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娃娃和小熊跳舞 跳呀跳呀一二一……”

“他們在跳圓圈舞呀 跳呀跳呀一二一……”

陰森的兒歌在黑暗中響起旋律，我睜開眼走出狹小的空間，月光下的玩偶牽起小熊的手。

“小熊小熊揮起刀呀 揮起刀呀一二一……”

“小洋娃娃笑起來啦 笑呀笑呀哈哈哈……”

歡迎來到玩偶小鎮。

請注意，不要在深夜來到小鎮廣場。系統提示，該行為為高危舉動。如果您執意前往，請一定捂住耳朵。

不要回頭。

1

很久沒睜眼了，又該我來營業啦。

我叫小圓，是玩偶店的第一個玩偶。

這家玩偶店是鎮子里唯一一家玩偶店，居民們每天都會來跟我的主人買洋娃娃。

其實也有人想和主人把我給買下來，但是主人堅決地拒絕了他。

“這可不行哦，小圓是我親手做的第一個玩偶，很具有紀念意義的，我是不能把她賣出去的。”

來者遺憾地嘆氣，主人則在一旁搖頭晃腦地捋他那又長又白的大胡子。

雖然主人不肯賣了我，但是他還是給顧客做了很漂亮的娃娃。

“老板的手藝越來越好了，你看看，這眼睛做的活靈活現。”顧客一個個都嘖嘖稱贊。

“謬贊謬贊。”主人咳嗽了一下，眼里是藏不住的得意。

而我作為店內第一個玩偶，被作為鎮店之寶，本來前一陣子一直被主人鎖在柜子里，但是前幾天主人突然把我從柜子里拿出來擦拭干凈，擺到了店里最高的地方。

我竊喜，一定是因為我這尊貴的身份主人才會如此看重我。

自從我重見天日后，每天都能看到孩子們燦爛的笑臉，他們的笑臉像是暖陽一般融化了我的心。

哦，不好意思，我好像沒有心。

可我還是很開心。

但是最近的客人進店的笑臉卻被愁容代替，大家進門后不再是熱熱鬧鬧地討論買什么樣子的玩偶，而是一小群一小群聚在一起竊竊私語，時不時警惕地看向窗外。

“聽說了嗎？最近已經失蹤了很多人了。”

“聽說了，害，這都是什么事 。”

“凱琳娜家的女兒也失蹤了，凱琳娜哭得可傷心了。”

“希望小鎮不要再有人失蹤了。”

“是啊。”

奇怪，小鎮最近一直有人失蹤嗎？

我怎么不知道。

主人從柜臺后面走出來，居民紛紛聚到他身邊嘰嘰喳喳。

“老板，你可要小心點。”

“對啊對啊，最近小鎮里一直有人失蹤，你每天醉心于做玩偶都不知道這些事。”

“怎么會這樣？”主人很訝異，“有人失蹤？”

“是啊，”有人嘆氣，“而且據說兇手就在玩偶店附近徘徊，你可要小心點。”

“好的好的，”主人寬慰大家，“事情總歸會好起來的。”

“但愿如此吧。”

我聽見下面柜子里的玩偶也在竊竊私語。

“我們不會被偷走吧。”

“對啊對啊，我好害怕。”

我翻了個白眼，兇手怎么會來玩偶店偷玩偶啊，這不是想不開嗎。

不過……

我擔憂地看著主人。

主人一定要小心一點。

我暗自下定決心，晚上的時候我一定要幫主人守好夜。

2

晚上的時候，月色清冷。大家都睡覺了，我也在睡夢當中，只是耳邊總有蚊子在“嗡嗡”叫喚，吵得我不得安寧，我只好爬起來趕蚊子。

“洋娃娃和小熊跳舞，跳啊跳啊一二一……”

熟悉的兒歌響起，我好奇地看向窗外，卻意外聽到一聲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

兒歌和尖叫給彼此伴奏，彈起了一首詭異的交響曲

“救命！不……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他們在跳圓圈舞呀 跳呀跳呀一二一……”

“求求你……求求你啊啊啊！”

“小熊小熊揮起刀呀 揮起刀呀一二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洋娃娃笑起來啦 笑呀笑呀哈哈哈……”

