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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兩個女孩的歷史

——致敬余華《在細雨中吶喊》

當彥北第一次見到芹兒的時候,那是一個深秋的晚上。

彥北總是習慣性地將一個初見之人聯想成另一個人,他們間有著相近的面孔,相似的舉動。他會強制把對方幻想成曾經那個人的模樣。

高中開始兩個月,芹兒見到了這個傳說中文科班成績最好的男生,彥北的背影高高瘦瘦,帶著一副厚重的黑色眼鏡,儼然一副書生模樣。

穿著灰色緊身牛仔褲,腳蹬著白色帆布鞋,顯得身材嬌小的芹兒見到彥北,用她水淋淋的眼睛仔細打量起這個男生。

當彥北走遠時,芹兒毫不猶豫地追了上去,喊道:“彥北,你站住!”

彥北手里拿著兩支烤串,正準備朝著自己的宿舍走去,聽到一個女生喊著自己的名字,他吃了一驚,回過頭,用手扶了扶眼鏡,問道:“這位同學,我認識你嗎?”

芹兒說道:“沒關系,我認識你,我們是一個班的,你好,我是芹兒!”

“你好,原來是同班同學啊!”

他們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彥北總是會時不時地偷瞄幾眼芹兒的身形,顯然,他心不在焉。

因為由此及彼,彥北想到了另外一個人兒,那個幾乎快要消逝的形象又重現在了他的面前。

蕓兒,這個幾乎被他淡忘的名字又偷偷溜進他的腦海,那同樣也是一個嬌小的女生。

彥北的家鄉,一個叫煙的村莊,在他懵懂之時,寄居在外婆家的蕓兒,在走出離家門一個灣子的距離之后,她遇見了彥北。

兩個沒有伙伴的小孩碰到一起時,就成了伙伴。

在那個物質并不寬裕的年代,膩在一起成了最好的玩樂方式。兩個父母離家的留守兒童,彼此成了心靈的慰藉。

村莊煙的附近有一條河,河的邊上有一條大堤,一年四季,大堤上都是翠綠的草地,河岸是茂密的白樺樹林。

牛羊鳥獸頻繁出沒在這個地方,一到閑暇時節,村莊煙的人會爬到大堤上來,吹著和風,懶洋洋漫無目的地邁著步伐,享受悠閑的美好時光。

大堤上的一情一景,成了彥北和蕓兒心中的伊甸園。伊甸園到處是花草樹木,鳥獸蟲魚,美麗而充滿著誘惑。

彥北剛想到記憶深處那一次深刻的經歷,就被面前這個叫做芹兒的女生打斷了。

“彥北,你跟我說話就這么敷衍嗎?”芹兒故作生氣地問道。

“沒有,我剛見到你,只不過想起了一些往事,對不起,我剛才失神了!”

“是什么事讓你說話都不專心呢?能給我講講嗎?”

芹兒目光直盯著彥北,彥北害怕這種目光,于是躲閃開了,他說道:“我到男生宿舍了,你也快回去吧,那些事以后講給你聽!”

芹兒當初就觀察過這個多愁善感的彥北,知道他此時心事重重,說不定是自己引起的,于是倉猝告別,悻悻而去。

那一晚的秋風在整個高中校園里飄蕩,像一杯憂愁的咖啡令彥北久不能眠。

自從那晚的初次見面,兩人的關系并未逐漸發展起來,教室里他們的座位相隔很遠,一個靠著走廊,一個靠著窗戶,正是這幾米不到的距離,將兩人相隔在茫茫人海之外。

他們只是普通的同學,偶爾碰見面也是相互寒暄幾句,不同的是,彥北在芹兒的身上看到了蕓兒的影子。

那個已經逝去的伊甸園是他愁苦內心的美好回憶,自從認識了芹兒,在繁忙枯燥的學業中,回憶已經成了一個習慣性的舉動。

坐在寬敞明亮教室、拿著課本吸取知識養分的彥北此時會想起那個中途輟學,遠赴深圳打工的女孩。

此時,她還好嗎?

那個明亮草長鶯飛,蚊蟲肆虐的下午,彥北騎著自行車在從鎮上初中回到村莊煙的途中,碰到了蕓兒。

為了避免蚊蟲,他戴上前不久配好的眼鏡,此時的景象突然變得更加清晰了。在大堤上騎行能夠清楚地聽見自行車車輪在石子上摩擦的聲音。

彥北聽見了后面有人追了上來,他害怕有人看見他戴上眼鏡時的模樣,于是急忙停下車準備取下眼鏡。

沒想到恰好被蕓兒碰見了,他尷尬極了,問道:“你怎么在這里?”

