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個和尚九個頭。

趙愷提起心眼，辨識著每一個頭顱。

“方丈！是方丈！”

他大叫道：“這九個頭顱，唯獨沒有方丈！”

高勃驚詫道：“方丈是兇手？！”

許離搖頭道：“不一定。”

方丈是死是活還猶未可知。

死，死在哪里？

活，又為什么能活？

一個老和尚，常年吃齋念佛，不應該會做出這么殘忍的事情吧？！

帶著這些疑問，許離登上了寺廟二樓。

高勃和趙愷緊緊跟在他的身后，神經質般一直瞟向四面八方。

嘎吱作響的木板聲在樓道間傳蕩。

二樓樓梯口的木柱上，掛著三個面目猙獰兇惡的面具。

高勃和趙愷心臟一突，險些叫了出來。

許離用火把掃了一下。

四個樁釘，三副面具，少了一個。

看材質，應該是鐵鑄面具。

“這是佛教的護法四天王。”

趙愷小聲念叨：“東方持國天王多羅吒；南方增長天王毗琉璃；西方廣目天王留博叉；北方多聞天王毗沙門……”

“額，好像少了個廣目天王……”

許離頭也不回道：“你知道的還不少。”

趙愷回憶道：“我父親信佛，時常會和我講一些佛教知識。來到滏口陘后，他常常帶我來北響寺禮佛……”

“那這上面你都來過嗎？”高勃問道。

“沒有，這些東西我只在書中見過。”趙愷回道。

許離瞇著眼睛，忽然道：“你昨天在寺廟后院看見的面目憎惡的鬼怪，會不會就是這個少了的面具模樣？”

趙愷搖頭道：“我太害怕了……推開門的一瞬間，那四只手持鋼刀的惡鬼回過頭來，我就拼命地逃啊逃，記不太清楚了……”

“但……應該是不一樣的……”

高勃小心翼翼道：“鬼一般都是晚上出來，現在是白天，后院有鬼也不會出現吧？”

“許英雄，不如我們現在就去后院吧？”

“正午才是鬼怪勢弱的時候。現在才剛剛天明，不急。”許離捏來一副面具，在手中把玩，“這樣探險也挺有意思的！”

哪里有意思了！

高勃心中瘋狂吐槽，只覺許離膽子忒大，天不怕地不怕，鬼也不怕！

真不知道他害怕什么！

二樓蒲團眾多，書籍堆疊，還有寫字的沙盤，看起來是誦經作課的地方。

而三樓，四樓是寢居之所，唯有五樓用鐵鎖扣住了房門。

但這難不倒許離。

在一腳踹開木門后，兩個書架盡收眼底。

許離舉著火把掃去，書架上擺放著各種佛經書錄。

上面的楷體字與現代漢字極為相近，許離認得一大部分。

但他對佛經不感興趣，努力辨別楷體字也讓他十分頭大，探視了幾眼后便準備下樓。

“等等。”

趙愷蹲在地上，將書架下面的一部書籍取了出來，用近乎難以置信的語氣道：

“許大哥，你來看這個！”

許離詫異走來，看著封面的三個字。

“五……像……法？”

五像法？！

這是啥玩意？

趙愷心神顫動，連忙道：“我曾聽方丈說過，五像法是釋迦牟尼從童子降生至菩提樹下頓悟成佛的五種坐定術。”

“能悟得五像法之人，必是與佛有緣，且智慧極高之人。”

許離自認自己是沒有佛緣的人，對這聽起來神秘兮兮的五像法也無甚興趣。

但咻咻的火焰跳動，一縷縷火線在他的面前凝出一行文字：

“五像法，喬達摩·悉達多所著之心法，具有強身健體，明心凈氣的效果，具大智慧者可達到梵我合一的境界。可攜帶出本世界。”

許離二話不說，將五像法拿了過來。

佛渡有緣人。

他能和五像法在此相遇，那肯定是有緣人無疑了！

他用手指隨意撥開幾頁，火光中的楷體字似在隨著騰騰的火焰游動。

“看書開窗嘛。大白天的，干嘛要這么有氛圍！”

