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沖刷著地面。
汽車剎車的刺耳聲。
碰撞發出的巨響，側翻后與地面翻滾時如巨石滾動的震感。
側翻的車輛撞到了劉忠清所駕駛的車頭，車輛開始不受控的向著道路外偏移。
車后座女人發出的尖叫，輪胎在地面滑行時的摩擦聲，劉忠清奮力反打著方向，企圖將即將側翻的車輛給成功救回。
然而，一切都太遲了。
前方車輛側翻后所產生的沖撞，使得及時躲避的后車向樹林沖去，而因為視線受阻，位于尾部的車子卻沒能緊急避嫌，在卡車全速的推動下，連帶著陳蓉所乘坐的汽車，一同向后方推去。
沖破道路的欄桿，失控的車子以極快的速度撞向成人體型粗的樹上，車頭的碰撞使得前座與后座的安全氣囊全部崩開。
顧宛在這則沖擊力下陷入了昏迷。
而處于駕駛位的劉忠清也因為擋風玻璃的破碎，飛濺而出的碎玻璃將他穿著的黑色西服外套劃的不成樣子。
暴雨還在下著。
車頭的位置已經開始冒起了煙霧。
卡車的車門打開，從中跳下了一名身材健碩的身影。
看著眼前側翻的兩輛車，他沒有任何的言語，只是快步走上前去，一只手已經塞進了懷中。
“砰……砰！！”
一聲，兩聲……接連響起的動靜在這無人經過的道路回響。
男人結束后檢查了一番，確保其余兩輛車的人已經全部失去生命體征，隨即才順著地面上輪胎所劃出的黑印，邁步朝著沖入樹林中的方向走去。
踩著泥濘的路面，每一步，鞋面的底部都會帶著被雨水浸濕的泥土飛濺。
大步朝著冒煙的車輛走去，來到了車輛左側的駕駛位，伸出手嘗試打開車門。
“吱~”
已經變形的車門廢了好些力氣才成功打開，看著已經彈出的安全氣囊，望著駕駛位似乎已經暈厥的男子。
剛要抬手補刀……
“嗖！”
一道銀光閃過，從天空中不停降落的雨滴，似乎也在這一擊下砍斷。
頓時只感覺喉嚨一涼。
準備補刀的男人，身體像是不受控一般，緩緩向后退去……
望著不知何時醒來，額角不停留著血跡的劉忠清……
視線愈發的模糊起來……
用出最后的力氣。
手指扣動。
“砰！”
————————————————
顧宛迷迷糊糊中，感覺自己正在顛簸著。
伴隨著男人逐漸加重的呼吸聲，摻雜著暴雨嘩嘩的聲響，渾身有些刺痛的顧宛緩緩的睜開了雙眼。
視線恢復的那一刻，看著沉重踩踏著泥濘路面的腳步……
眨動著眼睛，感受著背部被雨水浸濕，衣服的布料緊貼背部的觸感。
“這，這是在……”
詢問的話還沒能出口，下一秒身體便開始向下倒去。
一路背著她的劉忠清像是沒了力氣一般，渾身發軟的倒在了泥地中。
重重的跌落在地，不知是不是林中地面上藏于泥土中的石子，倒地后的顧宛只覺得身上痛的不行。
從來都沒這么痛過的顧宛強忍著，意識已經開始清醒的她慌忙抬起頭，看向面前倒地的身影。
黑色的西服外套早已不在他的身上，原本白色的襯衫也在沾染上泥土后變臟了不少。
顧宛感覺肩上有什么東西滑落了下來，低頭看去，看到的則是原先穿在劉忠清身上，如今已經破了口子的西服外套……
望著身后，從自己肩上滑落的外套。
在被不停落下的雨水灌溉。
顧宛的脖子突然變得無法動彈，清醒過來的大腦似乎讓她預感到了如今的狀況。
一雙眼……在此刻瞪大到了極致。
她拼命似的將目光從落地的外套上移開，緩緩的扭頭看向身前面朝下倒下的背影……
這一刻的大腦開始變得空白，明明只是停頓了不到三秒的時間，可在顧宛的眼中仿佛過了有一個世紀那么久。
“忠清！”
呼喊著對方，意識到什么的她開始拼命的拖動雙腿，可還沒有徹底恢復的身體使得她剛剛站起來，便又迅速跌坐在了泥地中。
顧不得這些。
雙手扒拉著面前的泥地，顧宛奮力的向前爬著，絲毫不在乎自己的手觸碰到泥水，也絲毫不在意手在扒拉地面時被小石子硌得生疼。
掙扎著來到了劉忠清的身旁，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將倒下的男人翻了回來。
呼吸的頻率越來越慢，男人胸口起伏的幅度也越來越小。
額頭裂開的口子不停的滲血。
看著映入自己眼中的這張臉……
不久前的二人還在為了一件小事開著玩笑……
只是這一會的時間……
“忠清……你，你感覺怎么樣……”
說話的聲音已經帶著哭腔，顧宛只覺得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一般，急忙將劉忠清抱在了懷中，讓其腦袋枕在自己的身上。
借著雨水，將沾滿泥土的手在自己身上盡可能的擦干凈。
隨即才顫顫巍巍的摸向劉忠清的臉……
止不住。
摻著雨水滲出的血根本止不住。
已經模糊的視線使得顧宛只能不停的眨動雙眼，向下的一撇讓她注意到，抱著的劉忠清除了額頭處的傷勢，腹部的左側同樣印著大片紅漬。
抱在懷中，對方身體的體溫也在以極快的速度下降。
顧宛似乎正在發抖。
她直到現在才感覺到了害怕……
而被其抱在懷中的男人，也在吐出一口血水后緩緩睜開了眼。
只能勉強保持著半睜不睜的狀態，已經開始泛紅的視線讓他能勉強看清眼前女人的面容。
模模糊糊中，劉忠清仿佛看到了什么。
嘴巴列了列，像是在笑似的。
“你……你哭了……”
模糊的視線已經讓劉忠清分不清對方臉上那究竟是雨水還是淚水。
愈發無力的身體讓他除了動動嘴外，已經做不了任何事情。
想要抬起胳膊，卻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做到。
他……只是想幫對方擦擦眼淚……
“別……別哭了……這，這樣……一點都不好看……”
“不要再說了，我，我去喊人過來……”
“沒……沒人來的……”
當初車子沖向樹林，劉忠清并沒有因為沖擊昏厥過去。
他很清楚的聽到了槍聲。
他很明白，在這個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地方，很難能找到除她們倆之外的活人了。
好在將顧宛背下車時，他已經事先檢查了一番。
眼前的她沒有受到致命傷……
劉忠清的意識愈發迷糊起來，他只感覺自己的身體變得越來越沉，仿佛要穿過地面，一直朝著無盡的深淵跌落。
“對……對不起……我，我好像……食言了……”
眼前似乎開始閃起白光。
如同陽光穿越了窗戶，照進了躺在床上的自己一般。
劉忠清此刻突然感覺，自己仿佛正躺在柔軟舒適的床鋪上，耳邊似乎有人在喊著自己。
眼前的顧宛也愈發看不清容貌。
這段時間的經歷像是電影般在腦海中閃回。
從剛來到顧宛家開始，剛見到對方時……
“對……不起……”
雨勢沒有減弱反而越下越大。
林中的樹葉在雨水的傾盆下，承受不住的開始順著雨水一同落入地面。
連同著……女人那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一聲又一聲的在林中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