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長，一寸強。

更何況還是寶劍對雙拳。

袁耀陡然止住身形，一步騰挪，躲過刺來的青釭劍，以一個詭異的姿態旋沖向許離。

許離立時回劍拉劃，同時退后數步，與袁耀保持距離。

兩人攻守之變，快若閃電。

袁耀身若鬼魅，施展出開的一招一式都是反人類，令人難以捉摸，詭異莫測。

這鬼即便上身控制袁耀，但袁耀的身軀總該是血肉骨軀吧！

這么歪扭折騰，還能用？

念頭突起，許離便分了心神，揮劍的姿勢就出現了一絲滯頓。

袁耀敏銳地感知到了這一點，立時機會，偏轉身軀，步履輕盈，一爪穿風鎖喉。

他那嘴角好似要咧到耳根，發出“嗬嗬”的出氣聲，似在譏笑許離就要死在他的手里。

但就在這一瞬，他好似看到了許離的嘴角上揚，露出一抹比鬼還要奸詐的笑容。

他還沒有想明白為何，卻見許離的左手早已扣在腰間刀柄上。

以肘帶刀，撩殺！

“呲啦！”

一只手臂在空中飛旋，殷紅的鮮血潑灑如圓鏡，映襯著袁耀那張猙獰丑惡的骷髏臉。

尋常人若是受斷臂之傷，必然會痛入骨髓，難以自持。

但被袁耀附身的鬼怪在肉體上絲毫不覺疼痛，只是這人類詭計多端，竟然耍詐陰了他！

真是不講武德！

“啊！”

袁耀扭曲著面龐，一臉怨毒地盯著許離，左手凝成爪，宛若要同歸于盡般撲了上去。

“找死！”

許離的速度本就不及袁耀，左右手又各持有青釭劍、環首刀，更不可能和他拉開身位，索性橫劍背刀，虎目圓睜地迎了上去。

鋒銳的青釭劍直刺，霸道的環首刀當頭落下，袁耀不閃不避，手爪撲面朝向許離，手心肉紋撐開，露出一顆猩紅的眼睛。

眼中三顆眼睛連結在一起，不斷轉動，一道黑氣冒出，瞬間蔓入許離的大腦。

“呷！”

許離只覺大腦一陣恍惚，整個人似沉淪入了黑暗的深淵，無數的眼睛從黑暗中浮現，攪動著他的心魂！

“嘶！”

許離倒吸一口涼氣，嘶聲叫了出來。

那種讓心魂為之悸動顫栗的痛楚，遠非尋常人能夠承受，就算是意志堅定的他，也在這詭異莫測的手段下失去了自我。

失魂落魄間，手一松，青釭劍和環首刀掉落在地上。

袁耀腳尖點地，腰部扭動發力，一腳將地上的青釭劍撩起，又一腳踢反劍身，劍尖直指許離的心臟。

只待他再一腳助推青釭劍，許離就會命隕當場。

下一刻，綁在左手指上的辟邪琨玉熱得滾燙，陡然綻放出耀眼的蒼翠之光，將許離全身籠罩。

許離只覺靈魂深處有一道溫暖亮堂的光芒炸開，將無盡的黑暗驅散。

辟邪琨玉，云路萬里，百邪不侵！

許離回過神來，那銳利無比的青釭劍已經飛射入他的眼中。

他全身寒毛炸立，來不及思考，本能地驅動身體向右邊挪動。

“噗！”

青釭劍貫穿許離的左臂，鉆心刺骨的疼痛深入靈魂，侵吞著他的意志。

此時的他就像站立在懸崖邊上的稻草人，只需外力輕輕一推，他就會跌落摔死。

但在求生的欲望下，許離反而被激發出了豺狼般的兇性。

陷之亡地，向死而生！

“哈！”

他虎目圓瞪，一聲暴怒大喝，將辟邪琨玉銜在嘴上，箭步直沖袁耀，揚起右手扣住他的左臂，猛力回拉。

袁耀的身子骨非常輕巧，就像風中殘燭，吹搖即倒，被許離這么一拉扯，身體完全不受控制地被他帶了過去。

兩人本就只有一臂的距離，現在更是近乎貼合在了一起。

袁耀下意識地抬起膝蓋，意圖頂開許離，沒想到膝蓋剛剛抬起，許離已經頭如槌閃地撞了上來，嘴上銜著的辟邪琨玉，像是壁咚般貼在了他的腦門。

蒼翠之光大盛！

“??！”

