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史易拓還正在睡夢中,門口卻被人篤篤敲響。他睜開眼,記起如今自己身處天下三大家之一的南宮家,淡淡一笑,起身開了門,不由得愣住了。
一條窈窕的身影立于門前,微微低著頭,當先行了一禮,低聲道:“多謝救命之恩,方便說話嗎?”
史易拓緊張得手指都在抽筋,還沒開口,方蘭兒帶著一身芳香走了進來。他吃了一驚,慌忙讓開,方蘭兒卻順手將門關上。
史易拓嚇壞了,手足無措地看著她,吞了一口口水。
方蘭兒臉上微微一紅,終于是低聲道:“你我之事,還望你忘記了,跟誰都不要提起。”
史易拓松了一口氣,連連點頭,也是刷的一聲,整張臉紅到了脖子上,結結巴巴道:“我怎么會到處亂說。”
方蘭兒淡淡一笑,看了他一眼,略顯自卑之色:“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你救我也是因為許飛飛姑娘,但我就是這種人,我本就是青樓出身,供你們男人玩樂的,但我醒來之后我再也不會如此看不起自己了。”
史易拓心中一動,仿佛被一根小小的針刺了一下,猛烈收縮起來,禁不住道:“抱歉,我并沒有看不起你。”
方蘭兒淡然而笑:“你不必顧及我的感受,我知道你打一開始就是看不起我的,甚至曾經憎恨過我,我已經習慣了,就連我自己都曾經看不起自己,憎恨自己。”
史易拓只是搖頭,卻不知道說什么。
方蘭兒微微鞠了一躬,道:“謝謝了。”
說罷,回身出了門,忽而又在門口停住,回頭道:“你可曾試圖喚醒過我?”
史易拓一愣,卻搖頭道:“沒有,不曾有過。”
方蘭兒目光微微一動,卻也沒說什么,淡淡一笑:“我知道了,多謝。”
她人消失在門口,史易拓這才大口換氣,手心里居然全是汗水,五指微微發抖。
過不多時,幾個人相繼醒來,在樓下用了早點,相視而笑,跨出了這客棧的門口,按著原路離開南宮家。
一路上雷笑對方蘭兒的經歷百般不解,凝眉苦思:“依我看救了方姑娘的,與救了許姑娘的是同一個人,此人修為了得,竟然一次救了兩個人,而且是兩個經脈盡碎的人。”
“白兄尚且依靠那丹藥才能恢復經脈,但他卻僅憑自身修為就可以做到,看來這天下除了三大家,還有諸多不愿拋頭露面的隱世高人。”
方蘭兒如何也記不得當晚昏迷之后的點點滴滴,道:“非但如此,我體內經脈尚且比之從前還強勁了數倍,宛若新生一般。”
她略微運氣,道:“總感覺這經脈被人清洗過一遍,完全不是原來的經脈了。”
白青玉也道:“是的,我昨夜給她把了脈,得那幻花精華之后,她的修為早已經遠高于我,只怕已有上千年了。”
史易拓心中一動,知道那幻花非同小可,問道:“可是一千五百年?”
方蘭兒看了他一眼,點頭道:“正是。”
雷笑幾乎要跳起來,嘆氣道:“唯獨我與蘇兄仍舊是區區數百年,那幻花竟然如此厲害。”
史易拓道:“我聽聞肖蕾說人體經脈極限乃是一千五百年修為,真是可喜可賀。”
方蘭兒卻道:“就算只有十年修為我也知足了,一千五百年對我來說沒有什么分別,我本就并非習武中人,是青玉將我帶到六峰山之后才開始教我的。”
罷了幽幽嘆道:“想不到,我一醒來竟然已經發生過了這許多事,可憐那白虎堂的兄弟姐妹們。”
白青玉道:“你還在想著,他們泉下有知必定對你很失望。”
方蘭兒輕輕一笑,臉上愁容不減:“你說的是。”嘆道:“真是個好地方,若非是已經與南宮家有不快之事,否則在這里成為門外弟子過一輩子也行了。”
白青玉笑道:“天下可去之地數不勝數,何必貪戀這一家。”
正說著,卻見前方一道白光從天而起,五人紛紛停住腳步,詫異地看過去。
這道白光遠在天邊,按這距離估算約莫有二十余里,但如此強勁的氣勁震得地面微微顫抖,不出片刻,那氣勁卷起來的風才呼呼作響吹到了五人所在之處。
雷笑凝視那道一閃即逝的白光,奇道:“這里不是南宮家么?難道南宮家平日里練功都是真刀真槍上的嗎?”
