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碧藍的天,但卻有一陣陣陰風無端端升了起來,宛若是就是從腳底下這么憑空升起來的。這陰風撫在臉上一陣清爽,但如蛇一般從每一個汗毛孔里鉆進去,剎那有如寒冬的寒氣一般,凍得全身就連骨頭都要斷掉。
樹林里不安地沙沙作響,一棵棵參天大樹似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抓著,輕輕搖晃。草尖上有什么東西無聲無息掠過,速度極為迅疾,但看過去卻空無一物。
天地間宛若一直隱藏著一頭無形飛的怪物,這怪物無處不在,一直靜靜冷視著這世界。此刻,它終于找到了它想要的獵物,開始慢慢現身了。
而它要找的獵物,不論是誰,身處如此詭異的野林,都覺得那就是自己。
但這野林之中除了你,再也沒有其他人,這時候誰也救不了你了,哪怕是在如此晴天,比那黑夜卻還要恐怖。
這條削瘦的人影停了下來,已經蒼白無血的臉再也不能更白了,故而根本看不出那張臉的表情,但他那血紅的眼睛之中明顯是一絲驚慌。
血族自稱不老不死不傷,就連東方家都在十年前隱匿了自己的行蹤,將東洲拱手奉送給他們。這不可一世的新人類,居然首次露出了驚恐的眼神。只是這驚恐從那雙血紅的眼睛里流露出來,看著卻猙獰無比。
這血族紋絲不動,一副被猛獸死死盯住的模樣,若有絲毫動彈立即引得一場殺身之禍,即刻斃命。
那雙血紅的眼睛盯著那股陰風吹來的方向,以血族驚人的感知能力,他知道已經越來越近了。這東西并沒有什么強大的壓迫感,或說根本一點壓迫感都沒有,正因為如此反而令人更加懼怕。
所謂恐懼,不是你看見了你恐懼的東西,而是你根本不知道你恐懼的東西是什么。
血族的感知在這一刻似乎完全失靈,他沒法知道迎面而來的東西,到底是如何體型,到底有多強大的力量。因為這東西并沒有給他壓迫感,那么該說是毫不可怕才對,可偏偏這東西就如這一股陰風一樣,總在你感知的死角里突然出現。
那陰風吹過面前的草叢,林立的參天大樹沙沙作響。
倏地,那密不透風的參天大樹瞬間枯萎,樹葉一片片掉落下來,枯黃枯黃的,落在那同時枯死掉的野草尖上。地面剎那變得一片焦黑,似是被烈火焚燒了七天七夜,野林里彌漫著死亡的味道。
這血族往后退了一步,兩顆獠牙伸長出來,抵在那尖尖的下巴上。鮮紅的嘴巴慢慢咧開,直達腮邊,那低沉的吼聲在喉嚨里慢慢滾動著,雙眼滴血一般通紅通紅的,十指刷刷彈出那森森利爪。
他腳下的大地無聲地變得焦黑,四下里都是大樹枯萎而掉落的枯葉,在樹干干裂的噼里啪啦之聲中慢慢從空中落下,宛若深秋提前降臨,形成一片迷人的景色。
他雙眼微微一睜,一縷黑氣從空氣中慢悠悠扭動著鉆了出來。順著這縷黑氣看過去,一條黑乎乎的人影趴在地上,渾身散發著陣陣黑氣,完全看不見它的真面目。除了這黑乎乎的黑氣,唯一能看到的,就只有一雙燈籠一樣閃著紅光的大眼睛。
他身子微微一震,慢慢后退,大嘴巴里不住發出呼嚕呼嚕的警告聲,那雙血紅的眼睛也紅得要流出血來。但在那燈籠一樣的大眼睛面前,這雙眼睛就像是兩粒花生米,絲毫起不到警告或者恐嚇的作用。
這人形黑影慢慢朝他爬過來,那燈籠一樣的眼睛將他完全籠罩住,任由他怎么逃,也逃不了了。
這血族終于明白這東西根本就是沖著自己而來的,當即血盆大口猛然張開,大吼一聲,一股腥臭難聞的氣味夾在風中朝那黑影吹過去。
這人形黑影渾身黑氣瞬間狂舞起來,宛若是黑色的火焰,刷的一聲,已經出現在他面前,黑氣之中森森利爪無聲地朝著他的天靈蓋上抓落。
這血族瞬間怒吼,想不通那削瘦的身軀哪里來這么大的力氣,竟然在后聲中硬生生接下那巨大的爪子。大地猛然一震,他整個人被這一爪子拍得如同木樁一樣釘入地面,剎那塵土飛揚,一圈無形氣勁四向吹散開,一個大坑赫然出現。
這血族吃了這一爪子,雙眼猛然一睜,大嘴里怒吼著。
倏地,一團黑色火焰沖天而起,滾滾燃燒,將他整個人都包裹在里面。
他驚聲怒吼,這一回可以肯定,這確實是驚慌。那削瘦的身影瞬間往旁邊掠開,轟隆一聲,那巨大的爪子抓了一個空,按在那深坑之中,大地又是猛然一震。
但那削瘦的身影并沒有逃走,反而是一個翻身躍上了這人形黑影的背上,十只利爪閃著寒光朝那燈籠一樣的紅眼睛插了過去。
