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吃了蛋糕但沒有很快樂

天已經呈現暗暗的灰藍色，但是千頁文件在反復的排序、修改、原件蓋章、上傳中，依舊沒有完成。肚子已經開始咕咕叫了，孫嘉北心想：這得算加班了，為啥連加班餐都沒有。

單位的車已經走了，該怎么回去呢，誰知道孫嘉北在那時竟只有一個卑微的愿望——希望門口的那被曝曬過的共享單車不是擺設，能有一個可以用的。不然，打車回去，對于現在現在的她來說太貴了。走回去？整整五公里，而且是走小路的距離，要是像今天的班車一樣的路線，那得再多出幾百米。

部長從一樓下來詢問改得如何，一樓辦公室，針落可聞，孫嘉北等著努爾布比·對些巴依對領導反饋。

如果這份文件這么緊急，為什么不早點發過來？現在，你就是不吃不喝，也根本不可能在今天完成。

一個人的能力是有限的，兩個人的能力同樣是有限的。

況且，就算改完，現在也是下班時間，你能保證其余領導還在下班，可想而知，這份文件最早也是明天才會給相關負責人查看簽字。

努爾布比·對些巴依說：“還沒呢！”

“那你們先改，今天能改到哪就到哪?！辈块L說，然后他挎著他的公文包出去了，十有八九他是下班回去。

努爾布比·對些巴依看著部長走了，便對孫嘉北說：“你先回去吧，后面的我來改，這么晚了！”

“不是還沒改完？”孫嘉北問。

“太晚了回去不安全，你還沒吃晚飯呢，先回去，我這里快弄完了，等會就改你剩下的?！迸瑺柌急取π┌鸵勒f，“你把那個文件保存，發給我?！?

“那好！”孫嘉北點頭，她感受了來著西北女孩的溫暖。

離開辦公室，打開門，果然，天愈暗。

剛剛一直在忙著改文件，沒有看到手機發過來的消息。

楊樂楠學長發過來的，他問孫嘉北去取蛋糕沒有，蛋糕店十點會關門。

“在路上，準備去?！睂O嘉北回復。

楊樂楠當時來的時候，給孫嘉北訂了一個生日蛋糕，他說，提前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孫嘉北與楊樂楠也不過短短認識十幾天，十幾天能做到如此，說明楊樂楠真的是一個很看重他們關系的人。

很多人，都是用短暫的愛意去打擾別人平靜的生活，孫嘉北以為他們在C市的短暫相逢是短暫的。

可是，有人努力在把這段相識延續。

有些人的認識，本就占據了天時地利人和，就像孫嘉北與田姝言，她們是大學同班同學，自然比旁人關系更好；就像孫嘉北與程溪，他們相識于一個學生組織制度完善的瓶頸時期，擁有無可替代的大學記憶。但有些人就沒有那么幸運，比如孫嘉北與烏爾奇別克·阿山，他們本身就橫亙了無可奈何的距離和觀念；比如，孫嘉北與楊樂楠，他們本就是因為C市而認識就注定會因為C市而離開。

孫嘉北本想拒絕，但又覺得楊樂楠覺得那是他前往H縣前能給這個初識不久的志愿者的一份美好的禮物吧。所以，孫嘉北還是接受了那個蛋糕的訂單。

我們不要傷害一個對我們好的人，因為原本對方可以不這么做。

也因此，孫嘉北去翻看了那段楊樂楠在C市做志愿者而孫嘉北并不知道的時光。

在相關公眾號上有這樣的記錄：

“有一種生活，你沒有經歷過，就不知道其中的艱辛；有一種艱辛，你沒有體會過，就不知道其中的快樂；有一種快樂，你沒有擁有過，就不知道其中的純粹?！?

“到西部去

到基層去

到祖國最需要的地方去”

他說

人本無故鄉安心是歸處

這里

同樣是他的故鄉

我們一群小伙伴懷揣著夢想和激情，踏上了西去的列車，看著沿途祖國西北的風光，無比激動，坐了40多個小時的火車終于來到了久負盛名的C市，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浩瀚的戈壁，這里地廣人稀，極度干旱，正值瓜果成熟收獲季節，瓜果飄香，民風古樸，完全不同于江南水鄉的大漠風光，入目之處，皆是美景。當然也明顯地感受到這里的社會經濟發展較慢，當時我就知道：C市我來對了！

在這里有幸遇到了很多優秀的領導和同事及志愿者，并從他們身上學到了很多東西，讓我受益頗多。記得剛來的時候，連接電話都有點磕磕絆絆，更別說別的工作了，也因此時常被朋友們調侃?！皩W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提高自己的辦法就是學習、不斷地學習，工作的時候我會注重總結經驗，查找不足，注重時常反省自己，在完成工作任務之后，琢磨著怎么樣才能把工作完成的更好，遇到不懂的事情會向同事虛心請教，會拿本子記下來。

來到C市，我一直覺得我是一個特別幸運的人，這份幸運一部分來源于自己，更多的則來自這個平臺，正是基于此，大家對我諸多照顧，讓我倍感溫暖。

記得剛來C市還沒幾天便是我的生日，那時候志愿者朋友們包括我都很忙，本無意過這個生日，但沒想到他們還是都來陪我一起過生日，在異域他鄉這是我收到的第一份溫暖，我第一次感受到他鄉是故鄉。