白青玉也頗感奇怪,目中盡是不解之色:“不對,瞧這真氣所成的光芒,修為該也有將近千年,縱然是平日里對練,也不至于下手如此兇狠。”
蘇振武冷笑道:“看來南宮家身為天下大家也有苦處,加之這里是世界各地慕名而來云集而成的外道,其中魚龍混雜,每一天都是精彩無比,不是之前是仇人在這里相遇了,就是平時時常有大小摩擦生了什么矛盾。”
史易拓凝神靜氣,專注于聽令那二十余里開外的動靜,打斗之聲若隱若現,細如蚊聲,因為距離太過遙遠無法聽得出來究竟是什么情況。
方蘭兒面露厭惡之色,道:“不管他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們且離開這里吧,這是南宮家的事。”
蘇振武也點頭道:“方姑娘說得對,我們如今身在南宮家,不論發生什么事都是南宮家的事,我們就連看一看只怕也會惹禍上身。”
史易拓禁不住微微一皺眉頭,冷笑道:“我們就算不看不也惹事上身了么?”
白青玉苦笑道:“兄弟,你何故還對昨日之事耿耿于懷。”
方蘭兒也是輕輕一笑,看了白青玉一眼:“別去管他人怎么看我們。”
倏爾天際邊又是一道白光猛然沖天而起,比剛才更加猛烈,卻見白光中一道黑影呼嘯著在天邊掠過,一閃即逝。
史易拓微微一驚,但這速度實在太快,加之自己一直專注于聆聽,一時之間竟然沒注意到,但他隱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沉聲道:“那東西我似乎在哪見過,極為眼熟。”
白青玉親眼目睹過他的邪氣,聞言臉色微微一變:“難道會是你所說的人影怪物?這不可能,它如何敢追到南宮家來了?”
史易拓不管三七二十一,飛身掠過去,沉聲道:“我一個人去去就來,在這里等我。”
他的身影快如閃電,只是一眨眼,當即消失在視野之中。雷笑身形一晃,道:“我也去,早聽聞史兄弟說的那邪氣,雷笑不論如何也要親眼瞧一瞧。”
蘇振武負手而立,搖搖頭:“我還是不去了,天下哪有敢于靠近南宮家的怪物,就算怪物都沒腦子,但曾經身為動物的天性本能還是有的,并且比飛禽走獸還要強烈,根本不會靠近南宮家。”
白青玉看了方蘭兒一眼,輕輕一笑,道:“蘭兒,咱們就在此處等他們吧。”
史易拓貼著這廣袤的大地疾馳,身后卷起一陣煙塵,劃出一道長長的軌跡,濃煙滾滾,只是幾個呼吸之間,便已經掠出了十余里。
雷笑在他身后緊追不舍,但終究是跟他越拉越遠,目露震驚之色:“這就是一千五百年修為么。”
天邊再度閃出一道白光,他們身處南宮家外道,此處都是門外弟子,故而所用真氣均都是由天地之氣煉化而成。但這地方天地之氣乃是天下最強盛的,故而修為上千年的人遍地都是。
但見白光微微一弱,天地間再度恢復了原有的明亮度。
史易拓雙眼倏然睜得大大的。
一條龐大的身影潔白如雪,在空中振翅而飛,但凡它所過之處,都留下了一道道閃電般的殘影。一聲狼嚎猛然在空中乍起,這潔白的龐然大物四只翅膀猛然一扇,天空中狂風大作,數以千萬道刺眼的白光自那寬大的翅膀里如雨一般,紛紛撲頭落下去。
大地猛然轟隆一聲,劇烈顫抖,飛揚起來的塵土高達百丈,剎那將日光遮得嚴嚴實實。
這龐然大物睜著一雙血紅的眼睛,一根根獠牙露出來,獸性大發,尤其四只寬大的翅膀令人過目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