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姜洛水，洛薇婭在短暫的震驚和錯愕之后，化作了驚喜與激動。

“女王大人……”

她不顧一切沖了過去。

沖至近前，又猛地止住。

怔怔望著眼前之人。

這位有著白銀級巔峰戰力的女子似走失的稚童，突然見到了親人，眼中竟有淚光閃動。

“洛薇婭，這些年辛苦你了。”

姜洛水秋水般的眸子中閃過一抹溫柔。

“我……不辛苦！”

洛薇婭一抹眼睛，心中思緒百般復雜。

“這次你便跟我回流蘇吧。”

耳畔再次傳來聲音，頓時讓洛薇婭面色驚喜，難以掩飾。

“是，女王大人。”

話落之后，她安安靜靜跟在姜洛水身后，一步一步向前走來。

九名無常傭兵卻是如臨大敵。

他們雖然感知不到前方女子的氣勢，可是他們卻感知到了一股極其強大的氣息。

這是一種很難形容的感知。

就像是兩個不同物種間的差距。

就像是一個普通人面對獅子老虎。

他們也能從天九身上感受到氣息，但對面女人的氣息更加強大。

“老大……”

路遠緊了緊手中的鐵槍，身形已經崩的筆直。

“無妨。”

天九淡淡應聲，黝黑的眸子凝視前方。

很快，雙方距離十多米時，姜洛水停下腳步。

她沒有去看九名無常傭兵，更未在意蘇長風。

那雙眼眸自始自終都在注視著天九。

幾許之后，容顏上蕩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我們談談。”

也不管天九答不答應，自顧走向另一側。

洛薇婭猶豫一下，看了看天九，又看了看姜洛水的背影，最終還是止住腳步，不敢繼續跟著。

“你們先和蘇先生回別墅去。”

天九道了一聲，邁大步走了上去。

眾人面面相覷，旋即沉默著返回別墅之中。

……

天九和姜洛水并排走著，仿佛老友間的散步，只是雙方皆沉默不語。

許久。

姜洛水主動開口。

“你有任何疑問，都可以說出來，我都會告訴你答案。”

說到這里，刻意停頓了一下，“甚至包括今晚的事情，包括神圣聯盟，包括那幅畫……”

天九一愣，心中蕩起絲絲波瀾。

不等他開口，姜洛水又輕聲道，“你自身的古怪，你的所有疑問，我都知道答案。”

愕然聽到這句話，天九的瞳孔瞬間收窄。

“你究竟是什么人！”

“呵呵呵呵。”

姜洛水輕聲笑著，蓮步款款，嘴角也無時無刻勾勒淡淡笑意。

然后淡淡吐出一句話。

“我叫姜洛水，至今已有270歲。”

語不驚人死不休！

天九霍然扭頭，看向那張魅惑眾生的容顏。

“270年前，我還是個孤苦伶仃的小女孩，在路邊快要餓死的時候，有一個人救了我……”

說到這里，她竟俏皮一笑，“這個故事是不是很熟悉？”

天九沉默。

他自然記得。

上次遇見時，姜洛水就曾講過類似的故事。

只是那次，她是以第三人稱的視角講述的。

之后還引起天九一系列胡亂猜測。

沒想到，故事的主角竟真的是對方。

270歲？

天九本該震驚的，不信的。

可是此刻心中沒有絲毫波瀾。

“從此以后，我便跟隨著那個人修行，我也發誓，要追隨和守護那個人一輩子。”

說到這里，她的一雙眸子不經意瞟過天九。

“只是后來……那個人忽然告訴我，他將要離去，那時候的他啊……仿佛變了一個人，說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話，當時的我并不理解。”

“于是，我遵照他的吩咐，默默等待，三十年后，我在約定地點，再次見到了他。”

“他告訴我說，他在修煉一種特殊的功法，需要封印記憶，剝離神通種子，從頭開始。”

“然后，他就在我面前，從一個青年模樣，逐漸退化成一個嬰兒。”

轟！

這番話像是一顆顆語言炸彈，在天九腦海中突然爆炸開來。

直讓他的臉色變了又變，震驚、錯愕、不信、疑惑……各種表情糾結在一起，分外復雜。

姜洛水仿佛并未看到，繼續說道。

“我遵照他的吩咐，把他交給一個尋常人家收養，然后在暗中默默看著他一天天長大。”

“我不能干涉他的成長，只能默默關注著，直到他三十歲那年，他的實力達到了神級巔峰，于是，我找到了他。”

“他依舊不認識我，依舊在追尋自身的秘密，于是，我把之前的和你說過的話，與他也說了一遍。”

“然后呢。”

三個字說出，天九發現自己的聲音竟然有些沙啞。

“然后？他自然是半信半疑。”

姜洛水似自嘲一笑，“我把幾個關鍵詞說給他聽，于是，他再次消失了。”

“消失？”

天九愕然。

“對，就這樣，又三十年后，我再次見到了他，那時候他已經恢復全部記憶，只不過……他修煉的特殊功法依舊沒有完善，他還需要繼續如之前那般封閉記憶，返老還童。”

說到這里，姜洛水捋了捋額前的發絲，忽然看向天九。

“算上這次，已經是第九次了。”

天九沉默不語，腦海中一片混亂。

“對了，我第一次見到他時，他的名字叫天一，第二次見到他時，名字叫天二，第三次叫天三……”

“我曾在他擁有記憶時，詢問過他為什么叫這樣的名字，他說這是給自己的真言種子，也是功法的一種。”

