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掌交接,卻只是發出一聲悶響,兩人身形彼此微微動了一下。
魏城主臉色微微一變:“三元功?”
史易拓冷笑道:“熟悉嗎?”
魏城主手掌一震,史易拓影子一樣被他往后震飛,飄蕩在空中,在谷底上方橫著掠過。
魏城主冷道:“當然熟悉,老夫殺掉三元幫幫主的那種感覺歷歷在目。”
猛然一掌憑空揮出,空中發出一聲悶響,但卻依舊黑漆漆的,并沒有什么光芒閃現,恍若他這一掌只是拍打蚊子,并非用上了真氣。
但白青玉卻看得臉色都僵硬了。
黑夜中仿佛有一個悶雷在轟隆隆隱隱作響,瞬間傳到了史易拓面前。
史易拓此刻人在半空,雙腳沒有任何立足之地,當下揮掌往那雷聲拍過去。他面前的空氣頓然劇烈扭曲起來,扭曲的空氣令所見到的景象都是扭曲的,他看見飛身撲過來的魏城主整個人都被拉長了。
這扭曲的空氣瞬間爆開,仍舊是沒有任何一絲光芒,只是一聲令人難受的悶響,將他瞬間往后炸飛。他剛好借助這沖擊力繼續往后蕩開,往另一座山峰上飄過去。
那扭曲的空氣也逐漸恢復原樣,仿佛水面上落下了一塊石子,蕩起了一圈漣漪,魏城主那魁梧的身軀從這漣漪之中閃電一般,無聲地穿了過去,直奔他而去。
白青玉仿佛忘記了自己身負重傷,跪在地上,雙眼緊緊盯著這眼前的奇異景象:“都說高手過招,不見刀光劍影,奪人性命于無形之中,這兩人修為之高,竟然連劍氣都無法瞧得見。”
史易拓雙腳剛落地,魏城主即已經從半空中撲落下來,他此刻一臉凝重,全神貫注將所有注意力放在史易拓身上,早已經忘記了白青玉的存在。
魏城主冷聲道:“老夫早就懷疑你并非身手平平無奇,想不到竟然已經到了劍氣無形的地步。”
史易拓一語不發,猛然一掌揮出,魏城主雙眼一瞪,也是一掌拍出,沉聲道:“讓老夫看看,你究竟到了何種地步。”
兩掌交接,空氣中又是一聲悶響,這聲音極其低沉,但聽在耳中令人難受得想要嘔吐,渾身上下里外都不舒服,仿佛全身的血液都被這輕輕的悶響震得不住翻滾。
史易拓冷著臉,狠狠盯著眼前這個魁梧的人。
魏城主也是繃著臉,他此刻已經沒有了一開始的那種輕視,臉色不斷變化:“劍氣無形,須得有千年修為方能做到,并非沒有劍氣,而是劍氣沒有一絲被浪費掉,故而雙眼根本看不見那泄露出來的劍氣。”
史易拓手掌微微一震,魏城主雙眼倏然睜開,魁梧的身軀竟然被他這么一震,震得騰飛在半空。
兩人身邊的氣流不知什么時候起,已經變得狂躁不安,氣流如同暗潮一般瘋狂卷動,又像是颶風一樣,沙沙作響,而這颶風的中心,就是兩人所在之處。
魏城主人在半空,雙眼如餓虎一樣直視下來,魁梧的身軀仿佛有千萬斤重,將那空氣壓得嘶嘶作響,徑直撲向了史易拓。
他的掌風瞬間將這空氣急劇壓縮,高度壓縮的空氣令兩人之間出現了一個連光線都扭曲的區域,這個塊區域進而令六峰山的空氣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以這塊區域為中心,開始瘋狂地飛速旋轉,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
白青玉雙眼瞪得大大,不住喃喃道:“好厲害,我們尋常武者,但凡出手,十成功力就有兩三成是浪費掉的,那浪費掉的兩三成功力,就是平常所見的劍氣,亦即是外行人驚嘆不已的種種白光。”
他驚嘆不已,早已經忘記了自己的狀況,仿佛就算臨死之前能看到如此大戰,也已經無憾了:“但這兩人,修為均都已經高到了連劍氣都無法發散出來令人看到的地步,沒有一絲浪費掉,全部都擊中了目標。”
他一陣苦笑:“那些揮舞長劍,帶起一片片白光的武者們,簡直跟街頭雜耍賣藝沒兩樣,這才是劍氣真正的用法,能被人看得到的劍氣,其實是浪費掉的劍氣。”
“我們若要殺掉一個人,他所在的地方必然被夷為平地,但真正的高手是不會讓劍氣浪費,死的是他們要殺的人,死的人腳邊就連一棵小草都不會殃及。”