清脆的孩童笑聲在深夜顯得格外陰森。

凄厲的尖叫聲聽得我后背發涼，我鼓起勇氣繼續往外看。

明亮的月光灑下，照亮了兇手的身影。

那是一只巨大的熊，手里拎著一個扭曲的尸體，地上散落著不同的肢體。

尸體是凱琳娜夫人……

怎么會這樣……

“洋娃娃和小熊跳舞，跳呀跳呀一二一……”

他回頭了，他看見我了。

我心一驚，連忙躲回去。

我看到了熊空洞的眼眶里是一雙來自人的眼睛，紅血絲蔓延了整個眼球，眼神混濁而邪惡。

他舉起刀了，朝我咧開了嘴。

我能躲過他嗎？

我不知道。

童謠又開始唱了……

“小熊小熊揮起刀呀 揮起刀呀一二一……”

“小洋娃娃笑起來啦 笑呀笑呀哈哈哈……”

外面的肢體自己在動，他們跟在熊的身后排著整齊的隊伍，向玩偶店靠近。

我的手心里都是汗，不敢動，我不敢從藏身的地方跑出來。

我是玩偶，他不可能會發現我的。

我是玩偶，我沒有人的氣息。

不會的，不會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

3

次日清晨，玩偶店和往常一樣聚滿了人。

“昨天凱琳娜夫人遇害了。”

“啊，怎么會這樣。”

“凱琳娜家現在就剩下一個仍在襁褓的小嬰兒了。”

“有人能收養他嗎？”

“可是……”有人小聲反駁，“那個可怕的怪物最喜歡小孩子了……你們沒發現現在基本有孩子的家都遭遇襲擊了嗎。”

“這……”

我的主人走出來了，他環視周圍，“即使是這樣，也不是我們拋棄這個嬰兒的理由。”

他的話擲地有聲，“既然，沒有人愿意養，那就由我來撫養，正好我也沒有孩子，我會把他當成我親生的孩子的。”

周圍人訕訕道：“那這樣……是最好的了。”

“小圓，”主人很不客氣，開始趕客人，“把孩子抱回來，今天不接待客人了。”

“好，我現在就去。”我從柜子上跳下來，拍拍衣服。

那今天就去接小嬰兒吧。

我邁著輕快的步伐到了凱琳娜夫人的家，門沒有關，里面傳來嬰兒的啼哭聲。

看來他就在里面。

我試探地走了一步，看向房間里面。

家里和往常沒什么不同，只是幾日不打掃灰塵大了些。

我捂著嘴進去，尋著聲音找到了嬰兒床。

嬰兒長得很好看，只是不知道為什么額頭兩側有兩個鼓包。他應該是太久沒吃東西了，餓得很，我把嬰兒抱起來輕聲哄著。他的手忽然松開，什么東西掉在地上。

我低頭一看，是一顆沾了血的雞蛋。

我本來想繞過它，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嬰兒只要沒碰到那個雞蛋就開始大聲嚎叫。我沒有辦法，費勁地蹲了下去撿起雞蛋塞回他手里。

嬰兒終于不哭了，我松了口氣，啟程回家。

回家的路上總是有可惡烏鴉在我身后盤旋。

“走開！”我生氣地喊，“惱人的烏鴉！”

他們只是在后面“嗚哇嗚哇”地叫，真是討厭。

好不容易到了店里，店門又打不開了。

“真是奇怪，”我想，“怎么今天總是遇見這些倒霉的事情。”

主人聽到風鈴的聲音走了出來，接過嬰兒，夸獎地揉了揉我的腦袋。

“你做的很棒，小圓。”

我美滋滋地穿上主人為我做的制服。

果然，我才在主人心目中最重要的存在。

“小圓，”主人喚我。

我聞聲回過頭，主人抱著小嬰兒笑得慈祥。

“他叫海瑟，從今以后，他就是你的小主人，我不在的時候你要聽他的，知道了嗎？”

“知道了，可是……”我有些遲疑，跑過去靠著他，“主人以后會不在嗎？”

“我啊……”他看著遠方，聲音飄渺，“人總是會說再見的。”