天九再次沉默。

他說不清自己是個怎樣的情緒，腦海中亂哄哄一片。

索性轉移了話題，問道，“那幅畫是怎么回事，神圣聯盟又是怎么回事？”

聞言，姜洛水并沒有直接回答。

而是說道。

“他在九次的慢慢長大途中，有幾次默默無聞，只在暗中修煉，很低調，但也有幾次，他身邊會有追隨者。”

姜洛水的眼中浮現一抹殺意。

“他的追隨者能很輕易發現他的不同之處，甚至能推測出，他修煉的根本不是古武，大多數追隨者都很忠誠，但是……”

頓了頓，譏諷道，“也有幾個變成野心家，想到得到他擁有的一切，神圣聯盟的背后，就是這幾個野心家。”

天九眉頭一挑，神色復雜。

“至于那幅畫……那是三十年前，他再次歸來時，剝離出的神通種子，讓我隨便交給一個路人，然后在合適的機會，在讓對方把那幅畫交給你。”

“只是，那次出了意外，他剛變成嬰兒時，便遭遇了危機，是那幾個野心家暗中出手，我殺了幾個人，把他們打退了。”

“其實以我的實力，哪怕是在事后，也能逐一將他們全部滅殺，只是那個人阻止了我。”

“他需要歷練，需要戰斗，才能更快的成長，其中幾次低調修煉，堪堪在三十歲才達到神級巔峰，但是幾次歷練，不斷戰斗，卻能提前幾年。”

末了，姜洛水深深看了天九一眼，補充一句。

“就如這次。”

天九繼續沉默。

換做一個普通人，若聽到姜洛水這番話，只怕根本不會相信，太過玄幻了。

但天九不是尋常人。

他已經信了。

而且他現在有一種沖動。

抑制不住的沖動。

越來越強烈。

“那幾個讓他消失的關鍵詞是什么！”

姜洛水身形一滯，神色復雜。

“您確定現在就聽么？不去和他們告別？”

她已經換了尊稱。

“不必了。”

天九的神色堅定起來。

看他如此，姜洛水也不在猶豫，輕輕吐出幾個詞。

“四象天罡，九色雷源，磨世輪回盤，還我本尊神！”

姜洛水的聲音，并不是現代語言，而是一種古怪音節。

仿佛擁有無邊的魔力，攝人心神。

天九臉上的表情也在不受控制的逐漸變化著。

突然。

他感覺背部一熱。

“嗷！”

“吼！”

“唳！”

“嗥！”

四道不同的咆哮接連響起。

旋即，四道虛影從天九身后竄出。

在他身后四個方向盤旋飛舞。

赫然正是青龍、白虎、朱雀、玄武。

它們似真似幻，發出陣陣咆哮，似火又似罡，氣焰升騰。

姜洛水的神色變得激動起來。

這樣的一幕，她并不是第一次見到。

可每次見到，都忍不住身形顫抖。

這就是四象天罡！

沒有完。

嘩啦！——

鐵鏈的聲音傳來。

只見一團龐大的黑色霧氣自天九體內涌出。

黑霧似人形，渾身纏繞著九條由九色雷光化作的鐵鏈。

黑色霧氣人形在無聲咆哮，仿似要掙脫這鎖鏈。

九色雷源！

嗡。

天九掌心之中，輪盤紋身脫離肌膚，漂浮而起，旋轉開始。

速度越來越快。

快到極致，便是靜！

轟！

輪盤碎裂開來，重新變成了旋窩。

所不同的是，旋窩也在旋轉。并且有變大的趨勢。

磨世輪回盤！

啪啪啪。

天九的腦海中，仿佛響起了某種聲響。

那是真我冥想經中，束縛真我的一道道絲線崩斷的聲音。

腦海中盤坐著的身形，竟緩緩睜開了眼睛。

還我本尊神！

霎時，天九的腦海中涌現出了海量的信息。

還來不及梳理，他就感覺到一股偌大的吸力。

迫使他走向前方的旋窩。

這一剎那，天九生出種種明悟。

過往的一切畫面，如影片一般閃現。

他的身軀依舊在不受控制靠近旋窩。

轉過頭，看向姜洛水。

臉上流露出了從來不曾有的欣慰、溫潤的笑意。

這一刻，姜洛水早已淚流滿面。

這才是她記憶中的模樣。

“下次我再回來，就不走了。”

姜洛水瘋狂點頭。

天九似又想到了什么，加快語速，“教她們修煉，讓她們……活下去。”

嗖。

未說完，身影瞬間被扯入旋窩之中。

旋窩也越來越小，最終化作一個黑點消失不見。

天九的視野中，到處都是雜亂的光線，再無其他景物。

空間仿佛被扭曲，時間仿佛錯亂。

他像是在空間隧道中急速穿行，已經感知不到空間的存在，感知不到時間的流逝。

似乎連自己的心跳和呼吸都沒有了。

對于這樣的奇景奇觀，天九并無欣賞之意。

因為。

他即將進入另外一個世界。

天九整理著腦海中的思緒，神色清明而復雜。

原來……他并不是穿越客。

他本就是地球土生土長的人。

兩百年前，偶然之下，他穿越到了那個世界。

他在那里有著種種經歷，他在那個世界刻苦修煉。

他并不想稱王稱霸，更不想成神做祖。

他對那個瑰麗的玄幻世界也沒有任何依戀。

他，只想回家。

因此。

他自創功法，終于得償所愿。

然而，功法并不完善，只能在地球停留二十幾年，就不得不重新返回那個世界。

如今，歷經九次輪回，一次次的修補和完善，終于圓滿。

下一次，他在回來，便能永遠駐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