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鏢局是一門非常復雜的生意，幾乎涉及的每個環節有一些灰色地帶。

像衛真萬這樣，陪著那些商家富戶花天酒地，借著吃喝玩樂增進關系的，確實大有人在。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對于大多數商戶來說，他們的貨物要么價格不高，要么運送距離不遠，送鏢的難度很小，基本上選擇哪家鏢局都能勝任。

想拿到這樣的生意，可不就看哪家鏢局平時和商家關系維護的緊密嗎？

衛真萬為了這事沒少花鏢局的銀子，其中大部分真的用來加強和客戶的關系了，還有一部分則大大增進了他和清倌人、紅倌人們的情誼。

一聽說江桐要來做總鏢頭，他一來擔憂以后沒有用銀子不如從前方便，二來就是害怕查出他以前的公飽私囊。

不過，就像他猜測的那樣，更慌的，肯定是他的死對頭，另一個資歷深厚的鏢頭馬善均。

如果說衛真萬是在客戶端想辦法，那馬善均就是在產品上做手腳。

他跟各條運鏢路上的黑道人士達成了深度的合作。

剛開始，他只是逢年過節的給這些刀口舔血的黑道中人意思意思，時間長了，就開始和鏢局說的多，實際給的少，相差的一部分也就進了自己的口袋。

好在收了錢的劫匪們，也確實保證了他們相應那段運鏢途中的安全，維持著一種花錢消災的微妙平衡。

但是后來馬善均變本加厲，時不時故意讓劫鏢的劫走一些，反正賠付保銀的是鏢局，只要大部分鏢貨還是平安到達，就不算自己的失職，反而能顯得路上不太平，突出自己的工作難度。

而實際上，他卻和他的心腹們，卻能從這些被劫的鏢貨里獲得分成。

這都不能完全算是灰色地帶了，幾乎已經把鏢局做成了黑道生意。

由此可知，馬善均對江桐這個新任總鏢頭的防備可想而知。

原來的總鏢頭在的時候，奉行的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對他們的行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自然相安無事。

而鏢局主人鄧樹志，開鏢局的目的本就不是賺錢，而是加入鏢局聯盟，在這個江湖勢力里向上奮斗，去博取自己在武林中的名望和地位。

所以即便同時也做總鏢頭的這段時間，對生意上的事情，他也是幾乎放任不管，由四位鏢頭自行處理。

上次的錦盒丟失事件，也因為是鎮遠鏢局托付的，他才格外上心。

由于這些緣故，當聽到鄧樹志宣布下一任總鏢頭是江桐的時候，衛真萬和馬善均他們二人表面上看起來很平靜，也并未出言反駁，其實內心里卻已經翻江倒海。

他們都以為這個位置會在二人之間產生，如果自己能上位，就繼續擴大自己在鏢局的勢力，如果對方上任，大不了出讓一部分利益。

畢竟互相握著把柄的雙方，在內斗中是不會非要拼個你死我活的。

而如今，突然從天而降的這個小江先生，一旦成了新的總鏢頭，不管他對過去的事情查或不查，始終都會是個隱患。

所以，衛真萬猜測馬善均一伙可能會狗急跳墻不是沒有道理的。

“馬老大，當家的一定是對我們有所懷疑了，不然干嘛突然讓一個外人來啊。”

馬家內堂，馬善均的親信們個個面露愁容。

馬善均深思了一會：“不管當家的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們都要先想個對策。”

……

……

“師哥，你今天第一天去鏢局任職，師父特意去買了東街王記的炒肝。”丁珊珊拿著筷子一副等不及的模樣。“我還沒從來沒吃過這個呢。”

早上一起床，江桐便看見師父和師妹坐在飯桌前等著自己。

“乖徒弟，快坐下，為師有話對你說。”師父又遞了一個包子給江桐：“你小時候最愛吃他家的炒肝兒了，嘗嘗還是不是以前的味兒。”

江桐有些感動：“師父，您居然還記得我愛吃這口兒。小時候，您只買一碗，還不給我吃，我想嘗一口，您還騙我說，小孩吃了以后會變成結巴，就說不了書了。”

這回輪到方平生結巴了：“有……有這回事嗎？為師怎么記不太清了。”

然后趕緊轉移話題：“好徒弟，為師有三件事情要和你說。第一，鏢局里不比說書，雖然都是走江湖的，但人家是拿刀拿槍的，你第一次去，他們恐怕不會服你，你要自己多留心。”

“第二，你若是在外面闖了禍，別把為師說出來就行。你師父我畢竟水平一般，能力有限。。”方平生嘿嘿一笑，繼續道：“第三，你若發達了，要惦記著你師父我的好，正所謂茍富貴，勿相忘。”

“放心吧師父，我知道的，犯了事把你撇得干干凈凈，有好事，第一個想著你嘛。”江桐沒好氣地說。

“孺子可教也，不白費師父這么多年對你的培養。還有，莫要忘了師父對你說過的話。”方平生頗有深意的一笑：“趕緊吃飯吧，吃完了也該走了，晚了就不好了。”

好像是為了驗證方平生的猜測一般，江桐剛一走進昌順鏢局，便覺得氣氛不對。

大門口馬聲嘶鳴，很多人不停地進進出出，正要上前詢問，卻看到鄧樹志匆忙地走了出來，一見江桐趕緊上前說道：

“實在不巧，京郊一位對鏢局素有照顧的豪客，突然說有要事相商，我這就得帶方言和葉振濤兩位鏢頭趕過去。小江先生等我半日，好在衛、馬兩位鏢頭都在，你們多親近親近。”

說完，鄧樹志連忙把介紹江桐給衛真萬和馬善均認識，便騎上馬背匆忙離去。

江桐在兩位鏢頭的陪同下邁進大門，只見鏢師和趟子手們三五成群，或站或坐，個個投來很不友善的目光。

一個身材魁梧，大冷天卻還赤裸著上身的鏢師突然發難：“你就是那個從說書先生，直接轉行想做我們總鏢頭的江桐嗎？”

那個新上任的副鏢頭嗎？我們有個慣例，新上任的鏢頭，我們得試試他的武功，看看他夠不夠格當我們的鏢頭。”

江桐聽出了他的不懷好意：“想必這是針對我才剛剛發明的慣例吧？不過既然你提出了，那就來試試把。我估計對我不服的，也不只你一個，盡管一塊放馬過來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