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霧彌漫,天地之間除了濃霧再也沒有別的東西。這霧濃得伸手不見五指,宛若一團巨大得無邊無際的棉花糖掉落在地上。
潮濕的地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條身影從濃霧中鉆出來,窈窕的身姿令這一片濃霧迎來一片亮光。
許飛飛一臉疲憊不堪,幾個踉蹌沒站好。
她回頭看了看那濃霧,乳白色之中有一點黑影若隱若現,緊隨她的身后而來。她手中握著的細劍微微顫抖,甚至都無法抬起來。
她抬手抹了抹嘴角,一縷鮮血剛被抹掉,立即又流出一絲來。
那一點黑影從濃霧中鉆出,兩只木棍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連接著這兩根木棍的是兩條已經斷掉了的腿,這人枯瘦如柴,一頭光(嗶)溜(嗶)溜的,沒有頭發,沒有眉毛,沒有胡子,目中兇光畢露,一張嘴咧開直到腮邊,露出枯黃色的兩排牙齒,嘴里不住桀桀怪笑,面目猙獰。
“看來那小子確實以他的奇功幫你將避鬼丹的毒性排掉了八九成,但是如今他不在你身邊,單憑這殘存的一兩成毒性足以令你束手就擒,看看還有誰來救你?!?
程梟咬牙恨聲而笑,雙眼目光盡是狂態:“有誰來救你呢?你不是要殺了我嗎?我如今就在這兒,你怎么反而逃跑了?”
許飛飛體力不支,奮力撐著,手臂因為沒有力氣而微微顫抖,惡狠狠瞪著他。
程梟笑道:“七年之前,你只身一人流浪四方,被那些怪物圍堵起來的就是這種眼神,當初是老夫救了你,原本你大可以乖乖聽我的話,我尚且能留你不死。”
許飛飛大口大口喘氣,怒道:“閉嘴,你從一開始就將我當成一條狗來養,當成一條狗來用,人面獸心的東西?!?
程梟目露兇光,一字一句道:“但若沒有我你七年前早就死了,看看你是怎么回報老夫的?!?
許飛飛怒道:“我寧愿在七年前就死了。”
程梟兩條斷腿移動,他在斷腿上裝了兩根木棍,如今已經不再坐著他那張被史易拓毀了的奇特的椅子了。
他目中充滿了欲念,一步步走過去:“七年養育之恩,你一無所有,就用你的身體來回報老夫吧?!?
許飛飛雙目微微一閉,渾身無力,罷了將手中的細劍抬起來,橫在脖子邊,咬牙切齒道:“可恨,可恨我許飛飛一生多苦多難,可恨我許飛飛無法將這禽獸親手殺了?!?
罷了猛然睜開眼睛:“但你也別想得逞。”
細劍寒光一閃,在脖子上一抹。
程梟身形一晃,想不到他用兩根木棍替代雙腿,身法竟然沒有絲毫受到影響,瞬間就到了許飛飛面前,手指一彈,將那柄細劍彈飛。
但許飛飛的脖子上仍舊出現了一道細細的血痕,鮮血立即涌了出來。她一閉眼睛,牙齒狠狠咬住了舌頭。
但那兩排牙齒卻連合上的力氣都沒有,更別說咬斷舌頭了。
程梟揮掌一拍,她應聲摔倒在地,后腦勺重重擊在地面上,悶哼一聲,立時不省人事。
程梟吞了吞口水,嘿嘿笑起來,伸手一抓。嗤啦一聲,將她的衣物抓掉了一片。她那潤滑的肩頭立即露了出來,看得他兩眼發直,不住吞口水,情不自禁地狂笑不已。
繼而再伸手一抓,卻抓到了一只手,不由得一怔。
聽得一個男子嗔道:“哎喲,死老頭,你要扒別人衣服,干嘛抓我的小手,討厭。”
程梟嚇得往后跳開,睜著眼睛看過去,眼前的許飛飛蕩然無存,四周都是濃得什么都看不見的大霧,除了他自己,什么都沒有。
他揉了揉眼睛,臉色一沉,喝道:“何方高人,還不現身?”
他脖子忽而一只柔軟細膩的手摸了上來,在他耳朵上輕輕一掐,一個宛若小鳥的啼鳴般迷人的聲音道:“人家才不是高人咧?!?
竟然是一名女子。
程梟嚇得脖子一縮,揮掌往身后拍出去。這一掌力道渾厚,夾著呼呼風聲,將那片濃霧卷得起了一個巨大的漩渦。
但這濃霧仍舊分毫不退,果真是無邊無際,他這一掌就好像一座大山從空中掉進了大海中,雖然是大山,但對整個大海來說,不過是一朵小小的水花罷了。
程梟臉色暗了下來,光(嗶)溜(嗶)溜的頭頂上冒出幾滴汗水。
剛才他明明抓到了一個男人的手,那人的聲音聽著分明是一個男的,怎么一轉身就變成女的了?只有一個答案,如今這濃得伸手不見五指的大霧中藏著兩個人,一男一女。
程梟穩住聲音道:“兩位,這是老夫和她之間的私人恩怨,雖說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是俠義之舉,令人欽佩,但兩位與老夫素未謀面,也根本不知道老夫與這臭丫頭之間的真實情況,單憑令人可笑的俠義之心出手阻礙,這俠義之道,也太容易被利用了吧?”
