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兄，別來無恙啊！”

冷冽的聲音伴著山風，吹進楚淵的耳朵當中。

他心潮炸裂，寒毛瞬間立了起來。

翠色欲滴的古松后，赫然出現鐵膽神侯朱無視的身影。

“神侯，你這是要破壞當日的君子協定？”

楚淵心湖之中，雷鳴乍響，卷起巨浪，面上絲毫未曾顯露，沉聲反問。

最意外的情況終究還是出現了。

盡管此刻，他尚有一戰之力，但要想騙過面前的老狐貍，難度不小。

朱無視臉上浮現出莫名的笑容，嘴唇上面的兩縷胡須，微微皺起好似彎月，手中青冥劍落下，扎入峰頂布滿青苔的石縫之間。

“本王確實是答應過你，來一場君子協定，只不過，楚兄，你如此緊張這顆天香豆蔻，猶在本王之上，莫不是，需要服下它的人，竟是楚兄你嗎？”

楚淵聞言，面沉似水，寒聲道：“神侯說笑了，天下誰人不知，這服下一顆天香豆蔻，就如活死人一般。”

朱無視走向懸崖邊，目光湛湛，遠眺京師，微微思索了一下道：“這也是本王不解的地方，思來想去，卻是沒有絲毫頭緒，莫不是，皇宮內的那一顆天香豆蔻，也落入楚兄的手上？”

“呵呵！”

楚淵不禁失笑，眉頭微挑，嘴角露出一絲嘲弄。

“神侯的奇思妙想，在下拜服！”

隨即他忍住身體之中傳來的巨大痛苦，運轉起遍布全身的暗勁。

渾身血肉凝聚，五臟六腑強自發揮出最后的能量，供應身體所需，恍如千刀萬剮。

一時之間，冷汗淋漓。

到了如此局面，不過一戰罷了！

大不了吞下天香豆蔻，一躍而下，或許還有活命的可能。

“楚兄，你以為，‘病’公子此號，乃是何人傳出？”

朱無視神情淡漠，眸間異彩連連，好似看透世間所有真相，轉身向后踏出一步，靠近而來。

“天香豆蔻我答應給你，我便不會取回......讓它為你陪葬罷，凡天下高手，莫不為我所用，也包括你，天下第一劍！”

最后一個字落下，朱無視運起雙掌，陡然間傳出一股吸力。

楚淵猝不及防之下，往前邁出一步，隨后周身勁力勃發，擋住這欲要吞天噬地的吸力。

僵持了約莫半盞茶的時間。

“楚兄，椒林劍我會為你保管，放心去罷！”

朱無視冷冷的聲音陡然間炸響在山間，引發回聲不斷。

楚淵只覺得眼前一片虛無，好似睜不開雙眼，汗水已經流入眼球當中，卻沒有一絲疼痛，因為，全身上下，痛苦早就滿盈。

暗紅色的鮮血帶著腐爛的味道，自嘴角滴落，山風一吹，落入石壁之上的杜鵑花，好似啼血一般。

轟隆隆！

就在這時，一股澎湃巨力驀的出現在兩人中央，楚淵倒飛而出，側臉看去，卻見曹正淳立于另一處峰頂，掌力催動天罡童子功，擊散了朱無視的吸功大法。

“神侯，枉你自稱光明正大，卻不如我這個閹人，楚兄，你只管先走，我來攔下他！”

楚淵聞言，來不及道謝，硬生生提起身體的最后一絲力量，踏過峭壁之上的古松，飛掠而出，竭力保持著心靈的最后的清明，尋了一個方向，不停奔去。

朱無視虎目瞪大，殺意涌現，咬牙切齒：“你！.......”

憤然打出掌力，隨后提起地上的青冥劍，和曹正淳戰做一團。

.......

轟隆隆……

耳聽著遠處的轟鳴聲漸漸變小，只有喘息的聲音伴隨。

楚淵心神一松，踏過懸崖之間一塊突出的石頭，一躍而起，竟是腿軟到難以支撐身體，下一步踩空，直直從高空墜落。

呼呼！

風聲越來越大，楚淵勉強睜開雙眼。

這點力氣，只夠睜開眼皮。

那是一片廣闊無邊的湛藍色，悠悠的白云漂浮，在山川之間緩緩游動，陽光打在臉上，那是溫暖的味道。

“已經好久沒有體會過這種風景了……”

蒼梧山多年，他隱居世外，不與同門聯絡，整日如同孤魂野鬼般在山間游蕩，哪怕漫天繁星，雪落山野，都難以吸引到他駐足觀看。

最難忘卻，還是那個帶著咸澀味道的夏天，那時，天也是這般的藍，純凈到極致的藍色，仿佛可以把人的靈魂吸入。

山風刮在臉上，開始隱隱作痛。

不！

再這樣下去，會死！

即便如他這般的武者，數千丈高空墜下，也難逃粉身碎骨的下場，即便到時候有了天香豆蔻這等奇物，也救不了命。

他還不能死在這里。

楚淵咬住已經有些麻木的舌尖，用力，沒有痛感，身體已經疼到麻木。

鮮血繼續沁出，含著血，嘴唇左右動了兩下，他用牙齒撕開舌頭上的傷口，繼續用力摩擦。

“啊！”

或者是心神提起，又或者咬住舌頭起到了點作用，酸軟無力的身體陡然傳來撕心裂肺的痛苦感。

同樣，也恢復了一點力氣。

楚淵的手指顫動了幾下，身子在空中強自擰動了一些角度，右手抓住一棵枝頭伸出的松樹。

下落的趨勢猛然一頓。

橫在空中的楚淵，重重拍在崖壁之上。

霎時間，鮮血四濺不止，骨頭發生吱吱嘎嘎的脆響，緊接而來的摩擦感，讓他感覺到，自己的臉部，像是被丟進了磨盤之中，被無情碾壓。

血肉模糊已經是必然。

咔嚓！

松樹的枝子承受不了向下俯沖的力量，僅僅堅持了片刻，就斷成兩截。

墜落之勢復起！

驀的，垂下頭看向地面的楚淵，發覺身下的崖壁上有一處縫隙，當即五指一緊，化成鐵爪，抓住那道縫隙，翻身而入。

付出臉部毀容的代價，也并非全無作用，劇烈的疼痛，催動身體的求生欲望，最后還是給了他最后一個機會。

縫隙不大，僅僅能夠容納數人，卻可以遮風擋雨，不懼雨露風霜。

可眼下，最重要的并不是環境。

楚淵已經聞到，一股死亡的氣息，如影隨形。

看到的所有事物上面，都染上了一層黑色，視線的盡頭，似有柔和的光芒，催促他閉上眼睛。

“這便是生死的交界？”

楚淵嘴角劃出一絲輕笑.

“可我還不能死，老豬狗的頭顱，我還沒斬下！”

旋即他從懷中掏出那顆沾有他鮮血的天香豆蔻，顫顫巍巍的右手拿住，塞進自己的嘴里。

欲要吞下，可沒有想到，天香豆蔻入口即化，口水似是催化劑，瞬間便化作一團冰涼的液體，落入腹中。

頃刻之間，楚淵便覺得自己如墜冰窖，身體顫抖不已。

那股液體已經游遍了全身上下，每一處！

緊接著，周身頓生奇癢，磨爛的臉皮能感覺到在飛速生長。

新皮生，舊皮去！

薄薄的臉皮落下，楚淵只覺得眼前一陣混沌，無可抵御的疲憊感襲上心頭。

春風料峭。

山縫之間，有人沉沉睡去。

卻不知，再次醒來，經年何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