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認識她嗎?”
陳數搖了搖頭。
“那你見過她嗎?”
陳數仍舊搖了搖頭。
“她在昨晚被害了,被害地點是在她兼職的快餐店附近一個巷子里,我想帶你去一趟案發地。”
吳陽一邊說,一邊觀察這個學生的表情變化。
‘這是懷疑我?’
陳數低垂眼簾,心里泛起的委屈又被他壓回去。
“我并不一定幫上忙,今天上午,還有一個比賽活動……”
陳數將照片還給旁邊的警察,話說到一半,他忽然不受控制的顫了一下,腦袋又疼了起來,溫和的眼神陡然變得陰沉。
他聲音變得低啞。
“或許,我可以配合你們去一趟,這位警察先生。”
吳陽對于表情、眼神、細微的肢體語言變化非常敏銳,自然從陳數看到照片到現在短短時間里發生的表情和眼神。
心里有些驚詫,感覺這個學生好像換了一個人。
“感謝配合!”
吳陽拍拍他肩膀,隨后示意同事們上車,在周圍俊男靚女們視線,警車呼嘯遠去,看熱鬧的一群學生紛紛開始發朋友圈或在群聊里說出看到的重磅新聞。
不久警車離開校門,吳陽給留在學校的第二組帶隊的趙靜發去短信。
“陳數已在車上,你們現在去他出租屋搜索是否有可疑的地方。”
發完短信,他收起手機,跟后座的陳數聊起天,余光瞥后視鏡,繼續觀察這個少年的表情。
行駛的警車穿行街道,來到案發的小林街,巷子從昨天開始就已經拉上黃色警戒線封鎖起來。
巷口和巷尾都有警察站崗。
“吳隊!”
見到從副駕駛下來的警察,看守這里的兩人稱呼一聲,便拉開警戒線,陳數和另外兩個警察也跟著下車過來。
跟著學校出來的一個年輕警察模仿吳隊的口氣詢問:“里面就是案發現場,陳同學,你……有沒有想起什么?”
“糾正一下,我不是兇手。”
陳數盯著他低沉的說了一句,便走進巷子視野便陰了下來,那個年輕警察指著前面兩個垃圾桶和一堆黑色垃圾袋。
“受害者就是在垃圾桶旁邊被發現的。”
那警察不斷說一些話,刺激、引導陳數,吳陽在旁邊觀察他的表情。
這時,旁邊兩個警察左胸上的對講機忽然響起一片沙沙聲,兩人調試了一下沒用,伸手啪啪拍打。
無人察覺。
一道身影穿著酒紅色的西裝,邁著優雅的腳步走進小巷,站在陳數身旁。
這位優雅的紳士面帶淡淡的微笑。
“親愛的陳,狐貍聽到兔子尖叫聲了!”
吳陽皺起眉頭,看向不遠的學生,只見他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垂著頭,自言自語低聲呢喃。
與此同時。
傳媒學院后街,打聽出租屋的四個警察終于在一個小賣部老板那里找到具體位置。
“請問,你知道一個叫陳數的年輕人租住附近嗎?”
“你們打聽那個年輕人?哎喲,我就說有問題嘛,幾年前一對中年夫妻在那邊跳樓自殺,那棟樓的租客早就跑完了,誰敢住那?只有那些腦袋有問題的人才住嘛。”
趙靜隨后在出租樓外墻上找到房東的電話,打過去邀對方來一趟,隨后與幾名同事走進破舊的單元樓,滿地都是拜祭留下的灰屑。
“這地方怎么住人?!”
她與同事皺著眉,上了三樓后不久,房東方才慌慌張張的跑來開門。
房間是一套一,并不大,里面陳設也比較簡陋,但收拾的很干凈。
廚房的菜板積攢不少陳舊的血斑。
“里外都搜查一遍。”
趙靜檢查電視柜上幾個藥瓶,都是一些鎮定、止痛的藥,直到拿起沒見過的白色藥瓶,她立刻用手機在網上查了一下藥名。
“是壓制精神分裂的藥?!”
打開瓶蓋,里面是空的,說明有人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服藥了。
“精神分裂,那個陳數難道真有問題?”
想到這里,一個毛孔悚然的念頭在她心里升起。
不好!
趙靜連忙摸出手機給隊長撥了過去。
“快接電話啊!”
幾乎同時,位于小林街巷子里,陡然響起了手機鈴聲,吳陽看了一眼那邊的陳數,轉身走開一點,按下了接聽鍵。
里面隨即傳來焦急的聲音。
“……吳隊,跟你之前猜測一樣,陳數確實有精神分裂的癥狀,而且有一段時間沒服藥,可能他就是兇手!”
吳陽猛地抬起臉,瞳孔縮了一下。
身后。
陡然響起優雅的聲線。
“如果我是兇手,我會怎么做呢?”
眾人視線看過去,陳數慢慢抬起臉,露出紳士的微笑。
不知為何,這笑容讓人感覺一陣后背發涼。
“你什么意思?!”
旁邊的警員上前詢問,卻被吳陽伸手拉回來,就見剛剛杵在那里的學生走到巷口,那邊的警察想要上前阻止。
吳陽低聲命令道:“不要打擾他!他……他好像是在模擬罪犯。”
模擬罪犯?
顧名思義就是將自己潛意識當成罪犯,進入對方第一視角,模擬犯罪的心理,揣摩對方犯罪動機,和行兇習慣。
吳陽壓抑心里的躁動,他指揮其他警員退開,然后點燃一根煙,“多來幾部手機,從不同的角度拍攝他,快!”
