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咱們大清朝旭日東升問鼎中原的一年，也是馬背上的民族再次一舉奪得天下的一年。皇阿瑪駕崩、九弟繼位，五弟晉封郡王，十四叔當(dāng)仁不讓成了權(quán)傾一時(shí)的攝政王。而我，依舊做我那波瀾不驚的鎮(zhèn)國將軍，連東莪都看不下去，說我不爭不鬧真是窩囊。

她才受封了多羅貝勒一爵正在興頭上，難免要得瑟幾天，我不怨她。畢竟她不是故意想要埋汰我。她要真是男子，一定會比我強(qiáng)，所以心高氣傲的她打從心里就沒把“鎮(zhèn)國將軍”一爵看上眼。

清宗室爵位十二等；和碩親王、多羅郡王、多羅貝勒、固山貝子、奉恩鎮(zhèn)國公、奉恩輔國公、不入八分鎮(zhèn)國公、不入八分輔國公、鎮(zhèn)國將軍、輔國將軍、奉國將軍、奉恩將軍。我位數(shù)第九等，東莪在第三，差距實(shí)在很大。

從我?guī)退_沉重的弓弦，教她射第一箭開始，她蓄勢待發(fā)緊繃的身子就告訴我，這個“小嘎子”如果是個真爺們兒，將來會是塊打仗的好料。只要她手里有弓箭，就不會再看鵠心以外的任何地方，她對她的目標(biāo)夠“專一”，企圖心也夠強(qiáng)。

我曾經(jīng)對她的性別產(chǎn)生疑惑，她到底是龍是鳳？皇額娘是怎么設(shè)定她的人生方向的？是想讓她征戰(zhàn)沙場還是喜燭成雙？

從她蹣跚學(xué)步，到第一次剃頭。再從她六歲回府，到分院而住。十二個春夏一晃而過，我在她興高采烈有了自己的院落時(shí)，也搬離了皇宮住進(jìn)了雨兒胡同的新府邸，從此紫禁城的阿哥所里少了我這個老四，京城里多了一座四阿哥府。

為了以示慶祝，她邀我到府上一聚，十四叔珍藏的陳釀讓她搬出了好幾壇。她跟我解說關(guān)于“燕赤閣”的來由。她說燕赤是世界上飛得最高的一種鳥，這種鳥一生都在為新的高度而拼搏，他的阿瑪希望她就是這種傾其一生不斷奮進(jìn)的人。

我聽后失笑，十四叔看來自己也迷糊了，將她真的當(dāng)成了兒子。不過我卻不忍心告訴她，女人始終是飛不出男人的天空的。

我只是告訴她：你若一直做男兒，將來我就帶你去打仗！你若改做女兒家，將來我就把四阿哥府交給你管。

她聽后哈哈哈大笑，問我說：??？四哥、你對兄弟我可真是沒話說！虧得你不是皇上，不然要是你說將來把江山交給我管那該多振奮人呀？！

這大逆不道的話駭了我一大跳，這樣的話要是被奸人聽了去，那還得了。她挨了我一頓批，老大不高興的拍著大光頭連喝三碗“謝罪”，那架勢簡直比爺們兒還要爺們兒，鬧得我也沒心情責(zé)怪她了，哭笑不得的問自己這是何苦啊？！

她根本就沒明白我在說什么！還豪氣干云的謝罪呢！頭痛啊！如今入了關(guān)，她又被封了爵位，自然更加執(zhí)著于當(dāng)一個男人了。不過唯一能安慰我的，便是私心作祟：縱然我是娶不了她，不過旁人也覬覦不了！那不就結(jié)了。男人啊、都是有這樣的弱點(diǎn)的。只要她不是別人的，就算做一輩子兄弟，我也知足了。

在她十歲那一年，十五叔請了宮里的一眾阿哥們到豫王府聽堂會。哪知半道他來了興致，愣要穿起戲服自娛自樂。小小年紀(jì)的東莪懂事的拽著他衣襟不讓他胡來。早年他就曾因此而耽誤了給出征的哥哥送行，被皇阿瑪削爵罰俸折騰得滿朝皆知。

從此之后皇阿瑪一旦聽說關(guān)于他這檔子荒唐事就會大為光火，動輒朝堂上訓(xùn)之，更甚便是罰俸半年，面子里子都讓他丟了個干凈。不過十五叔是個很叛逆的人，你越是不讓他干的事，他就越是干得起勁兒。還好東莪攔住他，不然他怕是又要走老路了。

十五叔既當(dāng)她是兒子器重，又當(dāng)她是女兒疼愛，自然扭不過她，只好作罷。但是面兒上總是掛不住的，不免黑沉沉一張臉，沒了生氣。

東莪也是個孝順的主兒，旦見叔叔當(dāng)真來了氣兒，便竄進(jìn)后臺帶上了珠帽，一本正經(jīng)的描唇畫眉代叔叔樂了一把，逗得他笑口重開不說，也讓眾人大為驚艷，從來沒見過她女兒妝扮的我，更是被臺上的俊俏花旦嚇了一跳。

她乍一露了真身，不免讓我背心冒汗，前兒個她還在炕上纏著我講穆桂英掛帥的故事來著，今兒就讓人愕然的窺見到了她的女身。這不是讓人臊嗎！

不過她自己倒是坦蕩得很，全當(dāng)這花旦是反串來著，哼哼哈哈的笑鬧一番，便若無其事將此事忘了個干凈。

我的倒霉日子從此就正式拉開了帷幕。她要再上我的炕，又不能不許，但感到局促和慌張的卻只有我一個。她要是被什么新鮮玩意兒給糊了眼，幾天幾夜沒個消息，我又心煩氣躁靜不下來。

聽說男女之間所謂的愛意，就是這樣起起落落患得患失，我曾經(jīng)惶惑不已，以為自己沉淪于“斷袖”之癖，不過細(xì)心一想，她的真實(shí)身份倒是讓人安心。

除了盼著她快些長大以外，十四叔對她的未來持什么樣的態(tài)度，也成了我關(guān)注的核心。久而久之等待她金鳳振翅回歸女身以及樂此不疲的抗婚成了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前者是自發(fā)的，后者是被逼的，不過加在一起的結(jié)果就是：這漸漸演變成了宗室里公開的秘密——四阿哥走火入魔在等“貝勒爺”花開雨季。

我不覺得冤，一點(diǎn)也不。只是憋得慌！十四叔對我那股平淡勁兒，淡到我嘴里發(fā)白，沒了味兒。東莪吧、也不是不親近我，錯就錯在她太親近，親近得就好像是同根生的兄弟。

崇德年間最后一次秋季圍獵，至今也讓我難以忘懷。雄鹿熱騰騰的血讓她興奮，她竟然晃了晃佩刀問我要不要和她喝血酒，好說歹說告訴她咱們不用再折騰了，本來就是兄弟！這話從自己口里一蹦出，心里的郁結(jié)大到無邊。血酒！？兄弟？！唉！什么時(shí)候是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