史易拓抬起頭,被這高度壓縮的空氣壓得幾乎要窒息,空氣本就是最輕最稀薄的東西,但在魏城主的掌風之下,竟然被壓縮得有如一塊石頭一般重。
他臉色微微一動,一咬牙,怒喝一聲,也是一掌猛然推出。
兩股掌風,一上一下,彼此相互迎頭重擊,旋即激發出一個巨大的漩渦,這個巨大的漩渦令這個山谷里的花花草草看著都劇烈扭曲起來,仿佛被什么看不見的力量兇狠地拉扯,形成漩渦的形狀。
呯一聲,兩掌相擊,那漩渦頓然被強行撕裂,一圈肉眼可見的空氣波紋從兩人所在之處瞬間炸開,往四面八方擴散開去。
那一圈波紋撞擊在山間,立即震倒一層層黑色的石塊,豆腐一樣紛紛被抖落入那深深的谷底。
白青玉被那波紋無聲穿體而過,他渾身骨骼發出噼里啪啦的爆響,幾乎要散架掉,緊咬牙關硬撐著,不住道:“好厲害,好厲害,單單是掌風竟然能扭曲空氣,形成肉眼可見的波紋,這簡直不是人。”
他緊緊盯著史易拓,不住顫聲道:“此人究竟是何人?年紀尚且比我還小五六歲,修為竟然如此之高,少說也有一千二百年。”
魏城主比他還吃驚,不住顫聲道:“不可能,你若非是有那邪氣,絕不可能擁有如此修為。”
史易拓冷道:“你看我用的是邪氣嗎?”
魏城主臉色蒼白,神色一沉,大喝一聲,掌上猛然發力,雙眼瞪得圓圓的,宛若煞神降世:“那就讓老夫看看,你究竟能撐到何時,老夫數十年積累也不過一千五百年修為,你如今區區一千兩百年,膽敢如此放肆,老夫縱橫天下的時候你都還沒在你娘胎里出現呢。”
史易拓臉色微微一變,逐漸開始蒼白起來:“姓魏的,修為這東西是要看天賦的,跟年紀并沒有什么關系。”
魏城主哈哈大笑,面目逐漸猙獰,看著史易拓開始冒出額頭的汗水,冷笑道:“別硬撐了,老夫只加了一百年的功力你就已經撐不住了,老夫不信你真的靠三元功能練得一千兩百年的功力。”
語畢,爆喝一聲,又是一掌揮出,史易拓臉色倏然一變,微微一掙,但那手掌竟然有股莫名的力量被他牢牢吸住,當下唯有一聲怒喝,另一只手倉促揮掌出去,硬生生接了下來。
兩人四掌交接,又是一拳波紋,在一聲悶響中猛然張開,傳往四方。
這波紋看似毫無力道,但一碰到周遭的東西,立即發出震耳欲聾的爆裂聲,六峰山的六座峰頭同時劇烈地顫抖起來,抖得山頭上的石塊紛紛滾落,不少古松插在那石塊上連著石頭一同墜入谷底。
史易拓渾身一震,一身輕哼,頓然被震飛,撞入身后的山體之中,發出轟隆隆巨響,一口剛剛形成的山洞赫然呈現在眼前。
魏城主一掌拍飛迎面飛來的石塊,揚天長笑:“不過區區一千兩百年修為,你要殺老夫還得三百年。”
那口被史易拓撞出來的山洞黑黝黝的,深不見底。
兩人如此四掌分開,掌風所形成的高度壓縮空氣也在這一瞬間失去了壓力,猛然炸開,吹向四面八方,一股巨大的颶風從兩人所在之處,呼嘯著吹上了天空,宛若六峰山狠狠噴了一口氣。
六峰山劇顫不止,看似有什么巨大的看不見的怪物,正趴在這山頭上,抓著這山頭不住瘋狂地搖動,想要將它整個拔起來。
魏城主語畢,但卻沒有追擊,冷道:“小子,你既然并非三元幫中人,何必如此為三元幫賣命,況且如今三元幫早已不在,你何不跟隨老夫一同打天下,你如此人才,老夫倒是可以再給你一次機會。”
山洞里傳出史易拓的冷笑聲:“嘿嘿嘿。”
猛然一陣劇烈的咳嗽,他顯然已經受了傷。
魏城主雙眼緊盯著那黑乎乎的洞口,接著道:“以你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能有如此修為,若是死了,你也不甘心,但只要跟著老夫,天下遲早是老夫的,也遲早是你的。”
“嘿嘿嘿。”史易拓又在洞里笑了。
魏城主目光變得冰冷起來:“但你若不愿意,老夫也不會浪費了你,你是靠那邪氣才有如此修為,等老夫殺了你之后,那邪氣就是老夫的了,只不過你就不能與老夫共享天下了。”
史易拓慢慢從洞里走了出來,冷笑道:“我說了未曾用過那些氣,你是老糊涂了嗎,我幾時用過那邪氣了?”
