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將心事曬曬月光

單位辦公的第四天，沒有任何書面通知，只是口口相傳，可以按時下班回去。

隨著譚麟的到來，孫嘉北和努爾布比都相信了可以自由出行了。那天，很多人都沒有去食堂吃中飯，因為很多人員都是有車的，被關單位太久，趁著中午休息很多人都回去了。不同于孫嘉北，她即使知道自己很想早點離開單位，回到自己的住處，但是她更需要如釋重負地吃頓飯。

這個城市很大，大到沒有一處是歸處。同時，這個城市很小，小到想查清楚一件事情，非常簡單。因為孫嘉北收到了程溪的轉賬，她并沒有問程溪Z縣的每月生活補貼是多少錢，而是去問了C市的聯絡員魏聿茂學長。

從某種角度來說，孫嘉北需要知道Z縣的志愿者補貼數額從而判斷這筆錢會不會對Z縣的志愿者生活造成影響。但是，如果她當時直接問程溪的話，會產生適得其反的效果。

從孫嘉北的角度來說，她不希望給程溪造成錢可以解決一切的感覺，他一下子把標桿立這么高，萬一以后他做不到如此，就是自己給自己挖坑。如果想解決孫嘉北此時的困境，最好的方式應該是按照孫嘉北能夠接受的方式。她知道程溪是關心她，那便夠了。

這種感覺就像當時大學的時候，學生會發生的一切波折，最適合開導孫嘉北的的確是程溪，因為人是程溪希望來學生會的。但是，如果程溪真的自己來說明為什么會產生那些問題，效果也是適得其反的，他無論站在什么角度，都會讓孫嘉北覺得他讓孫嘉北釋懷的因素包括了對那個造成這一切的人的原諒。所以，這對孫嘉北是不公平的。相反，讓蘇酥來說，就很合適，因為沒有立場，所以沒有偏頗。

而上午，魏聿茂學長已經將問到的結果告訴了孫嘉北，他告訴孫嘉北Z市整個地方的生活補貼都是會比C市高的。至于具體是多少，每一個縣城不一樣，像Z縣，有在當地的志愿者告訴他是2580左右。Z縣的補貼也存在不按時發的情況，但與A縣比較，還是小巫見大巫。畢竟，A縣上一年因為拖欠志愿者補貼而被舉報了。

同時，孫嘉北問了魏聿茂學長：“學長，C市去不了財政局，是不是我們一直都拿不到團委那部分的補貼。”

“是的，沒有辦法，C市太嚴重了！”魏聿茂學長回答。

“那如果我想終止服務期，是不是只要交表就行？”孫嘉北果然問了這個問題。

“對！”魏聿茂學長做了心理建樹，他知道孫嘉北會問。

此時的C市已然是圍城，A縣短暫的常態化管理只不過是一個粉飾太平的謊言。

孫嘉北沒有找魏聿茂學長拿表，因為那種表早就被努爾達娜姐發過來打了出來，此時正放在抽屜里面，沒有一個字動筆。

聽到了門口傳來了吵架聲，是剛來單位上班的譚麟看到值班表之后與辦公室的人員吵了起來。剛來就安排了譚麟晚班，一點兒準備都沒有。

孫嘉北搖搖頭，直到辦公室值班表的人遲早會與被安排值班的人大吵的，沒想到這么快就見著了。譚麟明顯有些生氣地回到辦公室，努爾布比正問著發生了什么，只是聽著的孫嘉北倒毫無波瀾。習慣了這個城市的一切，就會見怪不怪。

段沐檸學姐還沒有買到飛機票，她因為這突如其來還在這個城市。

楊樂楠學長給孫嘉北發來消息，問孫嘉北是不是今天可以回小區了。孫嘉北之前告訴過楊樂楠據說是靜默三天。

“是的，今天上完班就可以回去。”孫嘉北回答。

“今天H縣的生活補助發了！”楊樂楠好像話中有話。

孫嘉北也沒多想，說：“C市的錢發不了，還困著。”

“其實，你要是沒錢用，我可以給你借你！”楊樂楠說。

孫嘉北這才聽出來話中深意，她問：“H縣發了多少？”

“4000。”楊樂楠回答，“也就這么錢能給我一點安慰。”