蕓兒說:“我一路上跟隨你這么久了,你難道沒發現,哈哈,話說你戴上眼鏡的樣子真的很斯文啊!”

彥北臉色一紅:“哪有,你以為我想近視嗎?還不是用功學習用壞了眼鏡!”

蕓兒俏皮地拍了一下彥北的肩膀,她總是習慣性地這樣做。

彥北和蕓兒肩并肩騎行,兩人一時沉默無語,突然蕓兒又冷不丁地說出這樣一句話:“話說你戴眼鏡的樣子真的很像學者,很帥氣,我喜歡!”

彥北聽到這一句話,背上直冒冷汗,他不敢戴眼鏡的原因之一就是害怕別人這么說,然而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他心理感到尷尬的同時也有一絲竊喜。

彥北同樣回應道:“要是你喜歡,我天天戴給你看!”

蕓兒沒有回應,她稚嫩純真的臉上突然多了一絲憂傷,這是以前很少有過的樣子。

氣氛突然變得安靜起來,在騎行的途中,迎面不斷飛來的蚊蟲令他煩悶不安。

快到家門口時,他們從自行車上下來,蕓兒正準備推車從大堤上下去,彥北此時有些著急了。

他皺著眉頭說道:“蕓兒,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瞞著我!”

“沒有,我要回家了,我媽媽還等著我呢?”

“什么,你媽媽什么時候回來的,不一直都是你外婆在家嗎?”

“我爸媽要接我去深圳了,以后可能再也見不到你了!”說完,蕓兒蹲在地上,將頭埋進手臂中。

“為什么這么突然,我們不都是在上學嗎?”

“你知道,知道我成績一向都很糟糕,他們讓我去深圳打工!”

“你這么小就打工,真的,真的是太氣人了!怎么能這樣,能這樣呢?”

彥北在地上狠狠地剁了幾下腳,把地上踩得塵土飛揚,明亮的下午一下子暗淡了起來。

彥北在蕓兒的身旁走來走去,對此他毫無辦法,自己還是個未成年人,怎么有權決定別人的命運。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見與自己相伴十年的女孩轉身離去,就像失去了一個親人,讓他的心一下被掏空。

彥北做出了一個大膽的舉動,他將蕓兒扶了起來,將她緊緊地抱住,激動地說:“你快去告訴你的父母啊,你可以好好學習,你可以的,實在不行我幫你,幫你學習、幫你做作業,甚至幫你考試,只求你能留下來!”

蕓兒一把推開彥北,哆嗦地哭了起來:“不可能的,我做不到,你沒有辦法,我也沒有辦法,算了吧,我要走啦!”

彥北沒有辦法,只能任由蕓兒推著自行車向著坡路上面走下去,看著這個十四歲的女孩輕輕地走了下去。

彥北眼睜睜地看著蕓兒走下去,自己的雙腳像灌了鉛似的,不能朝她移動一步。

蕓兒快要鉆進灣口時,她回過來擦了擦眼淚,微笑著朝著彥北喊道:“你一定要好好學習,幫我實現上高中,上大學的愿望,以后我們還能再見的!”

彥北朝著她揮了揮手,勉強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直到她的背影消失殆盡。

蕓兒走了,彥北美好的童年也被帶走了!

高中的生活被安排得非常滿,除了吃飯睡覺就是學習了,越來越沉重的學業負擔漸漸地壓在彥北的身上。

他始終忘不了蕓兒說的最后一句話,“考上理想的大學”。為此,他必須盡可能地認真學習,這是他們共同的理想。

在某個晚餐時刻,在一家精致的麻辣燙小館中,彥北再一次見到了芹兒的背影,他不想和她相遇,但事情往往出乎意料,這時他會毫不猶豫地避開。

這一次他正想逃開的時候,芹兒正巧回過頭來,對彥北說:“其實我早就看見你了,你為什么看到我總是會躲開,我長得有那么難看嗎?”

彥北尷尬極了,臉都漲紅了起來:“沒,沒有,剛才有沒看見你啊!”

“你還在說謊,眼睛長到腳板上了是吧!”

