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一直燒了一夜，等到火勢完全控制住的時候，已經是天光大亮。

天風樓的三層被燒的幾乎只剩下了個輪廓，萬幸的是，火勢并沒有過多的向二層和一層蔓延，雖然二層也略有損失，但畢竟不多。

而最幸運的卻是，大火之后進行清點，沒有發現人員傷亡。

饒是如此，也把后趕來的馬超嚇出了一身冷汗。

馬超很不理解，為什么父親要自己沖進大火之中，這要是出了點兒閃失，可該怎么辦？

好在清理了火場之后，馬騰就安然無恙的走了出來，這才讓馬超稍微松了口氣。

“父親?！瘪R超趕緊走過來，解下自己的英雄大氅給馬騰披上，“東風正冷，父親小心凍了身子?！?

“怎么超兒將為父當做身驕肉貴的富家員外了？”馬騰笑著，卻還是將馬超的大氅披在了身上。

馬超無意間看見馬騰手腕上綁了一條明黃色的絲巾，卻也沒有過分在意。

“父親無恙就還，可是您也太魯莽了，怎么自己沖進火場了？”馬超問道。

“天子就在樓內，我總不能讓他被活活燒死吧？”馬騰苦笑。

“可我聽堂弟說，這場火就是天子放的？”馬超問道。

馬騰點點頭：“咱們軟禁了他三天，看來他這是對咱們有意見了。”

“哼，這是個不安分的主兒?！瘪R超冷哼一聲，“現在他又跑哪兒去了？”

“放火之后，自己被煙嗆暈了。”馬騰笑道，“一會兒找輛馬車，先把他送太守府吧。”

“父親，但是如果天子一直這么鬧下去，對咱們也是個麻煩啊?！瘪R超皺眉道，“要不，咱們給他在食物里放上迷藥，讓他每天多休息，也省的給咱們添亂？”

馬騰想了想，沉聲道：“這事兒不妥，雖然那樣咱們是省心了，但天子也就沒什么利用價值了。咱們既然握著這張牌，就不能如此浪費啊......”

馬超冷哼一聲：“可是這張牌不是一張聽話的牌，父親還能怎么做？”

“他不聽話，是因為他沒有得到利益?！瘪R騰道，“其實咱們一開始的思路就錯了，挾天子這事兒，也是需要技巧的。咱們就像養寵物一樣把天子關著，他肯被咱們利用才是怪事。

現在反正天子在我們手上，我們就不妨......跟他談談合作。”

“合作？”馬超疑惑道，“他有資本嗎？”

“他是天子。”馬騰道，“這就是最大的資本。所以，為了表示誠意，我決定......兵出漢中，討伐張魯，支援劉璋！”

“什么？”馬超吃了一驚，“父親，你可想清楚了，現在出漢中......”

“漢中，咱們遲早是要奪的。”馬騰道，“如今既然天子也有這份訴求，我看倒不如咱們順水推舟?！?

“但是......咱們帶兵進了漢中，這西涼沒了大軍彈壓，其他的部落首領若是蠢蠢欲動，又當如何？”

“這事兒我也想過了?！瘪R騰道，“以前，咱們的眼光一直停留在團結羌人之上，所以才處處瞻前顧后。但是......別忘了，在涼州，也有不少漢人的豪族大姓，這些人不也是我們可以團結的目標嗎？

如果得到了這些豪族的支持，咱們就算只留下三成兵力防守西涼，那程銀張橫之流，想來也不敢鬧什么亂子。”

“話是這么說......可是咱們拿什么去團結這些人？”馬超無奈的道。

“拿天子啊?！瘪R騰笑道，“這時候天子的作用不就顯出來了？以天子的名義下詔，由我西涼鐵騎和天水本地的漢人大姓組成聯軍進攻漢中，如此一來，我們只需要出騎兵，攻城部隊、攻城武器甚至糧餉供應全都由這些漢人負責。而漢中打下來以后，最后做主人的卻還是我們......這還不是一個穩賺不賠的買賣？”

“父親，這有些太想當然了吧?！瘪R超猶豫道，“這位天子能有這么大的能量，讓這些漢人大姓和我們一條心？”

“如果說，天子能讓姜冏的瘋病痊愈，并且做我軍先鋒呢？”馬騰沉聲道。

“喔？”馬超眼前一亮，“如果他真能做到這一點，我們倒也不妨相信他一回......”