他小聲嘟囔著，“我也活夠了……”

我沒有聽清主人說的話，卻發現了左邊空空的袖管，大驚失色，“主人，你的胳膊呢！”

主人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只是神經質地撫摸著海瑟的頭發。

“到了……”他說，“到時候了……”

什么是……到時候了？

4

我下意識看向門外。

門外狂風大作，烏云遮住了一切，黑暗籠罩了世界。

海瑟突然發出尖厲的啼哭聲，隨之而來的是那首童謠音樂。

“洋娃娃……和小熊……跳舞……一二……”

音樂被風吹得斷斷續續。

店里除了我以外的玩偶像是魔怔了一般跳出窗戶向玩偶廣場走去。

廣場里的植物瘋長，迅速形成了一個碩大的包圍圈。

我驚慌失措地在店里跑來跑去，主人沒有管我。

“小熊……舉起……刀……一二……”

是熊。

他來了。

“嗚哇！嗚嗚……嗚嗚嗚！”

雞蛋掉下來了，卻并沒有粉身碎骨。上面的血跡像是會生長一般在幾秒內占領了整個店鋪。

到處都是血，肢體，臭烘烘的味道。曾經美好得像童話一般的店鋪搖身一變，變成了藍胡子不允許進入的房間。

熊在店鋪門口耀武揚威，他帶著玩偶店里又蹦又跳，唱著惡魔的童謠。

“小洋娃娃笑起來啦，笑起來啦哈哈哈……”

一人高的砍刀反射出了主人的臉。

他一直默不作聲。

熊帶著玩偶席卷了整個廣場。

不時就能聽到居民的尖叫聲。

“救命啊！”

“啊啊啊啊啊！”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啊啊！”

“她家！尼克家有孩子！別過來啊啊啊啊！”

哀嚎遍野。

5

但是第三天的早上卻沒有人談起昨晚的慘劇。

有人注意到了主人的胳膊。

“老板！你的胳膊是怎么回事？”

“我就說嘛，養個孩子會帶來不幸。”

“就是啊……當時還和我們吵……”

“孩子也是可憐，怎么會被丟在廣場上呢，教父也幫他找了很久的養父母。”

“是啊。”

奇怪，孩子不是凱琳娜夫人的嗎？

教父哪里幫忙找了？

未待我想明白，主人開口說話了。

主人一幅樂呵呵的模樣，“就是制作玩偶的時候出了點意外。”

“沒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才不信，我盯著主人的胳膊，主人制作玩偶向來小心，怎么會弄斷胳膊。

肯定是那只熊干的！

我恨恨地想，遲早有一天我要報復回去。

“總而言之，老板還是要小心啊。”有人好心勸慰主人，“總是要好好照顧自己啊。”

主人依舊是先前的樣子，“知道啦知道啦。”

知道了還不照顧好自己，我的心里泛起一陣酸澀。

我要去找熊，我暗下決心，我要替玩偶小鎮解決這個麻煩。

6

于是這天晚上我拎著棒子走出了店鋪，躲到了附近的灌木叢。

今晚要是熊來，我就一棒子敲暈這個壞家伙！

看他再來欺負我們！

我在灌木叢里昏昏欲睡，等到了三更半夜也沒等來那只熊。

奇怪，他是不是提前預料到我會蹲他。

真可惡，我憤憤地想，害我白等了一晚上。

我剛想起來，不遠處卻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我精神來了，專心致志地窺伺灌木叢外。

不是熊，是某戶人家的孩子，之前來店鋪買過娃娃。

他拎著殘破的娃娃郁郁寡歡，四處張望著，好像在找些什么。

我聽見他在小聲嘀咕著什么。

“妹妹的玩偶呢，丟到哪了，怎么找不到了？”

“草叢里也沒有，怎么回事？”

原來是安，我了然，安是面包先生的孩子，有一個可愛的妹妹叫作簡。安很疼愛他的妹妹，總會到玩偶店為妹妹定制好看的娃娃。

害，看來今天晚上還是不會有收獲了。

我正打算拎著棒子回去，耳朵卻聽到了一些很不妙的聲音。

是腳步聲。

我繼續蹲下向外看，似乎又有人走了過來。

這回該是熊了吧。

怎么……

地上莫名多了很多尸體，各式各樣，穿著好看的衣服，可是他們都沒有眼睛……空洞的眼眶顯得格外嚇人。

凱琳娜夫人……小科……怎么……怎么……

我聽見有人說話。

“安？”

