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東宮,奏事處。
朱高熾埋頭各種奏疏之中不可自拔。
“爹~”
一聲輕盈靈動的呼喊聲將他從數不清的書山文海之中拉了出來,他放下手中的筆。抬起頭來便看見自己的兒子朱瞻基手中捧了兩樣東西進了來。
“是瞻基啊。”朱高熾只覺得嗓子干澀,端起茶喝了一口道:“怎么這個時候才回來?”
“不是囑咐過你了么,早去早回?”
“爹,兒子這已經算是快的了。”朱瞻基湊到桌前道:“那個琉璃作坊實在不小,要是處處都要細看的話怕是今天一天都看不完。”
“哦?有多大?”朱高熾不由的有些好奇問道。
朱高熾并非對作坊沒有概念,他負責的事情里也有軍械制造,也是去那些打造軍械的作坊里去看過。
成百上千人在一處,送料,煉鐵,打造兵器,叮叮咚咚的聲音不絕于耳。他想要跟人說話都要大喊著才行,不然別人根本聽不到。
像這么大的作坊整個大明也沒幾個,所以他覺得以常景瑜的能力作坊里也就至多十來個師傅守著幾個爐子。
能有多大?!
“可大嘞。”朱瞻基比劃道:“光是匠人就有幾百,他還分的細,不光光有燒琉璃的話,還有制堿,燒硫磺的,燒磚的,還有蓋房的...”
“把上新河那邊占去了十幾畝地嘞!”
“這么大?”朱高熾詫異道。
這確實是出乎他的意料。
“爹你看這個。”朱瞻基將常景瑜送給自己的三棱鏡和放大鏡放到朱高熾的桌上說:“這可是個好玩意,里面有著可大的學問呢,有著治國齊家修身平天下的學問。”
“這是何物?看著倒是精巧。”朱高熾將三棱鏡和放大鏡拿到手里。
不知道是什么,但光是看著這個東西做工確實精致的不行。從宮中到他這里,琉璃制品也不是沒有。卻沒有一樣像是他手里這樣晶瑩剔透渾然一體的。
你要說這東西精致那是真的精致,上上下下看不到什么打磨的痕跡,仿佛天然便是這樣。
可要說這里面有什么大學問。
“這里面能有什么大學問?”朱高熾不屑一顧的放下這兩個東西,拿起一個奏疏道:“左右不過是一些精巧的物件而已,不過他能管理一個上百人的作坊也說明確實有些本事。”
“大學問啊在這里,大學問在那些大學士和讀書人啊。”
沒本事的話也提不出那樣的諫言來。
朱瞻基張嘴想要反駁一下卻又很快閉上了嘴。
“怎么?”朱高熾見朱瞻基似有反駁卻又止住的意思便問:“你有什么想說的?”
“想。”朱瞻基點點頭卻又搖頭道:“但不說,常景瑜給我說的科學最講求‘實事求是’也最忌諱什么都說‘知道’,因為自信滿滿的就說知道的人往往并不明白什么。我覺得用在這里便是如此,父親如此肯定的就說這里面沒有什么大學問便不是‘實事求是’以為自己是‘知道’實則什么‘都不知道’。”
“但父親說大學問在這里,大學問在大學士和讀書人也不能算錯,因為我不明白,如果自以為是的反駁便不能做到‘實事求是’學到真學問。”
“哦?”朱瞻基一番話讓朱高熾心中稱贊道:“實事求是?這句哈倒不錯。”
想來做事兒便是要實事求是,作為太子他見了太多敷于表面的文人官宦,也聽了太多沒用的話。像是這句他還真是第一次聽到。
只有四個字卻是直戳實處。
“他還與你說什么?”朱高熾更加好奇的問道:“剛剛你所說的的科學是個什么?”
“科學是一種思維方式。”朱瞻基如實說道:“即是觀察,學習,總結的一個過程,科學就是要做到‘格物致知,知行合一。’”
“格物致知,知行合一?!”朱高熾細細的品味的著這八個字。
僅僅八個字卻蘊含著極大的道理。這些話真的是意外的收貨,他本以為就是一個不大的小作坊,卻沒想到自己兒子說那邊規模極大,他本以為就是讓自己兒子過去隨便看看卻沒有想到居然能有如此收獲。
此番說來先前瞻基所說‘有治國齊家平天下的大學問’怕也不是什么虛言了。
“這真是一個大才啊。”朱高熾道:“你要珍惜,瞻基。”
“這點知道。”朱瞻基點點頭道:“爹,您和娘把他的妹妹和孫氏她們安排在一起不也是這個意思么?”
“你知道就好。”朱高熾點點頭。
準確點說這估計是皇上的意思,大才入東宮與皇長孫伴讀,這中間的考量還真的得細細去琢磨呀。
“沒事兒你去你母妃那邊。”朱高熾道:“另外今日他與你說的這些,除非在你皇爺爺面前不然絕不要與旁人提起。”
“我知道了。”朱瞻基自也知道這些話意味著什么。
好東西自然要先獨享然后才能分享嘛。
“這還有沒有天理了?!這還有沒有王法了?!你們不要攔著本王!太子呢?!太子在什么地方!”
朱瞻基還未出奏事所,就聽到外頭那是一陣陣的叫罵聲。
“是老二。”漢王那極有個性的生意,朱高熾一聽就聽出來了。
“他怎么來了?!”
朱高熾頓時一陣頭疼,自從老爹登基稱帝他們這個家啊便已經不像是表面上看起來那樣父慈子孝了,兄弟和睦。甚至有時候連表面都做不到。
老二朱高煦的心思那是從來都沒有藏著掖著,不是幾乎是根本就是路人皆知。
只要老二來他這東宮,不用十有九八,那是一準的沒啥好事兒。
“走,快去看看。”朱高熾不得不又放下剛剛拿到手中的奏疏道:“隨我去看看。”
“聽老二這聲音啊,準是又出了什么事情了。”
估摸著應該是東宮這邊的人惹上了老二。
可他東宮都是文官啊,平時也很守規矩怎么就惹上了漢王了?
真是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