“所以說，回去準備吧。”馬騰道，“五天之后，我給你調撥兩萬西涼鐵騎，另外還有兩萬萬董閻韋姜四姓聯軍，以及一萬其他羌族部落的聯軍。

這五萬大軍由你為統率，由姜冏做先鋒，另外我會安排龐德做你的軍師，你三人都是文武全才，拿下一個區區漢中，應該不在話下吧？”

“......是?！瘪R超隱約還是覺得哪里有些不妥，但是長期以來對父親的信任，還是讓他覺得，自己想的那些不妥，可能父親已經有了對策，只是自己沒有意識到而已。

所以，馬超還是一口答應了下來，趕緊回營整頓軍馬。

看到馬超策馬而去的背影，馬騰笑了笑。晨曦的陽光下，手腕上明黃色絲巾反射出一道亮光。

......

“天塌啦，地陷啦，小花狗，不見啦！”

大牢內，姜冏凄厲而滑稽的喊聲又響了起來，旁邊的犯人原本離著他就八丈遠，現在都恨不得躲出二里地去。

自從那天關進來一個天子之后，這姜冏的瘋病好像越發的厲害了。

姜冏鬧的正歡，卻見牢門打開，獄卒又抬了張桌子進來。然后，和上次一眼，一道道菜往桌子上開始擺。

姜冏正要裝瘋賣傻的下手去抓，卻聽得牢門口一人笑道：“我說老姜，咱注意點兒行嗎？雖說是我請你吃飯，但是你都抓過了，讓我還怎么吃啊？”

“嗯？”姜冏抬頭一看，頓時滿臉的瘋傻消失不見，立刻跪倒施禮：“罪將姜冏，叩見陛下！”

旁邊的獄卒還納悶呢，心說這瘋子怎么看見天子就不瘋了呢？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九五之尊之氣？

“行了行了，今兒沒有天子，我是來看朋友的?！眲f說著大咧咧的在桌子前坐下：“你也坐，別矯情?！?

“是?！苯獌滓彩莻€灑脫之人，聽劉協這么說，當即也坐在了劉協對面，先給劉協滿上了酒，“陛下，這又是天風樓的菜？”

“天風樓讓我燒了，不過萬幸廚子還沒事兒。”劉協一句話，差點讓姜冏把喝到嘴里的酒噴出來。

“咳咳......”姜冏干咳了兩聲，“陛下真不愧是陛下啊，做事果然是出人意料......”

“你先吃著，今兒我來是想跟你商量點事兒。”劉協夾了口菜，“你手里還有三千姜家槍兵是吧？我準備讓你做先鋒，幫我打漢中......”

姜冏手一抖：“陛下，您這......這是逼我裝瘋??？我告訴您，我可學會怎么瘋了，我瘋起來兩三個人管不住?！?

劉協也笑了：“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你以為我讓馬騰給收買了，是幫著他做說客是嗎？別擔心，這次不是讓你自己跟張魯死磕，而是組成了五萬人的聯軍，兵臨城下的時候，攻城戰自有專門的攻城武器，不會讓你的長槍兵拎著云梯拿人命打消耗的?！?

“陛下......”姜冏還想說什么，劉協卻主動給姜冏滿了一杯酒：“老姜，什么都別懷疑，我是真拿你當朋友。出兵漢中，我自然有我的目的，最后你一定會明白，但是現在，我還不能全都告訴你。

但是我想，你應該也不愿意在這牢里裝一輩子瘋吧？做武將的，哪個不想馳騁沙場？老姜，你要是信得過我，就把這杯酒喝了。我以天子的名譽擔保，今天讓你做先鋒，只是因為你最合適，絕不是為了要聯合馬騰坑害你。

等到出兵當天，你要是覺得是我出賣了你，你可以一槍把我挑了，如何？”

姜冏看著劉協，半晌，忽然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陛下，我可不敢挑您，您不是還給我留著蕩寇揚威嘛，要是把您給挑了，我找誰要官去？”

說罷，兩人對望一眼，同時朗聲大笑。

建安五年，春正月。

馬騰出兵，目標......張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