但這龐然大物雖則體型巨大,動作卻比他還靈活。狂舞的黑氣電光火石之際猛然一花,就地翻身,爪子同時抓住了他那削瘦的身子,猛然掀翻按在那深坑之中。渾身的黑氣宛若是猛獸的長毛,一根根豎起來,那燈籠一樣的眼睛就逼在他的鼻子前。
他一聲怒吼,渾身的骨頭噼里啪啦一陣爆響,被它抓得頃刻粉碎。
而那一身狂舞的黑氣,如同有了生命一樣,瘋狂地順著那大爪子爬上了他的身軀,一條條毒蛇一般,將他纏繞住。
他似乎從未受過如此屈辱,仰天咆哮,渾身一震,又是一陣噼里啪啦爆響,一身骨頭剎那恢復如初。張開血盆大口,朝那燈籠一樣的大眼睛咬了過去,腥臭難聞的味道令人幾欲嘔吐。
這人形黑影渾身黑氣一花,他身子一輕,還沒咬到那大眼睛,被它一把拋了出去,在高中空劃出一道弧線,落在百里之外。
他半空中強行轉身,轟隆一聲砸在地上,但他站穩了,腳下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深坑。
他一刻不停,趕緊抬起頭,血盆大口不住發出警告的吼聲。他知道這黑影不會就此放過他,只是被它這么一拋竟然已經到了百里之外,這人形黑影已經不是人類的修為能比得上的了。
果真那高中空微微一扭,一團黑乎乎的黑氣劃空而來,拖出了一條長長的尾巴,宛若是天降隕石,精準地朝著他的頭頂砸落。
他渾身繃緊了,仰天怒吼,大嘴巴中噴出一口鮮血,那鮮血瞬間化作一團赤紅色的霧氣,逢的一聲,瞬間燃燒起來,化作一團火焰,繚繞在他的雙手上,森森利爪在這紅色的火焰中剎那被燒得通紅。
他怒吼著撲了上去,利爪帶著那滾滾火焰,在空氣中劃出一道刺眼的紅光,呼呼作響,朝那人形黑影的大眼睛插過去。
轟隆一聲,一股巨大的氣勁剎那在半空震開,嗡的一聲,吹散向四面八方。大地被這氣勁猛然從天空中一壓,出現了一圈巨大的波紋,將那地皮紛紛掀翻起來,瞬息之間擴散開去,眨眼就將方圓數百里范圍夷為平地。
那空中那一黑一紅的兩團火焰,交纏成了一團,劃出一道筆直的軌跡,轟隆一聲砸在地上。地面像是被人擠得出現了一層層折皺,剎那一個方圓數里的深坑憑空出現在這剛剛形成的平地上。
深坑中兩團火焰熊熊燃燒,呼呼作響,竄上了萬丈高空,從那方圓數里的深坑最深處涌出來,裝滿了的杯子一樣,從那深坑里溢出來,貼著地面,朝這方圓數百里的平地上奔涌而去,潮水一般,源源不絕。
這一片火海,時而是黑色將那紅色包住,時而是那紅色將黑色包住,瞬息之間幻化不止,令人眼花繚亂,幾乎要窒息。
這一片紅黑的火山剎那已經蔓延開,以那深坑為中心,占據了方圓數十里。
驀地,這火海的中心劇烈涌動,兩團影子交纏在一起,從那紅黑的火海之中沖天而起。這兩團影子一大一小,大的黑漆漆一片,小的紅通通一團。
這兩道影子宛若帶有巨大的吸引力,那一片火海毫無抗拒之力,瞬間被它們從那地面上硬生生拉了上去,呼呼作響著,頃刻盡數消失在它們體內。
這才看清楚只是這么一瞬間,一紅一黑兩團人形影子,在空中迅疾如閃電般,彼此相互抓出了千萬道爪子。這千萬道爪子化作了一團刺眼的白光,將這一大一小的影子包裹在里面。那一縷縷黑氣和一縷縷紅漆在這一團白光之中被震得飛揚,在這一團白光外面狂舞不止。
許飛飛那窈窕的身姿飛速掠過,倏然停住,驚恐地瞪著眼睛,望著這一片方圓數百里的平地,渾身微微哆嗦,顫聲道:“我決不讓你一個人獨自面對,哪怕是拖了你的后腿,成為了你的累贅,我也要跟你在一起。”
這窈窕的身姿宛若是一塊頑固的石頭,任誰都不能動搖,更別想擊碎它,從那空曠的大地上劃出一道優美的軌跡,朝著那方圓數百里的中心而去。
這空曠的大地上,碧藍的高空中驀地炸開一聲怒吼,這聲音巨大無比,形似天地之間所有的巨雷都凝聚成了一個,憋了許久這才猛然炸開。
許飛飛窈窕的身姿微微一晃,被這吼聲震得幾欲暈倒,只覺得渾身氣血翻涌,五臟六腑一陣翻江倒海。
她跌跌撞撞穩住身形,瞪著眼睛看往那高空,驚聲哆嗦道:“史易拓。”
但這聲音顯然不是史易拓吼出來的,那人形黑影的另一個特征是,沒有任何聲音,不論是移動,狂怒,進攻,都沒有半點聲音,更別說它能發出如此驚天動地的怒吼,或者是說說話了。
它宛若是已經死了的東西,既然已經死了,那么怎么會有聲音呢?
那碧藍的高空空無一物,那一輪在哪里都能見到的太陽瑟瑟縮縮地,孤零零掛在天上,驚恐地看著這天地。
根本找不到那吼聲自哪里發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