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殊詫異問道：“為什么？”
鈴鐺道：“倉山派是蘄州有名的修行門派，門內高手如云。這事扯到他們，哪是咱們能管得了的？”
黃殊心道你說的沒錯。
但人家對我有討封之恩，還直接給了一道人間真言封神，算是平白得了一道保命金牌。我要是不管，那不是忘恩負義？
黃殊沉吟道：“先去看看再說，褚員外的病，也未必一定和倉山派有關系。”
鈴鐺撇了撇嘴，道：“你倒是好心，可人家自己都不著急，你犯得著為這種虛偽的人去冒險嗎？”
黃殊詫異看向鈴鐺：“虛偽？”
褚文佩也望向鈴鐺，眼神中充滿驚異。
鈴鐺道：“人家倉山派說了，只要她愿意嫁，就幫著救她爹。但她自己怕死不愿意就算了，還找個理由說人家不一定是好人……她說的那些話都是猜測啊，有證據嗎？口口聲聲說愿意為父親去死，其實不啥也沒干么？”
褚文佩張了張嘴想說些什么，怔了一會兒，搖了搖頭，嘆息道：“姑娘說的是，我的確沒有證據，也確實沒有做到為父親犧牲自己。姑娘說我虛偽，也不算錯……既然如此，那文佩就不麻煩土地老爺了，我再想辦法便是，打擾了！”
說罷朝著黃殊和鈴鐺行了一禮，轉身朝廟外走去。
“等等！”
黃殊伸手攔住褚文佩，轉頭看向鈴鐺，表情有些嚴肅。
“鈴鐺，我問你一個問題。”
鈴鐺看著黃殊的表情，心里有點發虛，弱弱道：“你問唄……”
“假如有人想娶你，但你不喜歡。然后某天這人給瞎婆婆下了毒，說你只要答應嫁給他，就可以給婆婆解毒。你覺得你是該嫁還是不該嫁？”
鈴鐺猶豫了一下，道：“我不嫁，姥姥也不會同意的！但是，你確定是這個人給姥姥下的毒嗎？”
黃殊搖頭道：“不確定！但這人恰好有合理的動機，也有下手的時機……比如中毒那天剛好見過婆婆。你該怎么做？”
鈴鐺面色有些猶豫，道：“我，我不知道啊，不管怎樣，我都是要救姥姥的……”
黃殊笑了：“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沒辦法了，哪怕懷疑是對方干的，也得妥協是嗎？”
鈴鐺咬住了嘴唇，不說話。
黃殊道：“為自己愛的人犧牲，是人性使然……但是，這犧牲不能不明不白，莫名其妙。褚姑娘一直在四處奔走尋找辦法，這不是找到咱這來了嗎？假設真到了褚員外撐不住的那天，你敢斷定褚姑娘不會犧牲自己？事情要一步步做，辦法要一點點想。什么也不想，就直接去犧牲，而且是跟一個大概率害了你的人妥協犧牲，這是愚蠢！”
鈴鐺琢磨了一會兒，輕輕點了點頭，道：“老爺說的有道理，鈴鐺明白了。”
她轉頭沖著褚文佩抱拳，道：“褚姑娘，是我錯了，我不該那么說你！請你原諒！”
褚文佩溫聲道：“文佩明白，鈴鐺姑娘沒有惡意，不必道歉的。”
黃殊對鈴鐺說道：“我知道你是關心我，才勸阻的……這樣吧，咱們先去褚姑娘家瞧瞧，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再決定怎么做，如何？”
鈴鐺道：“我聽老爺的！”
褚文佩拜倒在地：“多謝土地老爺，多謝鈴鐺姑娘！”
一行人當即動身，趕往回龍鎮。
路上，黃殊跟褚文佩問了一些有關倉山派的事情，也了解了一些褚家的生意詳情。
世間修行門派，大部分都和俗世人間有很深的來往。
門派中的一應靈植藥材、飲食用度，僅靠門派的力量內部種植，是不夠消耗的。所以他們會委托一些世俗商人，專門為他們代購采買。
修行門派給與的報酬，未必是金錢，有時候會用一些低級的靈石、丹藥、符箓等付賬，這些東西在修行門派不值錢，賣到人間就能換來不少銀兩。
比如一塊靈氣不多的廢棄靈石，拿來修煉肯定不行，但要是放在普通人房間里，日夜受其熏陶，也有延年益壽的神奇效果。
想和修行門派搭上線，通過這種凡間代理商是很方便的。
所以褚家不光有錢，同樣有很強的人脈。
鎮上的有秩、游繳（大概相當于鄉長和鄉保安隊隊長）對褚員外言聽計從，就連縣上知縣大人，也是褚家的座上賓客。
褚文佩委婉的表示，無論黃殊能不能救他爹，就憑今晚黃殊愿意走一趟，她也銘記在心，絕不敢忘。她愿意出資幫黃殊擴建土地廟，同時為落龍村修一條路，方便村民往返進出。黃殊要其他需要的，她也愿竭盡所能去完成。
黃殊則表示，他愿意幫她完全是看中她的一片孝心，不在意這些俗世錢財之物。再說了，降妖除魔，扶危濟困，本就是他身為正神該做的，不圖好處！
褚文佩感動不已，連連夸贊黃殊的高風亮節和超凡氣度，聽的鈴鐺在一邊直翻白眼。
她悄悄對黃殊低聲道：“老爺，我說錯啦！”
黃殊疑惑問道：“什么錯了？”
“她不是虛偽的人，老爺才是！”
黃殊：“……”
回龍鎮離落龍村二十里地，等他們到的時候，天已經快亮了。
到了褚府，只見府門大開，門前的石板路上滿是斑駁血跡，門口躺著兩個家丁，一個胸膛被挖開，另一個脖子斷了一半，像是被什么東西啃的。
褚文佩神色一驚，快步走上前去。
黃殊急忙攔住褚文佩，望向府院之內。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血腥氣，整個褚府靜悄悄的，沒有任何聲音。
“你們在這等著，我進去看看！”黃殊吩咐道。
鈴鐺道：“老爺，我跟你一起！”
黃殊看了她一眼，猶豫了一下，輕輕點頭。
兩人慢慢走進府內。
繞過門前照壁，眼前的景象，讓兩人倒吸一口涼氣。
院子里滿是家丁、丫鬟和下人的尸首，個個死狀慘烈，十分駭人。
鮮血堆積成一洼淺淺的血池，散發著濃郁的血腥氣，聞之欲嘔。
一股咿咿呀呀的唱戲聲，從正堂之中隱約傳了出來。
透著一股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