這次的相遇讓兩人之間充滿了尷尬,彥北與芹兒的距離在高中前兩年總是這樣忽遠忽近。

直到高三的來臨,各種學業壓力接踵而至,彥北加緊步伐,奈何身在文科班,他的文科成績并不理想,他不再是曾經那個排名第一的文科男,每次的成績排名都在前十名之外,這讓他感到極端痛苦。

教室不再是那個明亮的教室,而是另一棟老式教學樓的五樓,那一間逼仄的教室,狹窄的走廊,昏黃的教室,堆積如山的書本,這一切讓彥北喘不過氣來。

高考沖刺的一百天越來越少,似乎離世界末日越來越近,也意味著他們那個共同的夢想將要完結。

芹兒一直關注著彥北的成績,她總是在教室的另一個角落望見彥北,看見他孤獨無助的眼神,她很著急,那個曾經聰明而陽光的那男生此刻像進入了人生的暮年。

在某個晚自習即將開始的時刻,小城市的燈火初上,深藍色的天空包裹著燈火通明的老式教學樓,一個個高三的學生就像戰士一樣陸續抵達戰場。

然而有一個戰士卻擅離職守,在某個狹窄的走廊堵住了另外一個戰士,像要傳達情報。

芹兒堵住了彥北的過路,將他拉到走廊旁邊的窗戶邊,兩人望著舊窗戶外的夜色靜默不語。

彥北率先打破了沉默,他嘆了一口氣道:“有什么話你直說吧,晚自習快要開始了!”

“你就這么討厭我嗎?高中兩三年來你一直躲著我!”芹兒皺著眉頭驕癲地說道。

“不是...只不過...好像,算了隨你怎么想吧,我要去搞學習了!”

“我明天就向老師說明,然后搬到你那邊做你的同桌!”

“你還是離我遠一點吧,我不是什么好人,別影響我學習!”說完彥北揚長而去。

當坐在窗戶邊的彥北在早自習看到坐在自己身旁的芹兒之時,他表面上毫無表情,但內心早已波濤洶涌。

他原本以為是一句氣話,沒想到這個女孩竟然如此倔強,沒有辦法,他只得裝作什么都沒有發生,仍舊像往常一樣,拿起英語課本,翻到最后,記起英語單詞,與往日不同的是,他一個英語單詞都沒有記進去。

芹兒起初都是借著問問題的目的靠近彥北,彥北是一個不懂得拒絕的人,僅僅只把芹兒當做一個普通的同學。

他的眼神只是局限在課本試卷上面,當芹兒的頭湊過來之時,他總是向著左邊窗戶的位子挪動,直到無處可逃。

彥北聞到了芹兒身上青春的氣息,同時混合著洗發水的味道,他不忍往右邊瞥了幾眼,通過近距離的觀察,他發現,芹兒和蕓兒好像是同一個模子里面刻出來的。

曾經的那個女孩好像已經回來了,又悄悄潛入他的身邊,從距離高考的九十幾天起,那些壓抑灰暗的日子在高中接近尾聲時似乎變得明媚起來。

“你看著我干啥,這道題怎么做啊,你到底會不會啊!”芹兒有些生氣,她發現彥北又走神了。

“哦,沒什么,只是又想起了一些往事!”

“往事,又是往事,你身上有多少秘密啊,快給我說!”

“以后吧,以后會有機會的”。

“別以后了,高中都快結束了,現在講,我就要聽,快點!”

芹兒見彥北不肯,雙手拉起了搖晃了起來,撒嬌道:“你今天要是不告訴我,我就不讓你學習了!”

正在這個自習的時候,班主任從窗戶旁邊路過,看見芹兒拉著彥北的手臂搖晃著,他吭了幾聲,從窗戶邊把頭探進來,兇神惡煞地說道:“你們在干什么,這樣拉拉扯扯的,芹兒你當初把座位調過來不是說要有人帶著搞學習嗎,現在難道想談情說愛嗎?現在彥北的成績下降了這么多,該不會是你害的吧?”

彥北一看到班主任把頭探進來,立刻把手臂收了回來,羞愧地低下頭說道:“下次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班主任把頭縮了回去,臨走時補充了一句:“如果還有下次,我就拆散你倆!”

彥北感覺很委屈,半天都不吭聲,芹兒反而笑嘻嘻地說道:“我就是來這談情說愛的,怎么了!”

彥北好不來氣,聽了這一句心情變得好了起來,他說:“晚自習之后,我把那事說給你聽吧!”

