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守”與“戰”的同主題變奏
接下來的一周,孫嘉北幾乎把人間疾苦都看遍了。
在社區幫忙的志愿者隊伍中中彌漫著悲壯色彩。到社區的第一天,孫嘉北就收到了“小藍衣”。全副武裝,帽子到鞋套,無不透露著社區防疫的任務。
因為帶了太久的醫用橡膠手套,手都已經被汗水泡發白了。
C市高溫,A縣只比C市低一度,僅此而已。因為C市往A縣調走了很多人,所以A縣的社區只能去各個單位抽調人員幫忙。雖然活兒很簡單,孫嘉北就是需要給每一個來的人掃健康碼,不需要大腦思考的那種。然后,抽空灑灑酒精。
但是A縣是一個縣城,有很多散戶,并不是像援疆人員集中住在小區。當地人在那荒蕪的大道邊住著,養著一兩只牛,或者養了五六十只羊,住在極其簡陋的房子里。羊圈里是有狗的,第一次去的時候孫嘉北還被狗叫嚇到了。連進屋的路都是泥沙,腳才進去便滿是灰塵。有些在葡萄地的百姓,都需要手工給葡萄澆水、除蟲,而且是如此反復需要機械勞動的大片的葡萄地。遇到年紀大的奶奶爺爺輩,語言不通,但是他們又很熱情地說著當地語言,孫嘉北只是笑笑,表示聽不懂。
社區怕漏掉人,便只能開著一輛非常簡陋的電動三輪車前往這些散戶居住地。像孫嘉北服務的單位,那些人員都是開的小車,幾乎和內地沒什么區別。但是,基層百姓不一樣,他們的交通工具大多都是這種電動三輪車,而且他們會往車里面放被子。被子,很舊,很臟,而當地跟著大人的孩子,就直接睡在了極簡陋的車上。那些車上什么都放過,有人放采摘的蔬菜,有人放采摘的瓜果,有人放要準備去賣的馕。
對他們來說就是生活的全部。
可能,如果不是社區,孫嘉北這輩子都不會坐在這種三輪車的副駕駛旁邊。路途上,上廁所也不方便,喝水也不方便,所以白天的時候都盡量不喝水也不上廁所。中午的時候,社區會把人放回去,因為社區是不提供午飯的。孫嘉北又得騎著借的電動車回到小區自己做飯,有時候會和蘇希芷一起吃飯,但是大部分時候她都是自己吃的。因為蘇希芷不太會做飯,很多時候都會點外賣。孫嘉北也想要不點個外賣,但是又覺得省點用,便還是自己做。
單位交了一個月的餐費,是不會退的,不管你吃沒吃滿一個月。交的時候,就是一次性交一個月的。所以,一周沒去單位吃飯,浪費了一周的餐費錢,還收不回來。
下午的時候,這個社區會有固定的采樣點,在新城區的菜市場的附近商圈的二樓。商圈很多商戶都是沒有人的,雖說是新城區,只是因為是新修的,并沒有繁華到什么地步,依舊是外面很多百姓賣著瓜果。甚至年邁的七八十的老奶奶都在賣葡萄,一個非常簡單的水果籃子,放著綠色的葡萄,老奶奶不識字,看不懂秤,便只能請別人看。都已經這個年紀了,怎么還要謀生。
通常在午休一會兒后,孫嘉北就會再一次騎著電動車去新城區采樣點,大約二十分鐘的樣子。四點半開始掃碼,就是一直重復的工作,偶爾遇到不會用手機的老爺爺,便只能用電腦錄入身份證的信息。最無奈的事情,這個社區沒有安排換班的人,好像是真的人手不夠,從四點半到晚上十點,孫嘉北一直站在那里,偶爾抽個空喝水,但又怕要上廁所,就只喝一點點。沒有工作餐,真的非常摳摳搜搜的社區,從晚上七八點開始,肚子就感覺到餓了。直到九點半的時候,人非常少了,孫嘉北才有機會歇一歇。“小白衣”的那個姐姐都叫她古麗姐,孫嘉北給自己掃了一下碼,便去古麗姐那里做核酸。
“終于快結束了!”古麗姐自己也很疲憊。
“對啊!”孫嘉北回答,然后很自然而然地給古麗姐掃個碼。人手不夠,古麗姐也得自己來,自己給自己取個樣。
整個菜市場,有兩邊,一邊一組做核酸的人員。這里,承載了新城區來來往往的人的所有核酸任務。
十點,終于結束。在菜市場外面買了一個餅,便在街道上吃了起來,太餓了。明明在單位都只要八點才下班,這一到社區幫忙,條件都沒得提,只能十點。因為你要是八點走,你手頭的事情給誰?