執法記錄儀,手機此時都在幾個警員手中打開,對準了那邊走到巷口的陳數。
鏡頭下。
陳數站在巷口,指尖觸碰巷口脫落的墻皮,閉著眼睛像是在感受什么,嘴角慢慢勾了起來。
“她過來了……像一只迷途的羔羊,慌張的奔逃著,我感受到甘美的血液都在滾熱的流淌。”
指尖撫過墻磚。
陳數仿佛聞著什么香氣,忽然睜開了雙眼,興奮之色越來越濃。
“噢,這只小羊羔是在這里……被抓!”
他目光看向地面,詳細的描述又享受的口吻,說著受害人是如何經過這里,然后被抓住、拖拽,拉進巷子里。
“她掙扎著,絕望的被拖進去……”
“……人只有在驚慌的時候,肉質才更加美味。”
聽著瘆人的話語,周圍的警察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視野里的年輕人仿佛就是那個罪犯再次行兇。
“吳隊……你哪兒找來的?”之前留守的警察小聲問道。
“傳媒學院。”
“為什么我有種感覺這小子像一個變態殺人魔?”
聽到這話,吳陽沒有回答,眼睛死死盯著病態笑容的陳數。
在警察的視野里——
他們仿佛看到的是陳數描述兇案現場,一點點的在腦中還原,幻想里的女孩在意識模糊的時候,被殘忍的扭斷四肢,挖下一塊肉后,被拋尸在垃圾桶旁邊。
“嘶……真是一個低劣的慣犯。”
陳數吸了一口氣,看了一眼垃圾桶,目光上移,優雅的撫過墻上幾道痕跡,“用著粗糙的捕獵手法,粗糙的切肉,還用粗糙的逃遁辦法。”
吳陽看著陳數手指撫過的一道痕跡,越看越像是某種東西隨意劃出來的,然后借力上了院墻。
“不對……”
他低聲說道:“為什么附近的攝像頭都沒有看到任何可疑的目標?”
不僅這里的攝像頭沒拍到,其余兩起命案,只拍到受害者忽然被拉入黑暗,消失在了攝像頭盲區。
“狡猾的獵物,或許披著讓人看不見的偽裝。”陳數那張病態白的臉上,唇角翹起優雅的微笑,“你們最好,再仔細看看監控錄像,一定會有發現。”
看不見的偽裝?
難道這家伙是說兇手是透明人?
吳陽有些傷腦筋,如果是這樣,那就太玄幻了。
他示意同事先將這個陳數送回學校,并叮囑二組留下兩人輪流監視對方,直到他將這件案子破了。
上午十一點過。
陳數被警車送回學校,堵住了不少傳謠,不過他也不在意這些人說什么,反正回學校這段時日,背后也沒少被人說過,再惡毒的話也聽過不少。
然而,回到學校,他要參加的復賽早已經結束,站在空曠的場地,看著清理垃圾的學生,心里終究還是泛起酸酸的委屈。
僅僅一個懷疑,他心心念念的比賽就錯過了。
陳數咬著牙關,情緒低落的走回后街的出租屋,中間有姜琦的電話打來他都沒接。
走進破舊的單元樓,這次他沒有跟迎面走來的那對中年夫婦打招呼,兩人就那么陰沉的看著陳數擦肩而過。
打開門,陳數走進客廳開燈,坐到沙發上,面無表情的摩挲著吊墜。
他打開圓形的吊墜,里面是一張照片,上面是他和一個女孩在家鄉縣城的植物園的合照。
那時的兩人都是十五歲的年紀。
‘參加復賽,說不定能參演角色……驗證我的夢境是不是真的人格分裂。’
‘……而且小月最大愿望是看到我走上熒幕,想看我當大明星樣子。’
‘卻被你毀了,漢尼拔!’
想到今天的發生的事,陳數心情充滿憤怒,漸漸曲緊五指,拳頭握的‘咔咔’作響。
握緊的拳頭忽然松開,一下捂住頭。
頭痛又來了。
陳數咬緊了牙關,“如果不是你,我就不會主動跟著警察去案發現場。更不會耽擱復賽。”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他喉嚨發出低吼。
“噓~~”
“別生氣,親愛的陳。”
身后,穿著西裝的身影站在沙發后面,俯身按在陳數肩頭,對著他耳邊輕聲低語:“因為……我發現獵物出現,等到了深夜一起打獵吧,我教你‘做人’的手法吧。”
陳數瞪大眼眶,身子陡然僵硬,他努力伸出手去摸包里的奶糖,顫抖的剝開糖紙,還沒放進嘴里,整個人像是失去發條動力的玩具車,沉寂在沙發上。
片刻后,他陡然起頭,眼底泛起陰沉的殺意,張開白森森的牙齒,露出瘆人的微笑,起身優雅的走向臥室。
天光傾斜,轉眼又到了黑夜。
對面樓里負責監視的兩名警察輪流用望遠鏡盯著對面三樓唯一亮有燈光的出租屋。
目光之中。
只有陳數孤零零一個人坐在沙發上,捂著頭痛苦的自言自語。
隨后便看到他起身走進臥室,打開燈,拉開衣柜,手指拂過里面一件件款式、顏色不同的衣服,然后挑了一件得體的西裝換上,在屋子里來來回回走動,不時還會用手機調出西方交響樂,他像指揮一般揮舞雙手。
他倆將對方一整天的怪異一一記錄下來。
然而到了深夜,對方走進廚房,卻再沒看到對方回到客廳,值崗的警察慌忙拿起手機,撥通了吳陽的號碼。
同時,他也叫醒剛睡下的同事,后者急忙跑向對面的樓,撞開防盜門進去,里面空無一人,以及廚房敞開的窗戶。
還少了兩把餐刀。
“隊長!”
“陳數不見了!”
他撥打了吳陽的電話,看著空蕩蕩的出租屋焦急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