那宛若小鳥兒的迷人聲音咯咯笑起來:“好棒,他知道我們有兩個人,看起來不笨哦。”
那聲音剛才還在程梟身后,此刻卻又在正對面了,程梟揮掌而出,喝道:“裝神弄鬼,多管閑事,騙騙別人還行,拿這種小把戲在老夫面前丟人現眼,現身吧?!?
濃霧中一條阿諾多姿的身影一閃而過,輕盈盈避開了那一掌,消失在巨大的濃霧漩渦中。
程梟怒道:“既然有臉插手別人私事,還自以為是俠義之道,為何不敢露面一對一一決高下?!?
漩渦呼嘯著慢慢消失,一條人影從濃霧慢慢走了出來,手中一把折扇刷地張開,一名眉清目秀的年輕男子出現在他面前。
這男子一身白袍,站在濃霧中簡直能融為一體。年紀約莫二十多,生得細皮嫩肉,相貌俊朗。
他手中折扇輕輕扇了扇,笑吟吟道:“你說得對,老色鬼,你要怎么打?”
程梟看他氣定神閑,心中怒火大盛,殺機一片片彌漫在這濃霧之中,不知不覺將這男子包裹在里面:“先報上你的姓名,老夫不收無名鬼?!?
男子輕輕一笑,收了折扇,彬彬有禮拱手道:“在下白玉青,老色鬼你叫什么名字?”
程梟冷笑道:“聞所未聞,你是何門何派?!?
白玉青一臉失望,張開折扇:“不肯告訴我嗎?那我要殺了你之后,該怎么告訴那位姑娘?只好跟她說放心吧,我已經將那個老色鬼殺掉了,以后你就跟我了?!?
他身后響起一陣迷人的笑聲,一個阿諾多姿的身影轉了出來。
眼前一花,宛若一名飛天仙女不小心掉入了人間,將腦袋輕輕搭在白玉青肩頭,一副弱不禁風,笑道:“我道是什么人誤闖了進來,原來不是年輕力壯的漢子?!?
程梟額頭青筋暴起,雙掌猛然一推,怒喝一聲:“受死吧。”
掌風呼呼作響,一片白光迎面撲了過去。
白玉青淡淡一笑,手中折扇輕輕一揮:“不過是迷途的老色鬼?!?
那白光被他輕輕一扇子扇掉,尚未撲到兩人面前立即嗚咽著消失在半途。
程梟大吃一驚,失聲呼出來:“不可能。”
驀地,只覺得眼前一片漆黑,渾身一陣劇痛,一頭栽倒。
白玉青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他面前,啪地收起了折扇,冷道:“怎么不可能?”
罷了皺了一皺眉頭,看著他道:“你也真是奇葩,人不人,鬼不鬼的?!?
他身后那名少女忽而咦地一聲,奇道:“奇怪,這女孩并非習武之人,但卻經脈異常強勁。”
白玉青聞言閃身過去:“竟有此事?”
那少女懷里扶著許飛飛,將手從她的門脈上收回來,眼中盡是不解之色:“除了趁你不注意出去偷漢子,我幾時騙過你?”
白玉青把了一把許飛飛的門脈,一臉驚訝:“奇怪,怎么會這樣?”
那少女一掌將他的手拍開,嬌怒道:“只要有我在,不準你碰別的女人?!?
白玉青悻悻收回手,嘴里嘀嘀咕咕。
少女又道:“如此看來,我要將她帶回去了?!?
白玉青一臉淺笑,看著許飛飛神色迷離,嘴里不住道:“我看也得帶回去,這不是尋常人,我們平安城雖則各種稀奇古怪的人都有,但確實從未見過比這更奇怪的少女,我對她很是好奇,十分感興趣。”
少女怒道:“你敢,我要將她交給城主,看你怎么接近她,如此奇怪的事情理當要交給城主處理發落。”
白玉青連忙正了正臉色,對她好言好語:“你誤會了,我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要不能碰的,哪怕你不在我也不敢偷吃?!?
少女一臉怒容,這才狠狠道:“諒你也不敢,否則我方蘭兒這回絕對要把你的家伙給切了,剁碎了喂狗去?!?
白玉青笑嘻嘻道:“那你以后偷不到漢子,又沒有了它怎么辦?”
方蘭兒身影一花,連同她懷里的許飛飛倏然無影無蹤,聲音卻還在濃霧中回蕩:“那不用你擔心,就是在街頭隨便找一條公狗也不找你?!?
白玉青臉色微微一變,情不自禁摸了摸胯(嗶)下:“口味越來越重了?!?
他幾步來到程梟身前,面露難以忍受之色,把眉頭皺得緊緊的,嘴里嘀咕個不停:“男人看著真惡心,特別是這種光著腦袋的老頭子,特別是這種渾身臟兮兮的老頭子,特別是這種裝著兩根木棍的老頭子。”
他厭惡地用腳尖將程梟翻過身,令程梟趴在地上,這樣就看不到程梟的樣子了。
他吐了一口氣:“不會死了吧?下手已經留情了,這么容易死,年紀有一大把,居然還敢玩女人,真是色膽包天了你?!?
他附身摸了摸程梟的門脈,大吃一驚,目瞪口呆:“這老頭也非習武之人?!?
他哆嗦著身子,懊悔不已:“為什么是她帶著姑娘回去,我卻要帶著一個惡心的老東西回去?!?
罷了身子一花,連同程梟也蕩然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