不對，這怎么是主人的聲音？

我緊張地看著外面。

主人的胳膊……怎么……還在？

我看到主人接近了安。

不知道為什么，我總覺得主人不太對勁。

安乖巧地仰起頭，“玩偶先生，你看到我妹妹的玩偶了嗎？”

主人沒有回答他，只是自己在喃喃道，“真好看……多干凈啊……”

安很疑惑，他伸手扯了扯主人的袖子

“玩偶先生？你聽到了嗎？”

“玩偶先生？玩偶先生？”

主人忽然一把掐上安的脖子，我被嚇了一跳，身體像被定住了一樣無法動彈。

“玩偶……咳咳咳咳……救……”

我眼睜睜地看著安喪失了生命。

主人還在喃喃自語，“真漂亮……多么美麗的眼睛啊……”

“真好……現在是我擁有他了……”

“為什么非要闖過來呢？”

“要是你沒出現……就不會死了……知道嗎……小安……”

我僵在灌木叢里，手足無措。

我怎么也沒想到，主人居然會殺人。

一個熟悉的聲音像炸雷一般在我耳邊響起。

“你說是吧……小圓？”

他轉過身，眼眶里赫然是熊漆黑的眼睛。

我緊張地屏住呼吸，努力讓自己放松下來，強裝鎮靜鉆出了灌木叢。

“主……主人……”我聽見我的聲音在顫抖，“你怎么……你是……你到底是……”

“不，”他像是預料到我會問什么，“我不是熊。”

那先前的人應該不是……

我剛想松口氣，主人卻打破了我的幻想。

“但是，熊是我的孿生兄弟。”

我一驚，手里的棒子“咣當”一聲掉在地上。

他盯著我，“小圓，你是我的第一個玩偶，你會幫我的吧。”

我不說話，但是曾經主人為我做過的事在腦海里像走馬燈一樣回放。

我醒來時主人的細心照料，下雨天的雨傘，每天的仔細擦拭……

我的命是主人給的……我不能違逆他的命令……

但是……但是我不能隨便殺人啊，這是為虎作倀啊……

我又想起來安和簡的笑臉，想起了凱琳娜夫人溫柔的撫摸，想起了小鎮居民善良的舉動。

救命之恩和道德良心……小圓，你選哪個？

默了一晌，我垂眸，順從地回答道：“我會的，主人。”

“畢竟，我也是玩偶啊。”

“很好。”主人滿意地笑了。

他松開手，安的尸體摔在地上。

“小圓，把他的眼睛挖下來，這將會是一份很好的禮物。”

“好的，主人。”

一雙干凈的眼睛到了他的手里，我擦干手上的血跡，把安抱起來送到了墓地。

安的表情依然很驚恐，手里緊緊攥著簡玩偶殘破的軀體。

看著空洞的眼眶，我第一次生出了無力的感覺。

可是我是玩偶啊，安是人，我和安畢竟不是一個物種。

玩偶只會幫助玩偶和主人。

7

“這玩偶真漂亮。”簡稱贊著新做的娃娃，“眼睛真好看。”

“玩偶先生，我可以買下他嗎？”簡仰頭問主人。

“當然可以，我親愛的簡小姐。”主人彎腰，和藹地揉了揉她的頭，“這就是為你量身定制的玩偶。”

“真的嗎！”簡很驚喜，“謝謝您，玩偶先生。”

“不用謝，可愛的小朋友。”

“希望你會喜歡這份禮物。”

簡歡喜地抱著玩偶，“我很喜歡的，玩偶先生，謝謝你。”

“真是很好看，”旁邊的人贊嘆著，“尤其是這雙眼睛，嘖嘖嘖，老板花了不少功夫吧。”

“害，老了，”主人搖搖頭，“再過一段時間就要關店了。”

關店的消息被投入人群中，引起一片波瀾。

“為什么啊？”