沒有合理地安排人員,也沒有工作餐,只有日復一日機械地掃健康碼。
終于,整整一周的社區防疫工作結束了。
那個時候,C市的志愿者群里魏聿茂學長發了一則消息,說是讓C市的各個志愿者積極講述上崗兩周的歷程,會發到C市的公眾號上。孫嘉北本來對這些從來都不感興趣,因為很多人能看到的只是C市能給他們看到的樣子。可是,因為程溪上次在那條評論中說“快讓我看見你”。孫嘉北私聊了身為市項目辦聯絡員的魏聿茂學長,她先問問要寫什么,然后學長發了一個另一個C市志愿者的話。
不一定要一樣的,但是,差不多就是講述這兩周的經歷。然后,魏聿茂學長還強調,其實這個也寫的不太好。孫嘉北看了一下,便問:“學長,我可以提一個要求嗎?”
“你說!”魏聿茂學長回復。
孫嘉北發了一張在Z縣公眾號的截圖,她并沒有展示其中涉及的名字,而是展現了一種格式。
“如果可以發官方公眾號,我可以保留這個格式嗎,展現服務地,有感受。”孫嘉北問。
“可以!”魏聿茂學長回答。
后來,當公眾號要發的時候,魏聿茂學長特意來問了一下孫嘉北,是不是她想要呈現的那種效果。
這個學長,的確還不錯,會尊重各個志愿者的意見。
孫嘉北回復:“是的!”
那晚,C市的公眾號發了一則推文。
內容大約就是8個志愿者的到崗初體驗。C市5個人,A縣2個人,B縣1個人。因為魏聿茂學長說要插入圖片,孫嘉北還特意穿了件志愿者服,在單位的辦公室讓努爾布比拍了一張。
“大家好,我是這屆大學生西部計劃志愿者孫嘉北,目前服務于C市A縣XX單位。
來到美麗的西北已經一個月,參加完培訓來到A縣到崗服務兩周時間。談及我的初心,每一個志愿者都大同小異,‘用一兩年不長的時間,做一件有意義的事’,我想,我們都正在路上。每一個選擇,都對應著一個結果,初到崗位難免有些不適應,時不時弄錯公文格式的要求、雙面打印總是放錯方向、傳真的時候總是發送失敗,在疫情防控工作中總是繁忙……但是,這是個從不斷適應中漸漸學會而后能高質量完成本職工作的過程。我相信,來西北做志愿服務,一切都會水到渠成,因為一切都未來可期。”
上一次程溪和孫嘉北同時出現在公眾號上面還是因為換屆寫寄語的時候。
“兩年半的學生會生涯,教會我的不僅僅是‘唱國歌,唱隊歌,愛國旗,敬國旗’,更教會我如何面對困難,不懼挫折,肩負責任,完成任務。
學生會最應該銘記的不是辛苦的訓練,早起的升旗,而是身邊那一群可愛的人。”
程溪,他還是那個少年,未曾有一絲絲改變。
“這是一支臥虎藏龍、群英薈萃的校級組織。充滿熱血,共同成長,甘苦與共。每一個步伐,背后是堅毅與擔當;每一滴汗水,映襯著艱辛與付出。在這里,我對國旗懷揣著敬意,我對升旗充滿了期待,我感到充實與自豪。”
孫嘉北,她還是那朵花兒,以自己的姿態綻放。
他們在不同的地方,以不同的方式成長,而命運很奇妙,他們都共同印證了最初的堅持。
“你為什么答應來學生會了?”程溪在得知孫嘉北同意加入學生會的時候還不是不相信的,開始怎么都不同意,權衡利弊,的確有種買櫝還珠的感覺。
“你不是想讓我來嗎?”孫嘉北反問,“難不成不歡迎了!”
他在確定她沒有開玩笑,而她的回答也確定地告訴了他。
“你怎么去做防疫了?”程溪再一起確定自己地疑惑,這種事業單位不應該優先派在編人員去嗎,有相關文件規定原則上不能讓志愿者從事這類工作。
“你不是說想看到我嗎?”孫嘉北的回答倒和當時一模一樣,不過,她之后解釋,“回來了,撤回幕后,每天照舊交交文件,不忙!”
總是輕描淡寫著苦難,然后又用最簡單的話表達關心。
時代的“守”與“戰”其內核并沒有什么不同,大學如此,西北如此,當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