怎么了?!”男童臉上露出緊張之色,忽然昂起頭,朝著婦人方向一指,道:“站住!爹!她們打了賽青鬃!”
中年男人全程看在眼里,當然知道沒人對獅子狗動手,但他還是眼瞳一縮,沖著婦人大喊一聲:“站住!”
他又看向婦人身后的黃殊,道:“你也站住!”
隨著中年男人話語落下,一名身形高壯,身穿黑衣的大漢從角落里走出,攔住了婦人的去路。
婦人臉上露出驚慌表情,不知所措的道:“我,我們沒有……”
男童拉著繩子,要把獅子狗從角落里拽出,但獅子狗全身發抖,死命的往里扒拉著,就是不出來。
中年男人沉聲道:“我家狗好好的,突然就變成這樣,你們說沒打,那這是怎么回事?”
黃殊搖了搖頭,對中年男人說道:“你應該看的很清楚,確實沒人打它。而且是它攔路在先,你們也并沒有管。”
中年男人打量了一下黃殊,見他書生打扮,說話不卑不亢,頓時就有些猶豫。
就在這時,一名衣著雍容的婦人,從二樓緩緩下來,看見眼前場面頓時一愣,問道:“老爺,怎么了?”
小男孩轉頭,大聲道:“娘!他們打了賽青鬃!把它給嚇壞了!你讓人揍他們,給我出氣!”
雍容婦人柳眉倒豎,看向黑衣大漢,道:“薛方,你是聾了嗎?!”
大漢神情有些猶豫,看向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沉聲道:“這樣吧,我也不與你們計較,給我兒道個歉,此事就算了了。”
抱著小女孩的婦人如蒙大赦,當即朝著男童低聲道歉,還讓小女孩朝著男童行禮。
小女孩眼中噙著淚,滿臉的委屈,但也聽話的低下頭去。
男童打量著小女孩,眼珠子骨碌碌轉動,忽然笑道:“不行!就這么算了!你!我要你給我當使喚丫鬟!天天給我伺候賽青鬃!”
雍容婦人怔了一下,看了小女孩兩眼,點頭道:“長的倒是俊俏,出身雖然差,以后當個妾倒是還湊合!老爺,你覺得呢?”
中年男人看了看黃殊,又瞧瞧婦人和小女孩,心中暗道,這么處理,反倒是讓你們賺了便宜。
不過,只要兒子開心,倒也無妨。
輕笑了一聲,道:“驍兒喜歡就行,薛方,給他們五兩銀子,這個女孩咱們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