在后來，我們時常一起吃喝、一起玩樂、一起旅行、一起分享在C市遇到的各種美好的事物。

當同一批的許多志愿者陸續離開時，我留了下來，因為我覺得我與西北、與C市的緣分還遠遠沒有完，我還要繼續為西北、為C市揮灑自己的青春熱血，同時新一屆志愿者也陸續趕來，即便我們不是特別熟悉，有些甚至可能只有一面之緣，但是同為志愿者的情感將我們牢牢的扭在一起，他們陪同我過了我在C市的第二個生日，讓我收獲了諸多感動、溫暖，此時他鄉已是故鄉。

正好前幾天大學學校學妹向我咨詢這個事情，她擔心她一個人過來會感到孤單。我說，你不用擔心，在這里你將會收獲許多你這一生相伴的朋友、一生難忘的友誼，等到多年以后回想起自己青春激情燃燒的歲月，將是一筆難得的寶貴精神財富。

今年我應該還是會留在西北并有望去支教，這是我2年前來到西北這片土地的初衷；是我6年前選擇報考師范專業的初心；是對我8年前還在伏案苦讀時立下的雄心壯志的言論:“我要去西北，去建設祖國的大西北”的踐行。

青春選擇，雄心萬里，好兒女縱橫天涯披風沐雨，青年朋友們，好男兒志在四方，西部的建設需要你，西北的發展需要你，讓我們匯聚在祖國最需要的地方，甘灑熱血寫春秋。

孫嘉北知道楊樂楠之所以留下待第三年，是因為C市在初到之時并沒能完成他的初心。因為他在這個地方感受到了溫暖，所以他希望把這份溫暖傳遞下去。

可是，楊樂楠不知道的是什么呢，他很在意這個在C市認識的志愿者，但他不夠了解孫嘉北。當然，時間不夠支撐他們的短暫相識，所以她連孫嘉北不喜歡吃奶油類的東西他都不知道。

在掃僅剩的幾輛共享單車的二維碼，果然，沒有一輛能用的。

擺設，這個詞，展現得淋漓盡致。

無奈，只好碰碰運氣，能不能打到車。

大路上，格外荒涼。

沒有辦法，孫嘉北給蘇希芷發消息，讓蘇希芷幫忙去拿一下蛋糕。

蘇希芷同意了。

漫漫的黑夜，漫漫的長路，她一言不發地走著。

后來，攔到了一輛出租車，回去已經是十點多，她把蛋糕切好，分給了各個樓層的志愿者們。

是的，那天，吃了蛋糕，但沒有很快樂。

孫嘉北突然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

已經是十一點，她也不知道程溪睡了沒有，只是發了句消息過去。

“你說要是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該怎么辦？”

沒有回復，估計太晚了，孫嘉北用小塊蛋糕當晚飯，她只吃了一點點，其余的全送出去了。

點外賣，太貴了。

這么晚做飯，沒必要。

去其余志愿者那里蹭飯，其實早已經過了飯點。

她去洗了個澡，吹了一下頭，時間就已經十一點半了。

她看到消息窗口是程溪回的消息。

“我剛下班。”程溪回答。

孫嘉北疑惑了，她以為程溪是因為下班了才有空回他消息的，他怎么和她一樣都在加班，他加班的時間比她還晚。

“那就先去做你不想做的，你自然后面就會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

一如既往地冷靜理智。

“我只知道公務員的生活不是我想要的。”

一起連發了三條消息。

“我很擔心我最后得到的，不是我想要的?！睂O嘉北有些低落。

“摔跤不是你的錯，反復才是你的錯?！背滔卮鸬煤艿轿弧?

“不要安于現狀，要爬出自己的舒適圈?！庇挚吹搅硪粭l消息。

孫嘉北好像已經習慣了程溪的存在，如果說程溪有什么是別人比不下去的，那就是對孫嘉北的了解。

人與人之間，最難的不是在意，而是懂得。

我懂你背后的堅持，我也懂你的無奈。

孫嘉北一直都知道程溪為什么會來西北，年少時在意了太多人的目光，以至于后面沒有選擇自己喜歡的道路。當命運給他自己選擇的機會的時候，往往又是用最疼痛的成長為代價的。他沒有孫嘉北那么幸運一開始就能選擇自己喜歡的專業，所以他比很多人要更堅定選擇才行。自然，志愿者只是程溪的一個跳板。

可能，孫嘉北來西北，真的是因為太執拗了，她太想要一個西北的回答，她太想改變關于她永遠無法改變的答案。她這輩子不可能再和烏爾奇別克·阿山有未來了，她想知道為什么“所愛隔山海，山海不可平”?？伤髅饕呀浿懒?，為什么還是在這偏航的路上走著。

桌子上放了一張從蛋糕上取下來的卡片，卡片上是楊樂楠對孫嘉北的祝福和期許——希望你在志愿過程中，眼里一直有光，心中一直有夢。

“累了，我先睡了！”孫嘉北的大腦有些亂，她著實很困。

“嗯?！焙芎唵蔚幕貜?。

好像，他們都沒有很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