芹兒像中了獎一樣,她對今天晚上充滿著期待,因為她渴望知道這個男生的秘密。

課堂安靜了下來了,兩人陷入了各自的心事之中。

短暫的春天很快就過去了,五月的到來,讓氣氛沉浸在一股燥熱之中,彥北約了芹兒在操場散步。

空氣中彌漫著一絲蓬勃的氣息,在九十點鐘的夜晚散發著一股神秘的味道,兩個剛成年的男女,散發著青春的荷爾蒙,一個男孩向一個女孩述說曾經的往事。

“你長得很像一個人,真的很像很像,讓我產生她已經回來了的錯覺!”彥北抬頭望向南方深邃的天際說道。

“像誰啊,這就是你不敢面對我的原因嗎?”芹兒望向彥北那帶有一絲迷茫的臉龐。

“很像我小時候的一個伙伴,她叫蕓兒,呵呵,連你們的名字都這么相近!”

芹兒正準備說話,卻被彥北接下來的講述給打斷了,彥北一邊講,芹兒一邊聽,他們沿著操場環形空間而行走,像是被時間遺棄了一樣。

那十年的場景好像重現了過來,一個女孩走進一個男孩的記憶之中,儼然不知自己的命運悄悄與男孩記憶中的女孩連接了起來。

還記得當初剛上小學的時候,彥北與蕓兒結伴而行,那是一個霧水濃厚的秋天早晨。

彥北拐過一個灣口來到了蕓兒的家,和他一起結伴前往學校,兩個五六歲的孩子手牽著手,慢慢吞吞地踏著滿是露水的草地向著村里的小學出發。

他們走走停停,相互嬉鬧,到了學校的時候已經遲到了,還被老師要求在教室門口罰站一節課。蕓兒委屈的哭了,因為這是她第一次挨批評。

彥北站在她旁邊哄她開心,說放學了就帶著他去學校的門口的小賣部去買糖果和辣條。

蕓兒一聽見有糖果和辣條就開心地笑了,她十分期待放學的時候能盡快來臨。

就在彥北和蕓兒嬉戲打鬧的時候,老師出來了,他看見這兩個孩子面對遲到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老師氣沖沖地走進教室,操起講臺上的教鞭狠狠地打了彥北和蕓兒的手,剛才還高興起來的蕓兒此時又傷心了起來。

奈何彥北如何逗她笑,都沒有辦法了,下課后,罰站已經結束了,彥北意識到自己做錯了,想拉住蕓兒哄她開心。

蕓兒一副再也不能回心轉意的樣子,被碰到了之后尖銳地哭了起來,她喊道:“都怪你,要不是,我不會罰站,要不是你,我就不會被老師打手,嗚嗚,再也不理你了!”

彥北好聲好氣地說道:“蕓兒別這樣,我帶你去吃好吃的!”說著趕緊去拉蕓兒的胳膊。

蕓兒把胳膊甩開,抓起地上的一塊小石頭,往彥北的額頭上砸去,他的額頭滲出了鮮血,便用手去捂住自己的額頭。

彥北沒有哭,強忍著疼痛,老師走過來見到蹲在地上額頭正在滲血的彥北,他了解事件的原委,慶幸石頭沒有差一點擊中眼睛,否則這孩子的右眼就不保了。

就這樣親密無間的兩個小孩第一次開始冷戰,他們再也不一起去上學了。

彥北受傷的額頭很快就結痂了脫落了,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疤。彥北起床要比蕓兒早,他害怕遇見蕓兒,在大路上經常碰到蕓兒的身影之后,他會悄悄地躲開,但經常會被蕓兒發現。

沒辦法彥北只能選擇走小路,然而蕓兒此時也是這樣的想法,為了避免在大路遇見彥北,她同樣也走小路。

就這樣兩個小孩又一次碰面了,他們剛碰見時會冷哼一聲,但同時也會轉過頭去,接著是一種矛盾的心情。

“我該不該原諒他(她)呢?”

彥北走上前去,拉住蕓兒細細的胳膊,把她的手拿過來,摁在自己淡淡的疤上,說道:“蕓兒,我原諒你了!”

蕓兒委屈的臉上頓時顯現出了光彩,多日的愁眉苦臉已經消失不見,她怯怯地說道:“真的嗎?我能還能在一起玩?”

彥北開心地伸出小拇指,說道:“來,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誰變卦誰是小狗!”

彥北又一次牽起了蕓兒的手,他們倆再一次開開心地上學了。

經過這一次冷戰之后兩人的關系越來越好了,只不過隱隱之間出現了一些差距。

蕓兒顯然不是一塊學習的料,小學很容易的功課對蕓兒來說非常吃力,一直以來都是倒數,然而彥北的腦袋瓜子卻十分聰明,他在班級里都是前三名。

雖然彥北常常輔導蕓兒的功課,但并沒有多大的效果,在放學或者周末的時候,兩個小孩會搬出兩把大椅子和兩個小板凳坐在一塊。

彥北做功課非常認真,但是蕓兒注意力十分不集中,彥北正在入神思考題目的時候,蕓兒搶過蕓兒手中的筆頭,說道:“彥北,彥北,咋們出去玩吧,最近新出了一種卡片,要不咋們去買著玩吧!”

