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蕾的聲音時不時在前方道:“諸位這邊請,還請快一些,天已經黑了。”
史易拓暗暗稱奇,他上次在那無底深淵里就已經見識過她那驚人的速度,至今仍舊記憶猶新。眼下再度相遇,任由自己如何使勁全身解數也無法追得上,更連她的身影都瞧不見,不由得心中生出了一股不服之氣。
他微微咬牙,凝神調動體內的血脈之力,暗道:“我就不信,彼此差距竟然有這么大,我知道我一身一千五百年的修為在這里就是一個笑話,但怎么說我也悟通了血脈,至少也能看得到她的背影吧。”
他抬頭看了看那夜空,深空中繁星點點,比剛才更加茂密了,時間在一點一點飛速流逝。
肖蕾又在前方催促他們道:“還請各位再快一些。”
史易拓將心沉下,暗道:“這是天道的考驗,我身為五人中唯一一個自行頓悟血脈的人,怎么說也要稍作表現,免得日后南宮弟子瞧不起我們,說我們是純粹受了二老爺恩惠,是從后門走進來的。”
當下渾身血脈慢慢流動,遍布了每一根肌肉,微微吸了一口氣,速度陡然提了上去,道:“肖蕾,還沒到么?”
他這一句話志在讓肖蕾答話,以此推測出彼此距離,看看有沒有拉近。
但肖蕾的聲音依舊是在遠方道:“還遠著呢,請再快一些。”
史易拓微微驚訝,自認如今的速度已經非同小可,難道是自己先前低估了肖蕾?或說肖蕾一開始就是沒有施展出真正實力?
他一開始認為肖蕾縱然開通了血脈,但終究不過是大小姐的貼身丫鬟,年紀又僅僅十五六歲,不論如何也不可能及得上三品弟子,最多是剛剛悟通了那血脈罷了。如今看來,肖蕾非但開通了血脈,而且不下于那三品弟子。
而她不過是一名十五六歲的貼身丫鬟罷了。
史易拓心中驚訝,禁不住微微顫抖,暗道:“二老爺尚且說我自行頓悟血脈乃是千百年來難得出一人,但我如今卻追不上一個十五六歲的小丫頭。”
他微微吸了一口氣,不住催促體內的血脈膨脹起來,瘋狂地想要壓榨更多的力量。
不知過了多久,他抬頭看了看那夜空,微微松了一口氣,著天空仍舊帶著一片灰蒙蒙的灰藍色,表明此刻還不算是天黑。
他又開口問道:“肖蕾,你在么?”
四下里靜悄悄的,史易拓問完了環顧一圈,但見周身環境如同一片虛影似的,從他眼前飛速往后掠過去,他如今的速度已經十分驚人。
但前方卻沒有人回答他的話。
他不由得一愣,莫非是肖蕾已經將他們甩下了?
他再叫了一聲:“肖蕾?”
而后靜靜等待對方回答,但卻依舊是一片死寂,心中猛然一跳,驚道:“原來這就是天道的考驗,考驗的是速度。”
但這話也仍舊形同他一個人自言自語,沒有人搭理。原來,他只顧自己加快速度追趕肖蕾,不知不覺早已經將眾人遠遠落下。
他微微皺了一下眉頭,將速度放慢,暗暗責怪自己:“我怎么一時之間為了斗得過肖蕾,卻將大家都落下了。”
正這么想著,忽而渾身一震,剎那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親眼所見。
卻見前方離他不足十丈開外,正是他們剛剛到達天道的那個崖頭。
史易拓吃驚地飛掠過去,呆住了:“回來了,我又回來了,怎么回事?”
他死死盯著眼前的景象,那是白狼被那彪形大漢帶走的地方,目光移動往旁邊看去,那是肖蕾開始出現在眾人面前的地方,也是眾人抵達天道之后第一次看到她,也是至今最后一次看到她的地方。
史易拓心中微微一緊,明白了:“這是一個陣法,天道考驗的不僅僅是速度,更要考驗識破幻象的能力,肖蕾負責將我們帶入了那陣法之中,能否離開這陣法全靠我們自己。”
他提高聲音喝道:“白兄,雷兄,諸位,你們在哪里?”
四下一片靜悄悄的,他暗暗焦急,連聲叫不妙:“只怕是我與大家分開了,如今他們也正在四處找尋著我。”
繼而眼珠子一轉:“既然這陣法是能令人走回原點,那我為何不在此處等他們,而后大家再想法子將這陣法破了?”
