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子非最后還是把顧年時的藏身之處告訴了何秀媛。

她推門而入，滿是撲鼻而來的熏人的烈酒味，酒瓶子亂七八糟地堆在他的腳下。

而此時的顧年時衣衫不整，滿臉的胡須渣子，顯然已經是喝醉了，雙眸緊閉，連呼吸也變得格外的沉重。

何曾幾時她有見過如此的他，何秀媛的心像是被針扎一樣疼，她顫抖輕喚了幾聲，“年時，年時......”

連續叫喚了幾聲，顧年時都沒有回應她，她伸出手去拍了拍他的臉，可沒有想到渾身竟然是嚇人的燙。

何秀媛心下大驚，猛然拍了拍顧年時的臉，“年時，你醒醒，我是媽媽。”

在她急切的叫喚中，他終于有了些許迷迷糊糊的反應，“樂樂，我是爸爸，我是爸爸......”

何秀媛頓時愣住了，他剛剛在迷迷糊糊之間說什么？

他竟然說樂樂，我是爸爸。

穆子非果然沒有騙她，顧年時他已經知道了當年事情的真相了。

醫院里，何秀媛寸步不離地守在顧年時的病床前，醫生告訴她說，如果她發現得晚一步，就算是大羅神仙也無法挽救他的生命了。

像他這種不要命的喝法，酒精會抑制大腦的呼吸中樞，造成呼吸停止，生命岌岌可危，更何況他還是在自己發著高燒的情況下。

那簡直就是不要命了！

何秀媛被嚇得臉色青白，一顆心像是在半空中踩空了似的，很久都沒能緩回神來。

醫生說什么，她唯一的寶貝兒子竟然有了尋死的念頭，這怎么能不讓她心驚肉跳，三魂不見了七魄？

整整一天一夜，她連眼都不敢合上，寸步不離地守在他的病床前。

見他終于醒了過來，醫生說完全沒有了生命危險，她一直懸著的一顆心才稍微放了下來。

何秀媛一直崩得緊緊的神經線終于斷了，忍不住撕心裂肺地痛哭起來，“年時，你怎么能犯傻做這樣的傻事？要是你出了什么事，你讓媽媽怎么辦才好？”

顧年時的雙眼空洞無光，整個人像是丟了靈魂一般，抿著蒼白的嘴唇，一言不語。

見他這樣，何秀媛更是悲從心來，拍了拍他的臉，“年時你這是怎么啦？你回答一句媽媽好不好？你別嚇媽媽好不好？媽媽求求你了。”

“樂樂......樂樂......”顧年時喃喃自語。

雖然他的聲音很小，可何秀媛還是分外聽得清楚。

何秀媛咬咬牙狠下心來，“年時，你能別聽佟安然她胡說八道好嗎？樂樂她根本就不是你的女兒。她這是在說謊騙你的。”

顧年時的目光涼涼地落在她的臉上，聲音悲傷哀涼，“媽，你到底還想要騙我多久？”

何秀媛使勁讓自己鎮定下來，“年時，媽媽又怎么會騙你呢？騙你的人是佟安然，樂樂她根本就不是你的女兒，我求你別再被她欺騙了好嗎？”

顧年時嘴角的冷笑肆意擴大，“媽，有時候我真的想問你一句，樂樂她是你的親生孫女，這樣的話你怎么能說得出口呢？難道就是因為她是一個重型地貧的患兒，你連讓她認祖歸宗的資格也剝奪嗎？”

何秀媛震驚地說不出話來，“年時，事情不是你想像中那樣的。”

“那你告訴我到底是怎么樣的？”

“我……”顧年時的神色十分冷漠，生生把她的話堵在喉嚨里，“是不是佟安然跟你說了什么？”

“那你怕她跟我說什么？”顧年時反問，

“你放心，她什么都不肯說，哪怕是到了現在，她還是閉口不談。媽，我就想問一句，如果不是我不死心，非要追究下去，你是不是打算要和她聯起手來騙我一輩子？”

“年時，我沒有想過要騙你，那是因為……因為……”何秀媛發現自己詞窮，他的目光太過于犀利，她總有一種被看穿的感覺。

“媽，如果你沒辦法告訴我原因，不如由我來告訴你我自己查到了什么吧。”顧年時的臉色深沉得有些可怕，語氣冰冷，“因為我跟她都是地貧基因攜帶者，所以你才那么排斥她，反對她跟我在一起，你害怕樂樂的悲劇重演對嗎？”

“你什么都知道了？”聽起來像是疑問句，可卻是妥妥的陳術句。

何秀媛的氣勢一下子就軟了下來，像是泄了氣的皮球，“既然你都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了，那我也沒有必要再隱瞞你了。”

“你們為什么要這么殘忍的對我？打著愛我的旗號，可卻不知道你們無形之中卻把這旗桿削尖，然后準確無疑地插入了我的心臟去，一招致命！”他現在才深切地體會到越是最親密的人卻傷害得最深。

“年時，我是為你好，你們在一起不合適。”何秀媛的聲音陡然提高，“你們兩個人都是地貧基因的攜帶者，你們的結合注定就是一個悲劇，你們的孩子患上的是先天性的疾病，目前為止根本就找不到治愈的辦法。佟安康和樂樂就是最好的例子，難道他們血淋淋的事實教訓還不足以讓我們深刻反省嗎？”

“我知道，可也有機會是正常的，你為什么就一口咬定我跟她在一起注定沒有好結果？”

“誰不希望結果是美美滿滿的，可人生不如之事十有八九，這事能由你說了算嗎？我只想問你一句，如果你跟她之間再懷一個跟樂樂一樣的孩子，你會怎么樣？”

“無論結果是什么，只要他是我的孩子，我就會對他負責到底。”

“如何負責到底？”何秀媛咄咄逼人，“是，我承認咱們家有錢，可有錢你就能換來他的健康了嗎？看著他天天都被病魔折騰得生不如死，難道就是你想要看到的嗎？我告訴你，你這不叫負責到底，你這叫明知不可為而為知，你這是在害他！”

說到底樂樂也是她的親生孫女，她能不心疼嗎？別以為那件事情對她的打擊不大。

可痛定思痛，她要做的事情就是防范悲劇的再一次發生。

“如果老天爺看不得我跟她有美滿的結局，如果你覺得我這樣做是害了孩子的一生。那好，我顧年時這一輩子都不要孩子好了，我只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