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清婉嫌晦氣，伸出一根蔥白的手指關上了收音機。

十年生死兩茫茫。

縱使相逢應不識。

夜來幽夢忽還鄉。

樸銀姬自嘲地笑了笑，又從內后視鏡看向專注開車的厲霄，在凌亂的劉海之下，他眼眶微微泛紅，像是也感動到了。

這兩個主持人，節目做的可真是應景。

*

車子行駛至一處酒樓門口停下，梨梨探頭看向車窗外。

入目是一棟豪華的建筑，樓內西裝革履的成功人士正把酒言歡，室外金黃色的LED燈似乎正叫嚷著窮人勿近。

梨梨正處于見到漢字就要念出來的啟蒙年紀，她軟糯的聲音逐字念著建筑頂端懸掛的大字：“云、霄、酒、樓、”

五個人下了車，厲霄將鑰匙扔給門童，便自顧自地進了酒樓。古清婉緊隨其后，她欲圖挽著厲霄的胳膊。厲霄沒明著駁她的面子，不動聲色地動了動身子，終究沒讓她碰到自己。

“兄弟，你這是要給哥們兒辦個接風宴？害，不用那么麻煩。”黎子升湊上前去，盡力用他們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說道，“六年前我在去韓國留學的餞行宴上害了你，你別在意，那時候哥們是真為你著急，我現在已經知道錯了，我……”

厲霄不聽他說完，示意他閉嘴。關于許念婉的一切，無論是從別人口中，還是自己口中，他都不敢再提及。失去她的前幾年，他又恢復了從前晚上睡不好、吃飯吃不好的情況。還終日以淚洗面，難過到讓這個工作狂本人推掉了所有工作，整日不修邊幅。

他自己都想不通，不過是一個認識了幾個月的小女人罷了，他厲霄想要什么樣兒的得不到，非要在這一棵樹上吊死不成？

樸銀姬在黎子升不注意的時候跟了他兩步，這些話一字不落地落入她耳中。

沒想到，事實正如她猜測的那般。

*

幾人在三樓厲霄定好的包房里落座。

沒想到這酒樓內里的裝修絲毫不同于外表的土氣奢華，順著一樓的紫檀木雕花欄桿爬上樓，每一層都呈回字形，中間空出一大塊空間，坐在包房里就能向下看到一樓大廳的盛況。

一樓正中央有幾個工作人員正在撤擺放的花花草草，還有幾個正忙著搭建舞臺、鋪紅地毯，看起來今晚是有節目表演之類的。

厲霄應該是提前安排好了，剛坐下沒多久，服務員就推著車進來上菜。

“您的菜已經齊了，請慢用。”

非常簡單的幾個家常小炒，是許念婉以前常常做給厲霄吃的。

“不知道你們愛吃什么，我就點了點兒我平時愛吃的。你們看著不合適或者吃不飽，隨便添。”

古清婉胳膊拄著桌子，雙手交合托在下巴上，眼里飽含柔情地看著厲霄，說：“阿霄真棒，阿霄愛吃的，我也愛吃。”

“那你就多吃點。”厲霄回應她。

古清婉難得見厲霄“關心”自己，內心竊喜，她轉向黎子升，問道：“阿升，我剛剛就想問，但是沒好意思，你出國這么久，怎么老婆孩子都有了，也沒通知我，搞得我既沒隨份子也沒給孩子壓歲錢。”

聞此言，厲霄探尋的目光看向對面的兩大一小。

“咳咳咳。”樸銀姬剛喝下一口熱茶準備開始吃飯，被古清婉一句話嗆到了。

“慢點慢點。”黎子升輕柔地拍打著樸銀姬的后背，“你誤會了，我跟Yuki暫時還不是夫妻關系。準確來說，我正在追求她，也希望不久的將來她能正式接受我。”

接受什么？

樸銀姬心底的不屑呈現在眼底，還好她低著頭，不至于被旁人察覺。

黎子升是趁她醉酒將她送到厲霄床上的罪魁禍首，還接受他，他就做那個春秋大夢去吧。

“Yuki？”古清婉像是想到了什么，眼底笑意更濃，“就是和你一起拿到全球‘創+金融’調研論文大賽一等獎的同學？”

方才在車上，樸銀姬坐在她的身后，她沒看清樸銀姬的長相。

Yuki作為那篇論文的第一作者已經倍受人矚目，頒獎儀式那天她一番淡定又謙虛的發言更讓無數大佬直感嘆后生可畏，在國內金融界、商界掀起了不小的風波。

這么優秀的人，回國第一天和自己出席同一個私人飯局，不挖到自己公司真是可惜了。

“對，就是她。”黎子升有些得意，聽到樸銀姬被夸，他也不禁跟著高興。

“Yuki小姐是韓國人嗎？不知道您父母是做什么的，能培養出這么優秀的女兒。”

“我家在韓國做些小生意，我爸媽……很早就去世了，是外公把我撫養大的。”

樸銀姬說完，黎子升眼里涌入心疼的情緒，夾起一塊糖醋小排送入她碗中：“Yuki，多吃點肉，看你，太瘦了。”

樸銀姬點頭示意謝謝。

黎子升放下筷子，轉而換上笑臉，對著古清婉和厲霄說：“不過Yuki家做的可不是什么小生意，她外公你們也聽說過，就是幾年前常常登上時代周刊的樸恒勝樸老先生。”

“哇，怪不得能培養出樸小姐這樣漂亮又聰明的女孩兒。”

樸恒勝的親外孫，如果能聘請到，簡直就是給華語科技做免費廣告。

古清婉又客套了幾句，終于拋出她真實的意圖：“樸小姐，我得敬你一杯。”

古清婉離開座位，從包包里掏出名片夾，從中抽出一張來，繼而端著酒杯靠近樸銀姬。

樸銀姬也端著酒杯站起來，連聲道：“不敢不敢。”

兩人碰了一下杯，古清婉順手將酒杯放到桌子上，遞出名片。

“還沒自我介紹，我叫古清婉，現任國內最大語音科技公司華語科技的總經理。”提到自家產業，古清婉不覺揚起了脖子，整個人更加驕傲，“我們華語科技主要負責開發輸入法工具和語言翻譯軟件，公司對高水平人才的福利待遇是極好的。現在我正式代表我司向樸小姐發出聘用邀請，具體合作待遇可以由樸小姐全權決定。”

樸銀姬不言語，她不想接過那張名片。

桌上，黎子升正期待地看著她，厲霄則埋頭優雅地吃著盤子里的小菜。

古清婉見她長時間不動，臉上已經有些掛不住，她保持微笑，問道：“樸小姐，不會不給我這個面子吧？”