他想起了六峰山山腳下的那片霧海,那霧海雖則并非是人為陣法,但功效卻大同小異,唯有抵達過六峰山的人才知道如何在一片白茫茫空無一物的地方里辨別方向。
他心中靈機一動,抬頭看了看那星空,極目在這浩瀚的星海中找尋,記住了方向:“這是北斗。”
他再定下了崖頭的位置:“我們出發的地方是這里,適才肖蕾將我們帶去的方向是那邊,如果能不亂了方向,徑直走,該可以走出這個陣法。”
如此一來,方向已經定下,他不住焦慮地來回踱步,舉目四望:“怎么他們還沒到,按照他們的速度此刻早該已經走回來了,我都已經等了這么久。”
繼而渾身一震,連連搖頭,心中滿是吃驚:“不對,我已經等了有一炷香時間。”
他倏然抬頭,驚住了:“可這天色依舊如故,半柱香時間,早該是入夜了才對。”
他的臉色慢慢變了,大致已經知道了這個陣法的厲害之處:“宛若空間和時間都停住了,任由你怎么走,你依舊是停留在原地,任由你怎么等待,時間依舊是我們剛到天道的那一刻,那一刻從肖蕾現身的時候起就已經停住了。”
他連連倒抽涼氣:“當時肖蕾不住催促,以致大家只想著趕快跟上去,就連我也忘了顧及各位所在,亦即是說,在大家跟上肖蕾的時候起,大家都分散開了,我們聽到的肖蕾的聲音,是我們腦中的幻覺,肖蕾其實只說了一句話而已。”
他的內心禁不住顫抖,當下盤腿而坐,雙目微閉,咬牙道:“既然是幻覺,那我必定能破了它。”
幻覺不同于陣法,陣法乃是借由地勢以及其他因素而成,而幻覺則是存在于腦中。他放棄了繼續找尋到路,反而凝神精氣,這是正確的破解方式。
他微微調息,令自己內心平靜下來,微微呵了一口氣,暗道:“一切都是假的,我們其實根本就沒有動身,肖蕾此刻其實一直站在我們身邊。”
罷了他叫道:“肖蕾,我知道這是幻覺,將我帶去那坤府之中拜見二老爺吧。”
語畢,灰色的夜空中傳來了肖蕾的聲音:“不愧是史大哥。”
史易拓張開了眼睛,肖蕾笑吟吟地站在他面前,略顯羞色,道:“但二老爺有命,只可帶破解幻覺之人過去,史大哥,你要等他們嗎?”
史易拓但見白青玉與雷笑人等均都東歪西倒躺在地上,昏迷不醒,但眼皮底下卻微微動著,宛若在做著一個噩夢,一個將他們困住的噩夢,他們永遠都走不出來。
史易拓抬頭看了看天空,那一抹灰藍色已經消失了,他心頭一沉,嘆了一口氣,目露失望之色,苦笑道:“如今夜色已至,我已經趕不到坤府,罷了,我不去了,你將他們喚醒吧。”
肖蕾目露敬佩之色,微微一笑:“二老爺說你們五人中興許只有你能破了這幻覺,而且你破了幻覺之后定會這么說的,請放心,你們從登上天道那一刻起,都已經算是到了坤府,史大哥如今可以先到坤府等候他們,若他們天亮之前還沒破了幻覺,二老爺自會喚醒他們。”
史易拓一愣,不由得笑道:“原來到了天道就已經算成功了么?那又何必做了這樣的考驗?”
肖蕾笑道:“這對他們都有益處,你日后便知。”
史易拓嘆道:“不愧為天下三大家之一,行事作風如此詭異,真是世間聞所未聞。”
肖蕾淡淡一笑,微微行禮道:“若史大哥要等他們,肖蕾這就先行回去稟報二老爺。”
史易拓看了他們一眼,卻笑道:“不,我相信他們能破解了這幻象,我就先跟你到那坤府中等他們吧,我有許多話要與二老爺說說,也有許多事想要問問他。”
他所說的自然是那人形怪物,如今坤府近在眼前,天下最強的世家,唯一能解開這人形怪物的至尊,就在眼前,他已經按捺不住了。
肖蕾淡淡一笑:“那就請跟我來。”
語畢,身影一花,沒入夜色中。
史易拓看了眾人一眼,暗道:“你們一定要破了這幻覺,我相信你們一定能行的,除了你們自己和施術的二老爺,沒人能解開了。”
身影一晃,也沒入黑暗。
史易拓道:“上次多得你那朵幻花,如此恩情,日后史易拓必當竭盡所能報答。”
但前方卻空蕩蕩的,沒有肖蕾的身影,只聽她道:“諸位這邊請,還請快一些,天已經黑了。”
剎那間,史易拓從頭到腳,渾身一陣刺骨的冰涼,整個人都倏然停住了,驚得雙眼瞪得大大的,顫聲道:“如何可能?還沒解開嗎?”
肖蕾的聲音又在前方道:“諸位這邊請,還請快一些,天已經黑了。”
史易拓的臉一陣兒蒼白,一陣兒紫青,哆嗦著抬頭一看,天空依舊是那一抹淡藍色,即將消失的淡藍色。猛然回頭,身后依舊是那天道崖頭。再往前看,那里依舊是白狼被帶走的地方,而原本剛才見到的眾人,此刻蕩然無存。
史易拓腳下微微一顫,往后退了一步,哆嗦聲音道:“我還在幻覺中,這幻覺,會變化。”
他整個人都呆了,一股無力的感覺從四面八方潮水一樣涌過來,將他慢慢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