“不行,不行,我得把作業做完!”

蕓兒有些生氣,一把奪過彥北的作業本:“哼,你今天不陪我出去玩,我就不讓你安靜地做作業!”

彥北感覺很無奈,說道:“姐姐啊,一切都聽你的,快把作業本和筆還給我吧!”

彥北拿到筆和作業本之后,又假裝做作業起來,蕓兒感覺自己被耍了,一把從后面拉住了彥北的雙手,順便把他抱了起來。

這還是兩人第一次近距離接觸,彥北的身上感覺到了蕓兒的心跳,還有她鼻息中冒出溫熱的氣體。

彥北此時臉紅了起來,他半天沒有反應,蕓兒問道:“喂,你是不是騙我,不是說好了咋們出去玩嗎?”

彥北臉上的緋紅消失不見,但是他仍在享受那溫暖的身軀,一直到他們手拉著手走到街上,彥北都留戀不已。

買完東西在回來的路上,彥北突然紅著臉對蕓兒說道:“你能不能再,再像剛才那樣抱抱我!”

蕓兒絲毫不感到害羞,反而發出爽朗的笑聲:“你小子該不會是耍牛氓吧!”

彥北突然感到很詫異,問道:“蕓兒,什么是耍牛氓啊?”

“哎呀,竟然叫人家女孩子回答這個問題,其實,‘耍牛氓‘’,就是男的對女的那個......”

“是哪個啊?”

“就是那個、那個呀!”

“你說的抱抱該不會也是這樣吧!”

“哎呀,我媽媽對我說,女人要是被哪個男人抱了之后,就要嫁給他,我媽媽也是這樣抱著爸爸的!男人對一個女人耍牛氓,就是對她有意思,想娶她。”

“那是不是我抱了你之后,你就要嫁給我啊!”

“人家才不要嫁給人呢?哼,誰讓你天天欺負我!”

“我哪里欺負你了?”

兩人在回來的路上開心地玩耍,顯然沒有發現落日西沉,幸福快樂的時光正在悄悄流逝。

聽彥北講他和蕓兒的經歷,芹兒才知道彥北竟然有一個和自己如此相似的青梅竹馬,和可惜,他們很難重逢了。

芹兒在一個昏黃的路燈前拉住彥北,水淋淋的眼睛盯著彥北說道:“你是不是喜歡蕓兒,至今對她都戀戀不忘?”

彥北躲開芹兒的眼光,望向空無人影的遠處,說道:“時候不早了,宿舍快要關門了,明天還得上課呢,明天見!”

說完彥北匆匆朝著男生宿舍樓奔去,留下在黑暗中靜靜站立的芹兒。

江南地區每到五月的時候,都是萬物新盛的季節,你看那結伴飛行的鳥兒,纏綿游動的魚兒,開出粉色櫻花的櫻樹。

老式教學樓下的花草茂盛,桃樹上桃花結了一層層粉嫩的桃花,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淡淡的香味。

一個上午的學習就行一次酷熱的長途旅行,經過前半段的漫漫征程,午睡變成了寶貴的休憩時間。

五月的氣溫已經開始變得燥熱起來,這一群青春男女早已經褪去厚重的外套,以迎接他們的成人禮。

彥北看見在幾分鐘內陷入沉睡的芹兒,她的頭枕著細長的胳膊,面朝著他,睡著的樣子顯得十分俏皮可愛。

彥北不禁細細地打量起芹兒來,他看見穿著緊身T恤的芹兒,披肩式的長發加上宛如空氣般的劉海,橢圓的臉部呈現出的美好曲線向著下巴延伸形成一個完美的閉合,微微隆起的部位早已經顯現出發育過的模樣,百褶短裙之中伸出的是一雙細長的雙腿,雖然芹兒的身高并不高,比自己矮了兩個頭,但依然能夠看出芹兒一副美人坯子的樣兒。

當彥北看見芹兒的脖子動了動,粉嫩的嘴唇動了動,吞了幾下口水,接著又毫無動靜,這樣的動作似乎勾起了他心底的某種欲望。

他真的很想去給芹兒一個擁抱,就像多年前的那一個擁抱一樣,只不過,雖然兩人如此相似,但終究不是同一人。

也是某個躁動的五月,彥北和蕓兒剛上完生物課,那是一個草長鶯飛的季節,鄉村的空氣像一壺香醇的美酒熏人欲醉。

兩人迎接著一個美好周末的到來,在歸來的路上顯得激動無比,彥北騎得飛快,蕓兒跟在彥北的后面被越甩越遠,她只得在后面喊道:“彥北,你別騎那么快啊,我都快跟不上了!”