魏城主頓然一愣,震驚無比,他所言不假。
史易拓咧開牙,看著他一字一句道:“這是地道的三元功,你最看不起的三元功。”
魏城主微微一顫:“不可能,你當老夫沒與三元功交過手嗎?”
史易拓冷道:“我說了,修為這東西,是要看天賦的,跟你有多老沒有任何關系。”
魏城主臉色開始變了,這句話他自己曾經也跟鐘堂主說過,沒料到現在卻在史易拓口中說出來,聽著原來是如此的刺耳。他早聽雷笑說過史易拓乃是難得一遇的奇才,但他想不到竟然是如此可怕的奇才。
此人緊緊一夜之間,修為就從數十年飛躍到了一千兩百年,換了誰都不愿意相信。而他的一千五百年修為,可是數十年里不斷服用晶核慢慢積累起來的,但縱然如此也不可能達到一千五百年的修為,最重要的是,他發現了六峰山谷底的巨蛋。
正是有了這個古怪的巨蛋之后,他才將晶核視為糞土,正是有了這個古怪的巨蛋,他才能擁有一千五百年的修為。
但史易拓自從被雷笑帶回六峰山之后,就再也沒有任何機會靠近谷底,那么他就不是靠著那個巨蛋令修為一夜之間突飛猛進,到底他是怎么辦的?難道所謂的奇才真的如此恐怖嗎?
魏城主看著他,如何也不愿意接受這個事實,冷道:“不可能。”
史易拓冷笑,五指一張,掌心猛然跳出一團火焰,熊熊燃燒不止,只是,那火焰是黑色的:“這才是你想要的邪氣。”
猛然一揮手,那火焰從他掌中噴薄而出,呼嘯著瞬間變成一條火舌,撲了過去。
魏城主大吃一驚,這黑色火焰如此迅疾,根本避無可避。當下大喝一聲,雙掌齊飛,卷起一陣強大的氣壓,將那火焰吹飛開去。
火舌瞬間被這氣壓撕裂為粉碎,宛若一片黑色的流星被空氣拉扯,嗚咽著消失。
魏城主臉色蒼白,貪婪地盯著那消失掉的黑色火星,整張臉因為激動而變得猙獰起來,狂笑著顫聲道:“好東西。”
語畢,哈哈大笑,笑聲震得腳下的大地劇烈顫抖,石塊不住蹦起來。
猛然化作一道黑影,夾著強大的氣壓,雙掌照著史易拓撲了過去。
史易拓冷哼一聲,一咬牙,身形一閃,飛掠上半空,倏爾怒目圓瞪,怒喝道:“受死吧。”
五指猛然張開,一團黑色的火焰流星一樣,呼嘯著從半空滑落,尾巴拖出一道長長的火焰,熊熊燃燒不止。
魏城主那一擊撲了空,將兩人所在之地擊得粉碎,那山腰上頓然像是被人咬了一口似的,缺掉了一大塊。
他真不愧是身經百戰,一擊不中,身形早已經在激射而出的碎石塊中掠出來,在空中劃出一道筆直的軌跡,直撲人在半空的史易拓。
而那黑色火焰拖著長長的尾巴正好自上而下朝他撲過來,他大喝一聲,長臂一掃,將那團火焰拍成粉碎,化作黑色的流星,落入山谷。
那黑色流星雨在谷底濺出一片黑煙,黑煙瞬間蔓延開,化作一片黑色的火海,在那毒沼之上熊熊燃燒。
白青玉看得心驚肉跳:“這究竟是什么東西,黑色的火?”
他剎那驚醒,抬頭看往史易拓:“這人就是史易拓,那是邪氣。”
他心驚膽戰地看了一眼谷底那一片黑色火海,那片毒沼正慢慢被那火海燒得蒸發掉,不出片刻,立即干涸,一塊一塊龜裂開,綠油油的,干燥的谷底。
他哆嗦聲音道:“這邪氣究竟是何物,一個人竟然讓如此可怕的東西留在體內。”
空中倏然兩條人影筆直地往那龜裂的谷底砸落。
史易拓在那綠油油的干裂的地幔上砸出了一個方圓數十丈的大坑,一聲咳嗽,嘴巴里一甜,流出了一縷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