“老板你干了這么多年，怎么說關店就關店。”

“就是啊……”

主人擺擺手，“年紀大了，體力不行。”

“我打算啊，先把海瑟養大，然后把店托付給他。”

有人點點頭表示理解，“原來是這樣啊。”

“店確實需要傳下去。”

“沒錯。”

“那看來海瑟就是下一代店主啦。”

“是啊是啊。”

人們在一邊熱烈討論著，而我盯著一旁嬰兒車里的海瑟。海瑟睡得香甜，我心里卻無端泛起一陣恐慌。

我總覺得，海瑟和那顆沾血雞蛋，已經不是最初的樣子了。

8

“乖啊，”主人手里拿著新做的玩偶哄著海瑟，“看看，海瑟，給你做的玩偶哦。”

海瑟咿呀笑著，伸手想要抱著玩偶。

他的額頭上已經長出了兩根小小的角，他的腳和我們長得也不太一樣，反而更像羊蹄。

不知為何，海瑟的生長速度和正常居民的生長速度不太一樣，明明前幾天還是我可以抱起來的小嬰兒，現在看上去已經是個五六歲的幼童了，只是還不太會說話罷了。

那顆沾血雞蛋也以不一般的速度越長越大，直到前兩天才停住，完全不像是個雞蛋的模樣。門外時不時有烏鴉聒噪地飛來飛去。

但是所有的一切，主人就像是沒看見一樣，繼續逗著海瑟。

熊已經很長時間沒出現在小鎮了

店里出走的玩偶也沒有再回來。

小鎮的這些日子變得格外安靜。

那天，沾血雞蛋破殼了。

9

沾血雞蛋，孵出了一只幼小的烏鴉。

那天門外的烏鴉守候在廣場，漫天飛舞，像一朵碩大的烏云遮蔽了原本清朗的天空。

海瑟已經是十五六歲的少年模樣，頭上的小角已然成熟，紅瞳黑發，羊角羊蹄，身旁飛舞著烏鴉。

我終于明白那恐慌感從何而來。

是撒旦，那墜入地獄的惡魔。

“洋娃娃和小熊跳舞……跳呀跳呀一二一……”

“他們在跳圓圈舞呀……跳呀跳呀一二一……”

陰森的兒歌在黑暗中響起旋律，誰睜開眼走出狹小的空間，月光下的玩偶牽起小熊的手。

“小熊小熊揮起刀呀……揮起刀呀一二一……”

清脆的孩童笑聲，恐怖童謠，隨處可見的尸體……

洋娃娃笑起來啦……笑呀笑呀哈哈哈……”

我茫然而不知所措。

那一開始，和平安詳的小鎮怎么突然變成了這樣？

我怎么也變成了兇手之一。

頭好痛，真的好疼。

“玩偶小姐……”

“你好厲害啊……”

“你也會……和我……一樣厲害……的……”

我抱著頭，被疼痛襲擊的我很快失去了意識。

我到底是誰？

10

我好像回到了原來的小鎮。

我伸出手，透明的靈魂在陽光的照射下幾不可見。

我尋著記憶回到了玩偶店。

店鋪和現在的裝潢不太一樣，顯得更為溫馨而可愛。

我試探性地走進店鋪，卻像是被雷劈了一般。

在門口迎客的怎么是我？

我是不可能為客人講解玩偶的，主人向來讓我協助他干一些送玩偶的工作，怎么會……

不少孩子湊在“我”身邊，一臉崇拜地看著我，“你好厲害啊，玩偶小姐，我也想像你一樣厲害！”

“我”彎腰揉了揉孩子們的頭，“會的，你們會和我一樣厲害的，等你們長大就好了啊。”

“嗯嗯！”

父母們微笑地看著這一切，“看來孩子們還是最喜歡玩偶小姐了。”

“是啊，畢竟老板能做出如此美麗的玩偶。”

“沒啦，安娜夫人你又再逗我玩啦，”“我”俏皮的笑，“我只是想帶給大家歡樂啊。”

“知道了，我的玩偶小姐。”安娜夫人溫柔地看著我，“麻煩幫我做一只你最擅長的小熊吧，我家小女兒很喜歡呢。”