“哈哈哈,看你的樣子果然是追不上我,男人和女人真的不一樣!”

“怎么不一樣了?我們不都是人嗎?”

“剛才上課老師不是說了嗎,男人和女人是不一樣的,男人體力比女人體力好是因為生理結構不同,男人天生比女人力氣大,哈哈!”

“我就不相信了,男人究竟哪里和女人不一樣?”

彥北指了指蕓兒的脖子和胸部說道:“你看看你的胸是不是比我的大,你的下巴是不是沒有胡須,還有你的喉嚨上是不是沒有喉結!”

“哼,我就不信了,男女究竟有什么不同,來我們互相看看,究竟有哪里不一樣。”

經過觀察發現,蕓兒果然知道了自己與彥北的不同,不由得變得有些沮喪起來:“是不是我們不一樣,就再也不能一起玩耍了?”

彥北連忙解釋道:“不是的,生物老師不是說過,男人還可以還女人干那事,然后就能生出小孩!”

“具體該怎么做呢?我挺喜歡小孩的,我也想生一個,彥北,你教我生小孩唄!”

“好是好,但是你太小了,都還沒發育好,生不了小孩!”

“啊,那我什么時候才能生小孩啊?”

“等你成年的時候就可以了!”

兩人推著車來到了一個高高的草垛旁邊,四周無人,此時已經接近傍晚,天空中呈現出的緋紅霞光穿透綿密的云層,映照在這兩個孩子的身上。

不多時,彥北的母親喊兒子回家吃飯,倆小孩的舉動恰好被她看到了,她沖到彥北的身邊,拉起他的手臂說道:“你這個不要臉的小混蛋,我養你這么多年,還把你教成了這樣了!”

彥北的母親拉著彥北匆匆往家趕,一邊走還一邊用巴掌打著彥北的腦袋,彥北被母親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壞了,他甚至不會哭了。

蕓兒被這一幕也嚇呆了,她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只能看見彥北被母親氣沖沖地拉回了家。

彥北的母親同樣把這事告訴了蕓兒的外婆,這讓外婆也著實吃驚,她又氣又急,她們共同商議,決定把這兩個孩子隔離開來,以免再去做那種蠢事,產生嚴重的后果。

于是繼小時候那一次冷戰之后,兩個孩子再一次不能相見了。

彥北去學校都由母親接送,蕓兒去學校同樣也由親戚照看,在同一個班級的兩人也分別調向了不同的班級。

他們甚至有半年的時間都沒能再見,兩個曾經形影不離的伙伴變得形單影只。

想起這件荒唐事兒,看見此時的芹兒已經醒來,她望見彥北正盯著自己看,感覺自己全身都被看個精光。

于是拿起上衣把自己的身體裹起來說道:“你干嘛一直盯著我看啊,還一副色瞇瞇的眼神!”

彥北的回憶被芹兒的聲音打斷,他才回過神來,感到十分羞愧,自己竟然對芹兒有某種圖謀不軌的想法,更羞愧曾經對蕓兒做出過那種下流的事情。

然而這一切都不重要,他看到撇過頭去的芹兒,將頭湊到她身邊說道:“哎呀,我一直看你,還不是你長得好看,你不好看我都懶得看呢!”

芹兒被這樣突如其來的夸獎給逗笑了,她說道:“看你的嘴如此甜的份上,本姑娘就原諒你了!”。

“叮鈴鈴,叮鈴鈴”,清脆的上課鈴聲回蕩在整個校園,也把那些沉迷午睡的學生驚醒了,然而卻遲遲沒有驚醒恍惚的彥北。

那一年,鄧紫棋的兩首歌火遍大江南北,這兩首歌分別是《泡沫》和《你不是真正的快樂》。

“全都是泡沫”和“你不是真正的快樂”道盡了所有考生此時的心情,芹兒總是喜歡將自己的手機帶進教室,然后在自習的時候偷偷帶上耳機,打開音樂聽歌。

當她第一聽到這兩首歌時,便開始學著哼唱起來,芹兒口中淡淡的旋律回響在周圍,這引起了彥北的注意。

彥北問這是什么歌,芹兒便偷偷地將手機拿出來,插上耳機,他才知道世界上才有如此好聽的歌曲。

“快樂只是你穿的保護色”,這一句是芹兒給彥北的評價,在最后的時刻,狂歡的快感成了一種虛偽的掩飾。

其實人人都前途未卜,憂心忡忡。

高考臨近。

彥北在想,自己的成績越來越糟糕,怎樣才能考上好大學呢?