H縣位于南疆，生活環境極其惡劣，很艱苦，所以前往此地的志愿者生活補助相比于A縣會高很多。

“這得艱苦成什么樣子才發這么多錢！”孫嘉北沒有羨慕，而是有些同情的感覺。

從某個方面來說，判斷西北的艱苦狀況，可以通過志愿者的生活補貼來判斷。

“還行吧！”楊樂楠回答。

“我有錢用。”孫嘉北的話很明顯的拒絕。

面對一份感情時，你若拿它與其他東西來權衡比較，又或者直接在心中掂量它的分量，那這感情一定沒有深得你心。堅不可摧的感情會在確定的那一刻迅速在你的心中生出根來，再把你的心緊緊纏繞住，由不得你去思量，脈搏都早已隨之而動。

可如若比較，程溪的做法是正確的，孫嘉北是一個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開口找別人借錢的人。有些人，連給她發錢的機會都沒有。可想，這個女孩子該是一個多么驕傲的一個人啊！

中午吃完中飯，便午休。

反復思考了許久，孫嘉北還是給程溪發了消息。

“你不能一看到我過的不好，就光想著用錢解決問題。你要允許我有過得不好的權力，這里是西北之地，我既然來了，就想認真感受這里的生活。想必，這也是西北生活的一部分。我知道，你關心我，但是一千實在太多了，我擔心收了以后要是你對我沒這么好了，我該會多失落。所以，我們把這個標準降低一點兒，先借我500就好。”

孫嘉北把1000還了回去。

“這些苦難要我自己去經歷，如果一直在保護下，怎么會成長。所以，你應該讓我自己去經歷、去感悟、去面對，我不想成為那種風雨里一擊就倒的花。”孫嘉北繼續發著消息。

聊天的頁面沉寂了一分鐘。

“500夠用嗎？”程溪找不到合適的詞，只能問錢夠不夠用。

“如果不夠，我之后再找你借。”孫嘉北回。

“好！”程溪收回了那1000元，繼而，轉了500元過去。

那一刻，孫嘉北明白了蘇酥說的那句“你要的和他給的能一樣嗎”。真的感覺完全不一樣，他主動給說明他看重這段感情，而她主動要，說明她肯定了這份感情。

“如果不夠，再和我說！”程溪沒有辦法，只能按照孫嘉北能夠接受的方式去對待她，她執意只收500元，想必有她的道理。

他們本來就和愛情無關，她也不想和同情有關。

我們這些做朋友的，最好的選擇，就是尊重她的選擇。

“不再是小孩子了。”這話這幾年也沒少聽，輕飄飄的幾個字有遺憾，也有慶幸。慶幸成人世界雖然有代價，但獨立后的選擇權，能化作武器，去試著擊碎曾經的不自由。遺憾不能再恣意做個少年。因為克制，因為辛苦，才能在風雨飄搖的世界上掙到自己的一畝三分地。

“如果你生活的不好，我來西北毫無意義。”孫嘉北解釋，“所以，你把自己照顧好，就是給我最大的幫助。”

這條消息沒有得到回復，可能，也不知道該怎么回復。如果要賦予志愿者的經歷以意義，對于程溪而言，就是孫嘉北肯定了西北需要人才，而她在肯定程溪的選擇。他們來此的目的都不一樣，但是他們的所做的工作歸于一點都是為了西北的發展。除此之外，孫嘉北來A縣是更想知道西北和內地沿海的區別。

隨著可以回去，晚上，志愿者們組了一個飯局。很簡單的家常菜，然后，慶祝重生一樣。

過了這天，葉旭南也從火車站調了回來。孫嘉北請葉旭南吃了頓燒烤，因為借了葉旭南的電動車那么久。

那天，因為不能堂食，兩個人就在路邊邊走邊吃。

沒想到這樣的短暫自由時光也是煙花一瞬，頃刻消失。

才正常生活一天，孫嘉北晚上去小區的小超市拿快遞，是之前買的一箱衛生巾，可算到了。這要是再被關，沒有這個基本生活用品，那極其不方便。剛準備走，就聽到超市老板非常焦急地打電話，聽說，又會被靜默管理。

孫嘉北還疑惑，這不會是謠言吧！

抬頭看看天空，是圓月了。原來，中秋節，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