高勃一邊說著，一邊來到窗臺邊，拿起臺上的木棒，將扇窗抵開，撐住。

熹微的陽光鉆進閣樓，渾濁的塵埃似無數的蜉蝣緩緩飄動。

五根黑色絨毛的粗指扣在窗檐上，一條白如石灰色的鱗蛇纏著粗指冒了出來。

鮮紅的信子彈舌般吐出，幽綠的豎瞳直盯著高勃，妖異的光芒閃爍，高勃立時雙目無神，狀若行尸般站在原地。

“嗖！”

凌厲的火把猶如回旋棒，直打向窗臺的白鱗蛇頭。

白鱗大蛇信子嘶動，一只臉盆般大的手掌伸入窗臺，五指攢握，瞬間將火把捏碎。

高勃渾身一顫，從失神中清醒過來，雙目大瞪，拼命后退的同時語無倫次地大叫了起來。

“鬼！鬼！妖！妖怪！”

許離不緊不慢地將五像法放入甲懷中，右手握住淵龍刀柄，大步前躍沖向窗臺，全身甲胄“倉啷”作響。

“退后！”

暴喝聲起，銀色的刀芒沒入淡黃色的陽光中。

纏繞在五根粗指上的白鱗大蛇如齒輪般轉動著退了下去，一只如樹樁般粗壯的黑絨手臂又將窗口遮擋住了一半。

白鱗大蛇盤虬在這只手臂上，幽綠的豎瞳閃動，它的面前竟憑空凝出一團骷髏狀的磷火，“咻”的沖向許離。

但還未飛出幾寸，淵龍刀鋒就已經落下！

這團磷火被狂暴的勁風撕成了兩半，卻沒有化作火花散去。

兩團磷火發出噗噗的響聲，毫無預兆的，“嘭”的兩聲爆炸了開來！

整座塔樓都似在顫抖，晃動！

許離頭暈腦脹，不由自主地后退數步。

他的臉上火辣辣一樣疼，好似放在硝火里碳烤一般，額頭兩頰的皮肉像煙花般綻開，鮮血淋漓，模糊不清。

劇烈的疼痛深入骨髓，許離勉強睜開顫抖的雙眼，卻叫窗臺上不見了粗狀的手臂，亦不見詭異的白蛇！

“許英雄，你沒事吧！”高勃和趙愷兩人齊聲驚呼。

“閉嘴！”

許離狀若惡鬼般吼道，屏吸凝神，全神貫注地感知著周圍的環境。

下面！

許離想都沒想，猛地翻身前跳。

他腳下的木地板陡然炸開，木屑橫飛。

雄壯的黑毛手掌破木而出，五根粗指上更是生長出了槍矛一樣的尖銳指甲，散發著森然幽光，讓人不寒而栗。

許離心中駭然，雖然還未瞧見這只妖怪的全貌，但他根據這只手臂，已經能夠腦補出它的巨大程度。

“出去！”

許離大喝一聲，便已經快步奔下樓梯。

在塔樓里他們太過于被動。

唯有在開闊光明的地方，才能有一站之力。

而且這極具智慧的攻擊方式，足以說明它或者它們是啟有智慧的妖怪！

“嘭！”

樓梯被巖石一樣的拳頭轟碎。

許離身著重甲，卻仍能提步飛躍，遠跳數米之遠。

他重重地撞在樓梯過道，借勢用身體轉向翻滾，再下樓梯，一氣呵成。

四樓，一個巨大的黑影襲來。

許離啐了一口血沫，再度翻身下樓梯。

噼里啪啦的聲音在他的身后響起，整座塔樓快要散架般搖搖欲墜。

不過數個呼吸，許離就已經從來到一樓大廳，箭步出門，抬頭看去。

塔樓外墻上，一只巨大的黑毛狒狒背部映入他的眼簾。

渾身上下黑得發紫，兩腳十趾如雙手般粗大，一條又長又粗的尾巴來回擺動。

它許是感知到了許離的目光，單手掛壁，回頭俯視下來。

一張仿若從十八層地獄里跑出來的惡鬼臉龐與許離滿是鮮血的臉龐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