“好的，安娜夫人，你明天來取吧。”

“好的，玩偶小姐。”

于是我守候在店門口，一直到了晚上。

晚上的月亮沒有露臉，藏在了云里睡著大覺。

“救……”

我隱隱約約聽見有人求救，轉身一看被嚇了一跳。

那不是主人嗎！

主人的背后怎么追著一個和主人長得一樣的人！

我想去救他，可我只是一個靈魂，根本觸碰不到他們。

我沉默地看著主人被那個人砍了一刀又一刀，鮮血浸透了他身下的土地。

似乎是覺得主人已經身亡，那個人哼著小曲走遠了。

我連忙跑到主人身邊，蹲下來用手去探氣，但是我碰不到他。

店里的“我”似乎聽到了什么，揉著眼睛走了出來，吃驚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切。

“我”趕快跑到了主人身邊替他試探氣息。

主人發出微弱的聲音：“救……救救我……求……求求你了……”

“我”回店里找了一輛小推車，把主人推進店里。

他傷的實在是太重了，“我”沒有辦法，只好給他重新做了個身體，把他的心臟和大腦裝進玩偶身體。

當他醒了之后，我們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

原來追在他身后的那個人是他的孿生兄弟，他不愿意說他是誰，只是說家族不能出現雙生子，必須殺死一個。他不肯殺害他的弟弟，卻沒想到他的弟弟居然在晚上來到他的房間要謀害他。

我們倒吸一口冷氣，沒想到居然還有這樣一件。

主人的眼神既悲傷又憤怒。

“我”大約有些心疼，開口道：“那你就留在我這吧，你總歸要有個去路。你和我一起做玩偶，玩偶得到玩偶師的血，只要不嚴重損傷就是不死不滅的，等我去世之后，你就接手我的店。”

“既然你沒有名字，而我叫玩偶小姐，那你就叫作玩偶先生吧。”

主人感激地點了點頭，眼里冒出了晶瑩的淚水。

于是這些時日我看著“我”和主人一起接待客人，一起制作玩偶，這樣的日子讓我也覺得很安心。

直到那天晚上，那個人又出現了。

11

主人很不安心，“我”在一旁安慰著他，“沒關系的，你現在已經脫離了家族，你在我這，是不會有人傷害你的。”

主人低下頭不知道再想什么。

這天晚上安然無恙。

次日早上進店的人卻在談論昨晚廣場上突然出現的熊。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那么大的熊呢。”

“是啊，不知道是誰做的。”

有人問我，“老板，廣場上的熊是你做的嗎？”

“熊？”“我”很疑惑，“我沒做那么大的熊啊。”

“那就不知道是誰做的了。”

“是啊，好大一只呢，和人一般大。”

聽到這句話，“我”愣了一下，看向了主人。

主人回避了“我”的眼神。

下午關店之后，“我”合上門，嚴肅地詢問主人，“玩偶先生，請你回答我，你昨天晚上去干嘛了？”

主人他不說話。

他昨天出門了，拎著一把刀，今天早上那把刀上有著干了的血跡。

我們都知道他干了什么。

“我”嘆了一口氣，“玩偶先生，我知道你恨你的弟弟，看在他也傷害你的份上，我先不追究你殺人的事情，但是我希望不要有下一次了，好嗎？”

主人沉默了一會兒，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我還是有些迷茫，所以，我到底是誰呢？

頭忽然又痛起來，眼前的場景快進，來到了一個漆黑的夜晚，“我”被堵住嘴困在了床上，驚恐萬分。

我的心跳得飛快。

床前的人不知為何抬起了頭看向我，咧嘴一笑。

我心一驚。

玩偶先生……

12

“我”死在了我救下的玩偶先生。

“我”那個時候已經死了，可他抽了我所有的血。

我聽見他在旁邊低語，“我也不想殺了你……”

“可是鎮子上只能有一個玩偶師……”

“我們只有一個人能活下來……”

“我真的……太想活著了……”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對不起……我需要你的血……”

“我要讓玩偶活過來，他們得聽我的……”