芹兒在想,高考結束是不是意味著再也見不到彥北。想到此她便憂郁起來。

這一憂郁便是半天不吭聲,這一不吭聲,彥北就感覺到了芹兒的心情,情緒也受到牽連。

兩人很快失去往日的歡樂,只有心里默數著距離高考的天數,直到最后一個星期的到來。

芹兒終于才鼓起勇氣,想知道彥北的取向,問道:“你準備去哪讀大學?”

“我還沒有想好!”

“都這么久了,你還沒有確定意向嗎?”

“沒有,我不知道!”

“你心理還想著蕓兒,所以你應該想去深圳!”

彥北突然發現坐在自己身邊的女子竟如此聰明,心思一下子被猜中,他只好承認,的確想去那,看能不能見到蕓兒。

不過他們之間早已經斷了聯系,茫茫人海,該如何找起?

芹兒猜中了彥北想法,心思變得更加復雜了,因為她的父母早就決定把她留在本身的省城讀書。

高考很快結束了,并沒有很多值得說明的地方,就像往常一場普通的考試,彥北和芹兒的成績都保持了原來的水平。

在填志愿的那一天,彥北再一次見到芹兒說道:“你真的決定去省城?”

芹兒再也沒有往日的活潑勁兒,十分冷淡地說道:“對,你的自愿填到了深圳嗎?”

“在深圳的某所三流大學!”

“你還沒忘記她,是吧!”

“對!”

“那我呢?你考慮過我的感受沒!”

“對不起!”

彥北在電腦上填上那唯一的學校和專業之后,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在走出教學樓的那一刻,六月中旬的陽光在無風的環境下變得燥熱起來,他望向填志愿的那間電腦房破舊的窗口,猶豫了很久,才向著學校的大門口走去。

他此刻不知道的是,芹兒在那一扇破舊的窗口望著彥北離去,這九十幾天的時光,成了她高中三年最快樂的回憶。

不出意料,他們都考上了自己所填的學校,一個留在本省省城,一個前往深圳。

“你見到蕓兒了嗎?”大學軍訓在炎熱的天氣下進行,在一個休息時間,芹兒掏出手機,坐在林蔭道的陰影處,忍不住給彥北發了一條消息。

“怎么可能這么快找到!”彥北回復道。

“那祝你好運!”

“你也是,祝你能有自己的幸福!”

“你是不是一直把我當做蕓兒的替代者?”

很久很久,彥北都沒有回音,直到晚上的軍訓結束,彥北才決定回復這一條消息。

“你就是你,你不是她!”

“你騙我,那你為什么不肯和我一起留在省城?”芹兒在深夜看到消息之后就立刻回復了。

之后又是久久的沉默。

省城進入秋季伴隨著一場暴雨,芹兒也想知道深圳是否有秋天。于是給彥北發了一條消息,她看見上一條消息已經是一個月以前。

彥北日漸冷漠的回應將芹兒剩下的感情消耗殆盡,終于她抵擋不住一個和彥北擁有著相同模樣和氣質的男生的追求,成了那男生的女友。

她們是在一次校組織活動上認識的,當那男生見到溫柔可人的芹兒時,同樣將她聯想成自己的初戀。

那男生對芹兒展開了猛烈的攻勢,這讓一度陷入情感低谷的芹兒,在無數個痛苦掙扎的夜晚過后,看到了一絲溫暖的光。

在冬天來臨的時候,芹兒將自己已經找到男友的事實告訴了彥北。

彥北似乎被這樣的消息給驚嚇到了,慌忙打電話說道:“我沒有找到蕓兒,你能給我一次機會嗎?”

“什么機會?”

“在一起的機會!”

“來不及了,我們回不到從前了!”

“可是,我并不是要那樣的,我天真地想著找個整個深圳,結果我什么都做不到!”

“你找不到蕓兒所以來找我吧,來找我繼續當她的替代品,抱歉,我做不到了!”

