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籠罩著天空，世間一片混沌。

無人知曉現在是什么時辰，或許是后半夜，或許已至黎明。

時間的概念被黑暗和暴雨混淆。

曹軍一夜潰敗，又被周旭所率的五百精騎追殺驅趕了半天，早已精疲力竭，士氣全無。

但曹兵們被殺死的只占少數，更多的是營中騷亂起。

將士間的互相猜忌與踩踏事故不斷，導致千人喪命。

更嚴重的是經此一天一夜，曹軍的編制全亂套了。

只有于禁、徐晃等少數部曲編制健全，慢慢穩住了混亂的大軍。

大雨還在下，轟隆的雷聲像炒豆子一樣噼里啪啦。

曹營里的鼾聲此起彼伏，堪比雷震，壓過了風雨之聲。

“啪啪！”

腳踩水花，一支十人的巡邏隊途徑一處營帳，聽著里面的鼾聲，羨慕不已道：“他們睡得真香啊！什么時候才能輪到我們睡覺啊！”

什長一臉倦容，估摸著時辰道：“快了，快了！再轉兩圈，天應該就亮了！”

“這鬼天氣，真是不讓人省心吶！”

“這暴雨，鬼來了都怕被淋死咯！”

“大晚上的，別一嘴一個鬼的！”

“……”

小兵們你一言我一語，似打開了話匣子。

“專心巡邏！專心巡邏！”什長低喝一聲，一腳踩在水坑里，濺了眾人一身。

“哎，奶奶的！”嘴巴大的小兵噴了一句，卻見什長停住了腳步，還以為他是生氣了，忙道，“額，老大，我不是說你啊！”

“你是知道的，我這嘴把不住……”

什長眉頭微皺，沉聲道：“閉嘴！”

“你們聽，這個營帳里，沒有鼾聲！”

大嘴豎起耳朵，砸吧嘴道：“沒有鼾聲……這應該很正常吧……老六睡覺就不打鼾。”

什長翻著白眼道：“這是個五人帳，沒有一個人打鼾，不正常！”

“要么，他們都出去了！要么……”

“……他們都死了！”

五人帳內傳出一句話語，接過了什長的猜測。

大嘴輕笑道：“什么嘛，這不是有人嘛！裝神弄鬼的，死什么死！”

什長瞳孔一顫，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勁，一手正準備握向佩刀，漆黑的夜里，一點銀芒穿風梭雨，透入了他的脖頸。

“轟隆！”

天雷滾滾，映出了這支十人小隊的驚恐面容。

二十余支箭矢近乎先后激射而來，好似藏在雨幕中的鬼怪，頃刻間便索了他們的命。

“敵……敵襲！敵襲！”

“救命！救命啊！有敵軍入侵！”

在這狂風暴雨震雷夜，他們求救警示的聲音幾乎微不可查。

一只披著斗笠蓑衣的黑色猛獸箭步奔出五人帳，刀起雷光，不過數下就將活著的曹兵擊殺。

他仰頭望天，黃豆般的雨珠打在他的臉上，他卻渾然不覺，嬉笑道：

“嘿，雷公助我！”

張遼揮了揮手，手下士兵們便麻利地將十具尸體拖入帳中。

營路上空無一物，就像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這突發性的一幕就此過去，但許離卻有預感，經過昨日的夜襲，曹操必會安排更多的人手進行夜巡視探。

此去泗沂水壩的路程雖只有千米，三個梯坡，但途中定然危機重重，稍不注意小心，便會萬劫不復，死生無地。

“兄弟們，我們現在已經進入曹營。”許離在帳內環視二十人，語聲如鐘，“此去泗沂水壩，恐會一去不回，諸君若有害怕的，還能從這里折返回去。”

一名缺了半只耳朵的士卒怒道：“校尉這是說的什么話？！我們若是貪生怕死之輩，又怎會和你來此險地！”

“對，就是！校尉莫要低看我等了！”

“哼！我們丹陽人本事不大，但就是不怕死！校尉若只是為了辱我，我便以死明證！”

群情激憤，張遼環抱雙臂，在旁笑看許離如何處理。

許離嘴角上揚，拳掌碰抱，豪情壯志道：

“溫侯軍中千萬人，唯有諸君愿與我只身犯險，闖這龍潭虎穴！”

“常言道士為知己者死，我許離有諸位勇士相助，死亦無憾！”

“然在我心中，諸君性命貴重千金，曹兵之命草芥微塵。多少人去的，我就要帶多少人回來！”

二十余人感動不已，朗聲道：“生死小事，不足為慮！校尉且帶我等去將這曹軍大營搗碎吧！”

“否則我等死亦不瞑目！”

許離虎目炯炯，與眾人相視一笑，擲地有聲道：

“毀大壩，破曹營！”

張遼面有動容，與眾人拳掌相抱，生死相托！

“此去毀大壩，破曹營！”

“若一去不回……”

“便一去不回！”

……

暴雨如柱，傾天落下。

幾處營帳竟是被風雨壓塌。

睡得正酣的曹兵們懵然醒來，一個個落湯雞在黑夜里穩固營帳，收拾軍資。

“口令！”

“蜉蝣！”

“娘的，別口令口令了！趕緊來幫忙！”

兩隊二十人的曹兵匯聚在一起，共同抵御著自然的力量。

但在這天地之間，他們就如口令里的‘蜉蝣’一般，渺小微茫。

“這賊老天，還讓不讓人活了！”一名士兵仰頭大罵，唾沫混著雨水橫飛。

“你他娘的還挺有勁說話！偷懶了是吧！”

“偷你**個頭！老子一天一夜沒合眼！剛睡了不到一個時辰，日*仙人的，營帳被這妖風刮開了！”

“閉嘴閉嘴！別吵了！”赤果上身的什長大吼道，“干活干活，還他**的要不要休息了！”

“……”

突發性的事情不斷出現，許離一行人堂而皇之地從旁路過。

什長眼尖地看到了他們，高聲道：“那邊的，看什么看，快來幫忙啊！”

他們好似齊齊鬼上身般，停住了腳步，看著前方不發一言。

許離卻面色如常，大聲回道：“這點小事還要這么多人幫忙？你他**的行不行啊！要不隊伍也給我帶得了！”

那什長一聽，立時大怒，咆哮道：“滾你**的！哪來的滾哪去！”

許離被罵，卻沒有生氣，反而嘿嘿一笑，繼續挑撥道：“真沒用哦！這么點小事都干不好，等上陣殺敵那不更是廢物！”

什長“噌”地一下立直了身子，在雨中指著許離破口大罵。

“*****，有本事來決斗啊！老子郝昭讓你一只手，都能把你打得滿地找牙。”

許離正待還嘴，張遼急得低語道：“你別招惹他了！趕緊找個由頭離開！”

許離聳了聳肩，說道：

“郝昭是吧！我記下你了！”

“但我公務在身，現在很忙，沒時間搭理你！等有空了比劃比劃！”

郝昭哼了一聲，怒道：“你叫什么名字，哪一部的？！”

“陳闖，闖關的闖！”

許離信口胡謅，又低聲問道，“我們是哪一部的？”

朱季渾身一顫，膽戰心驚道：“曹洪部，第六曲，十二營……”

“行了行了！”

許離擺了擺手，高聲道：“曹洪部！明天來找我！不來你就是孫子！”

郝昭怒罵道：“你他**的才是孫子！”

許離嬉笑了一下，光明正大地帶著隊伍向泗沂水壩走去。

郝昭又怎會想到，一個和他斗嘴吵罵的人，會是呂布軍士假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