一瞬間，袁耀嘶聲痛叫了起來，叫聲尖利刺耳，怨毒無比。

一股股黑氣從他的嘴巴，眼睛，鼻腔和耳朵中冒出，又在一陣蒼翠的光芒中消散。

待黑氣散盡，袁耀緩緩閉上了雙眼，身體好像沒有了骨頭的支撐般，癱軟在地。

許離只覺異常惡心，連忙松開他的手臂。

太子袁耀的身體，看來是被這鬼怪給玩壞了！

只是這一次，空中卻沒有浮現出“成長”一欄。

許離眉頭微皺，難道這鬼怪還沒有死？

他警惕地掃視四周，心道敵暗我明，自己又傷重難以自持，還有袁耀這個斷臂的無骨仔拖累……

這樣的情形下，要想找出魘鎮引子，實在是太為難人了！

閻主簿，這鳥東宮搜不得了！

黑暗中，許離目光灼灼，從腰包中取出燧火星石，往地上用力一劃。

“擦啦！”

星火燎原！

……

“噹噹噹！”

當值宿衛們用盡全力地敲鑼打鼓，在本就亂哄哄的夜晚，更顯突兀刺耳。

“走水啦！”

“走水啦！”

“東宮，東宮走水啦！快去救火！”

“當值的是怎么搞的！都起了這么大的火才發現！”

“快救太子，快去救太子！不然你我的腦袋今兒個就得搬家！”

“……”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東宮雖然闊大，但火勢一成，便不可阻擋地熊熊燃燒了起來。

火海通天，將東宮燒透。

當值，侍衛，太監，宮女們提著水桶，從四面八方趕來救火。

大將軍紀靈輕甲佩劍，率隊來到東宮，眼中火焰如魔，張牙舞爪。

“太子呢！”

“太子救出來了沒有？！”

紀靈怒喝道。

侍衛押著十名當值前來，當值的連忙跪在地上，急呼：

“大將軍饒命！

“大將軍饒命！”

“大將軍您也曉得，東宮格外特殊，沒有圣上的諭旨，小的們不敢輕易靠近……”

紀靈沒有興致聽他們甩鍋，“鏘”的一聲拔出佩劍，放在一名當值的脖頸上。

“爾等發現走水的時候，有沒有將太子救出來？！”

這名當值連忙道：“走水之時，小的們第一時間就沖進去了，但是卻沒有看見太子……”

紀靈眉頭緊鎖，提著劍在四周搜了一圈，直至窗臺外的階梯上，一抹凝成痂的鮮血如搬家的螞蟻般蔓延向黑暗深處……

他臉上橫肉抽搐，怒火從眼中噴發，此時才反應過來，原來之前的賊人是在調虎離山，他們的目標根本不是圣上，而是袁耀太子！

是誰？！

到底是誰？！

“封鎖皇宮！”

紀靈怒吼著，劍指手下四名將官。

“搜！搜！”

“就算是把皇宮翻個底朝天，也要把闖宮賊子揪出來，救回太子！”

“救不回太子，你們也就不用回來了！”

……

墻角數枝梅，凌寒獨自開。

幾棵交纏在一起的梅樹后面，許離將生出了些許黑色斑點的辟邪琨玉勾在手腕上，接著牙關咬住一塊麻布，用力將貫穿左臂的青釭劍拔了出來。

鮮血如柱，痛入骨髓。

他一臉慘白，嘴唇顫抖，身如鴻毛般搖搖欲墜，靠在樹干后，勉強挺起腰桿，從包里掏出繃帶，手嘴并用，綁緊傷口。

早知道就一把火燒了這鳥東宮，省得遭這么大的罪！

許離大口喘息著，心神一動，個人面板就出現在了雪地上。

只是成長一欄中，仍舊只有巴蛇和冥鬼，沒有那被辟邪琨玉驅散的附身之鬼。

這附身袁耀的鬼，到底是沒死，還是……

他抬頭看天，漆黑的夜空上掛著一輪細長的弦月，好似一顆狹長的眼睛在凝視著他。

當你凝視深淵時，深淵也在凝視著你。

許離撇了撇嘴角，朝著月亮豎了個中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