說完這句,芹兒匆匆掛了電話,爬上自己的床,把頭埋在被窩里無聲地哭了起來,她知道一切早已經無可挽回了。

芹兒四年都和那男生保持著良好的關系,七年后他們邁進婚姻的殿堂。

直到在遙遠的深圳彥北收到那封請柬之時,他知道,自己同時失去了兩個女孩。

彥北在深圳的幾年時間里依舊是那樣患得患失,沉浸回憶的憂郁情緒中,畢業臨近,他才決定記下有關這兩個女孩的歷史。

彥北的猶豫和怯懦不僅讓他沒有找到蕓兒,更失去了芹兒,兩個在他青春年少時光走散的女孩,淹沒在時光的海洋之中。

冬季的村莊煙,在許多年的歲月中都處在那樣寧靜的時光中,白樺林的樹葉早已落盡,留下的是突兀的軀干,就像一個歷經滄桑的人,在時間的浮沉中只剩下精干的身軀。

幾年后,彥北回到家鄉看見的也是同樣的景象,村莊煙的老人一個個離去,年輕人也只有在春節臨近之時才回家一次,這個小村莊昔日的熱鬧景象早已不復存在。

在節日的前幾天,彥北收到了一個快件包裹,那個快件放在村口的快遞點。在取快遞的路上要經過一段路,繞進一個灣子才能走上一條大路,大路的盡頭就是村口的快遞點了。

這條路他已經很久沒有走過了,十二年前,蕓兒就住在這條路上的一個小房子里,這一排錯落有致的小房屋如今斑駁不堪。有的墻體脫落得十分嚴重,被廢棄時間過長的房子早已經坍塌了,露出赤裸裸的房梁和叢生的雜草。

小路早已經沒有當初那么平整,深深淺淺的車轱轆印掩藏在已經枯干的黃色泥土和碎石子中。

彥北望了望蕓兒的家門,走上前去,看見虛掩著已經腐朽的門,上面是一把銹跡斑斑的大鎖,他扶著門,朝里面望了望,除了一片漆黑和令人作嘔的陳舊氣息,就什么都沒有了。

他轉身看了一下身后的陽光,感到一陣眩暈,他又要陷入回憶,只不過很快又回到現實之中,因為他似乎聽見了一個老婆婆喊著另一個人的名字:“蕓兒,快回來吃飯!”

在灣子的入口,他看見一個腆著大肚子的女人,粗略看去,那女人的年紀并不大,只不過臉部有些浮腫,她緩緩地朝著這兒走來,她的一只手扶著肚子,另一只手牽著一個四五歲的孩子,那孩子走路有些不穩,一只手牽著女人的手,另一只手的手指放在口中吸吮,滾圓腦袋正東張西望。

這女人的個子并不高,胳膊仍然細長,一頭披肩的長發,彥北似乎在哪見過這樣的一個人,他簡直不敢把這個女人聯想到十二年前朝夕相伴的女孩。

他聽見“蕓兒,蕓兒,快回來!你把孩子帶到哪兒去了”的聲音,不由得深吸一口氣,才知道這女人就是蕓兒,他害怕遇見她,急忙躲開女人射過來的目光,朝著灣子的另一個出口奔逃而去,像一只被猛獸追趕的獵物,當他確定不會被發現,又回過頭去看之時,那女人早已經消失不見,包括之后留在家中的很多天。

彥北來到快遞點打開快件,才發現那是芹兒給他寄過來的婚禮請柬,上面紅色的字體寫著芹兒和那個男人的名字。

冬日的陽光不再是那樣溫暖,他感覺腳下的路邊的不再那么堅固,道路和房屋開始晃動起來。

彥北感覺全身被抽空,無力的坐在地上,快遞員見到彥北像是突發了什么狀況,于是趕緊問道:“你沒事吧?”

彥北對快遞員說道:“你這兒有筆和紙嗎?我要寫一點東西!”

于是彥北很快寫完了一封簡短的信,和請柬原路寄了回去。

做完這一切之后,彥北才緩過勁來,慢慢地朝著自己家走去,回去的路上故意避開那條道路。

兩天后,芹兒在婚禮上并沒有看見彥北,她知道,他此生都不會再來了!

當她收到寄回來的請柬之時,看見字條上面寫上了一行字:“對不起,芹兒,原諒我此生的懦弱!”

春節很快的來臨又很快地離去,帶走了所有的喜慶,以及彥北關于兩個女孩所有的回憶。

又是幾年,彥北也匆匆結婚,她的妻子是親戚介紹的,他并不喜歡,但是他們生了一個漂亮的女孩,這女孩擁有與蕓兒和芹兒同樣水淋淋的大眼睛。

彥北十分疼愛這個女兒,當他的父母和妻子問道該給剛出生不久的女孩起什么名字之時。

彥北毫不猶豫地說道:“就叫芹蕓吧!”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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