那只熊活了過來，只聽從他的命令。

店里的裝潢變了，小鎮里放起了讓人毛骨悚然的童謠。

洋娃娃和小熊跳舞……跳呀跳呀一二一……

他們在跳圓圈舞呀……跳呀跳呀一二一……

小熊小熊揮起刀呀……揮起刀呀一二一……

小洋娃娃笑起來啦……笑呀笑呀哈哈哈……

居民們忘記了我的存在。

“玩偶先生，你做小熊的手藝最好，麻煩幫我的兒子做一個吧。”

“好的，克魯先生。”

“哇，這個玩偶真好看，是你新做的嗎？”

“不是啊，”他搖頭，“這是我做的第一個玩偶，她叫小圓，是不賣的啊。”

“小圓，和大家打個招呼。”

我看見“我”朝大家鞠躬，“大家好，我是小圓。”

怎么會這樣……

這一切都是騙局……

騙子，都是騙子……

13

我醒了過來，躺在我的床上。

我下床，拎起了順手的刀。

“洋娃娃和小熊跳舞……跳呀跳呀一二一……”

“你醒了。”他沒有回頭看我。

“他們在跳圓圈舞呀……跳呀跳呀一二一……”

“海瑟抱回來的時候我就預料到會有這么一天。”

“小熊小熊揮起刀呀……揮起刀呀一二一……”

我舉起了刀，砍了下去。

“小洋娃娃笑起來啦……笑呀笑呀哈哈哈……”

我聽見了他臨終時的一聲嗟嘆，“這都是我的命運……我早就該死了……”

我轉過身，走出店外，海瑟冷冷地看著我。

14

“你不是我的仇人，”我說，“但是你是撒旦，鎮子里不可能留下你。”

“我不會殺了你，但你必須滾出小鎮。”

海瑟笑了，眼尾揚出一抹妖艷的紅，“如果我不呢？”

“那你就必須被我殺死。”我認真地說。

那只烏鴉早已長大，安靜地站在他的肩膀上

身后是一群烏鴉，那只熊也在，殷紅的彼岸花在遠方搖曳。

“為什么我們不能和平相處。”

“因為我不會再相信人。”我搖頭，“我不會再相信任何人。”

“可是我不是人，”海瑟的聲音似乎在誘惑我答應他的請求，“我是撒旦。”

“親愛的，我是撒旦。”

我猶豫了一下，鬼迷心竅地放下了刀。

‘玩偶小姐，麻煩回你的店里吧。’

我轉過身，麻木地邁著步子。

“真容易相信人呢。”海瑟愉悅地笑了。

我忽的清醒過來，心里警鐘大作。

但是已經晚了。

閉眼的前一刻，我聽見他說，“我是撒旦啊。”

“你怎么能相信我呢？”

14

我永遠離開了我的玩偶店。

小鎮又熱鬧了起來，海瑟作為新的玩偶師在小店里生活起來。

“老板，你的玩偶做的可真好。”

“不敢說，不敢說，”海瑟微笑著。

“馬上店里就要進新的原材料了。”

“是嗎。”

“老板生意大好啊。”

“會的。”海瑟看著遠方，神秘莫測，那只烏鴉窩在他肩上睡得正香。

夜晚的小鎮又響起了那首熟悉的童謠。

“洋娃娃和小熊跳舞……跳呀跳呀一二一……”

“他們在跳圓圈舞呀……跳呀跳呀一二一……”

“小熊小熊揮起刀呀……揮起刀呀一二一……”

“小洋娃娃笑起來呀……笑呀笑呀哈哈哈……”

我們睜開眼走出狹小的空間，月光下的玩偶牽起小熊的手。

烏鴉在天上飛，漫天偏野都是烏鴉。

孩童的笑聲依舊在鎮里回響，清脆無比。

玩偶和熊，死去的人們和他們殘破的肢體，在夜晚圍著廣場跳起歡快的圓圈舞。瘋長的植物在一瞬間吞噬了他們。

玩偶小鎮荒無人煙。

請注意，千萬不要在深夜闖入玩偶小鎮的廣場，小鎮不會在深夜播放童謠。如果您不慎闖入，不要害怕，請您捂緊耳朵。

不要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